《昆池岩》這麼火，因為它把恐怖片的恐怖程度提升到新的水平

文 | 小韓

全新人出演的低成本恐怖片《昆池岩》，已經是韓國電影史上第二賣座的本土恐怖片了。

《昆池岩》（2018）

第一位，還是十幾年前，2003年金知雲的《薔花、紅蓮》。

《薔花、紅蓮》（2003）

韓國恐怖片低迷了近十年的狀態，就被這樣一部講「直播見鬼」的恐怖片打破。

我知道有很多人已經在電腦上看了這部電影，但必須要說的是，這真的是一大損失，屏幕的大小，觀影環境的光線氛圍，都會對恐怖程度產生影響，在電影院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在韓國的電影院里，被嚇到離場的大有人在。

有很多人都在說《昆池岩》的恐怖感來源於代入性、沉浸感，這沒錯。但在這代入性和沉浸感的背後，其實還有另外一種驚悚——貼近我們現實生活的、真實化的恐怖。

在流媒體盛行的現在，我們的恐怖，早就不再是貞子時代會通過錄像帶傳播的那種恐怖了，而是更加即時、貼身的恐怖。比如，當你深夜刷手機的時候，突然從手機屏幕、社交軟體、直播視頻里蹦出來的鬼……

昆池岩是韓國最具代表性的靈異禁地，曾被美國CNN選為世界七大恐怖之地之一，其在韓國的傳統文化中，即是「恐怖」的代名詞，真實感和代入性都很強。以此為背景拍攝的《昆池岩》自然會吸引不少好奇又大膽的觀眾前去觀影。

而一些穿插於細節中的政治符號對韓國觀眾又有著特別的意義，譬如精神病院院長角色外型，與韓國前總統朴槿惠極為相似；最後場景中YouTube視頻點擊率為503，又是暗指前總統朴槿惠的囚號；還有昆池岩精神病院開業停業的日子，與朴正熙政權的關係，這些穿插在影片各處的「恐怖小彩蛋」，引發觀眾對於影片的各種政治的、非政治的讀解，亦是《昆池岩》受到觀眾追捧的原因之一。

當然，《昆池岩》的營銷策略也相當成功。影片從企劃階段開始，就將年輕人作為目標觀眾群，公映後，通過社交媒體的社會化傳播（針對90後/85後觀眾群進行的精準營銷），達到病毒性營銷的最佳效果。

有看過ScreenX和4DX版的觀眾留言說，「後面的人撒掉了爆米花不說，問題是居然伸著手來給我撥掉脖子後面的爆米花的行為，簡直讓我幾近暈厥」。

還有人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看過最可怕的電影！」。「想逃跑可是不敢動！」。

生動有趣的短評令《昆池岩》成為了網路上的熱門話題，在社交媒體上搜「昆池岩」，到處都是爆米花撒了一地的照片，原來很多觀眾看到恐怖畫面時嚇得扔掉了手中的爆米花，以至於觀影現場下了一場場「爆米花雨」，新名詞「爆米花雨」也隨即上了熱搜。

據說影片在中國台灣上映之時，片商原打算在Google和YouTube刊登廣告，但卻被以「駭人聽聞的內容」遭拒，可見驚悚可怕程度非比尋常。

有賴於「自來水」觀眾的口口相傳，使得大批想挑戰膽量的觀眾迫不及待想入場觀影。至此，經過社交網路得以二次發酵的《昆池岩》成為了年度爆款。

《昆池岩》的故事並不複雜，講述一檔網路直播節目「恐怖實境體驗秀」，為增加點擊率，招募膽大之士前往昆池岩探險。

活動召集人（KOL）為了吸引更多人觀看直播，暗中設下陷阱，在參加者深入病院禁地的過程中，接連遭遇詭異現象，以至於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如果你看過足夠多的恐怖片，就會發現《昆池岩》在劇本上沒有什麼創新，前半部分是裝神弄鬼，後半部分是鬼玩人的套路，整體的故事構思與另一部加拿大恐怖片《墓地邂逅》頗為相似。

《墓地邂逅》（2011）

但《昆池岩》還是有它的不一樣的地方，直播的形式，讓它成為了一部以偽紀錄片形式拍攝的「體驗型恐怖片」，玩的就是緊張刺激的「恐怖體驗」。怎麼恐怖，怎麼嚇到觀眾，就怎麼拍。這種「體驗性」，造就了《昆池岩》第二個層面上真實化的恐怖。

一般的恐怖片是製造觀賞效果的恐怖，觀眾與故事情節是脫離的；但是在《昆池岩》這裡，由於影片在視角呈現、拍攝方式上的創新，你，就是那些進入精神病院探險的主播們。

就攝影而言，為了達到「實時性」和「第一視角呈現的生動畫面（也包括大量出現的自拍鏡頭）」的效果，導演給演員們配備了先進而齊全的器材，片中大多數場景都由演員們自行選擇角度拍攝而成，再加上現場設置的固定機位，《昆池岩》的視角顯得極為豐富。

而這種視角，在片中也有著明顯的、分段式的變化，目的就是，一步步帶你進入到它的恐怖情景里。

電影的前半部分，透過了許多不同角度拍攝的畫面，譬如電腦監視器上的四分畫面，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視角，觀眾得以熟悉病院的各個角落，進而也產生了自己被困其中的錯覺。

而在後半部分，影片則通過恐怖片慣用的技巧——限制鏡頭角度（視角局限）營造了身臨其境的恐怖感。這時候GoPro的視角就發揮了將恐怖感最大化的作用，那些扭曲的、佔滿屏幕的、主播們驚恐的臉一方面是他們所看見的恐怖景象的第一反饋，另一方面，也代表了一種不可描述的視角。

而高潮部分，只有角色自帶的一束照明燈光在移動的時候，恐懼就被隱藏在不安的氛圍里，同時也被安排在周密的多視角切換形成的場面調度之中。

同理，《昆池岩》的場景製作也尤為出色，將一所廢棄經年，破敗蕭瑟的中學復原成昆池岩精神病院——一個潮濕髒亂且封閉的詭異之地。

但凡在網路上能夠找到的有關昆池岩精神病院的資料在影片中（在病院外牆、院長室、實驗室等）都有所展示，配合以導演的想像力和靈活的場面調度，使得在故事展開的(留有記憶的)空間——病院、雜草叢生的小樹林、帳篷，始終瀰漫著神秘而詭異的氛圍。

尤其是當觀眾隨著攝影機鏡頭走進402病房的瞬間，空間的現實意義驟然消失，一種絕望感和無力感撲面而來，這種處理，比起那些大肆拋灑血漿肢體的B級片更有代入感。

在這之外，《昆池岩》還有一點非常有真實感的恐怖設定，那就是，影片有意識地排除了那些能夠營造驚悚恐怖氛圍的背景音樂和效果音樂，而是僅僅通過真實情景中採集到的聲音，來深層次的刺激觀眾心理，比如腳步聲、喘息聲、水滴聲、門吱呀吱呀的移動聲。

這些聲音的真實性，與影片中人物的動作自然一體，也讓觀眾覺得，這些聲音，似乎就由自己製造，就發生了自己身邊。

再加上在片中不斷有呼應的那些道具，像是喜歡打乒乓球的院長的乒乓球，作為標記的白色內褲等等，如果你在影片的前半部分注意到了這些細節，當它作為恐怖元素再次出現並被印證的時候，你心中一直拉著的那根弦，也就到了綳斷的時候。

最後想說的，是影片對「鬼形象」的重塑，這或許也是讓《昆池岩》成為恐怖爆款最深層次的原因之一，沒有在韓國文化下成長的觀眾，可能對這一點的感受並不會很深。

眾所周知，韓國恐怖片一直與「女鬼」、「復仇」、「怨念」這些字眼脫不開干係，女鬼的靈感雛形都是從其民族的「恨」文化演變而來。但是韓國恐怖片中，一直以來都會把女鬼的形象實體化，甚至是進行很完整的展現。

恐怖片中披頭散髮、哀怨哭泣的女鬼形象，老套的復仇故事，幾十年不變，鐵杆粉絲也會看膩，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韓國恐怖片自2010年以後陷入沉滯如墨的黑暗期。

而《昆池岩》中的鬼，也有需要申訴的冤情，也有憤怒哀傷的情緒，但過於戲劇化的情節卻都被擯棄，僅僅是點到為止。觀眾不知道鬼藏身何處，更不知道鬼長什麼樣子。

有時候，反而是模糊，更讓人脊骨發涼。它甚至還帶上了濃厚的窺視感，看直播/電影的我們，就是那個窺視者。

有時候，這些鬼從角色身邊一閃而過；有時候，你根本就沒看見鬼，只是看見了演員當下真實的反應，近距離扭曲的面部特寫；有時候甚至是技術故障，比如電腦畫面突然出現「死機」和「定格」等場面。

鬼並沒有真實地、完整地在這些場景中出現過，但是你又會確確實實覺得自己看到了鬼。

這大概就是希區柯克的浴室謀殺案里的那種高明的恐怖吧——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看到了刀刺進皮膚，血流出來，實際上並沒有。

《昆池岩》用鬼的非完整出現，來讓我們感受到了它們的存在。

總的來說，《昆池岩》或許不算拍得最好的恐怖片，但若論恐怖程度（不然恐怖片還比什麼呢？），它絕對是近年來亞洲心理恐怖片中數一數二的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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