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到了孤獨的最高層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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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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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沐拿到醫生的遞給她的診斷書的時候,內心很是忐忑。
診斷書上寫著,擬診斷為宮頸病變高風險。
那個女醫生很冷漠地說了句: 你去做個活體測驗,但現在報告看來,風險很高。
她說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王沐依安排取了活體樣本後,一個人在醫院的長凳上坐了很久,很久。
她很想打電話,卻不知道要打給誰。
打給父母親人,怕他們擔心,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卻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打給朋友同學,又覺得說給別人聽,只會讓大家覺得她比之前更加可憐了。
是的,在外人看來,王沐是那個有些可憐的女人。她離婚了,一個人孤身在一個城市,上班又累賺得不多,一個月有十天在外地出差,每天面對著一個苦瓜臉的老闆,只想要她多幹活,不肯給她漲工資。
就這樣的工作,她也不敢辭職,因為還有一套小房子要供房貸,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幫她。
結婚前,我們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離婚後,我們說,一人失業,全家無保障。
她最好的閨蜜,有時會和她打電話的時候說:我真的好心疼你。
或許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久了,王沐自己都覺得是個可憐的人。
不知什麼時候,竟有兩行淚水流出來,旁邊坐著另一個女人,見狀便安慰她說,你不要怕,醫生都會把事情誇大了說,一切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可內心就是害怕。
害怕就這樣一個人離開,害怕沒有人可以依靠。
02
就在一個星期之前,她還和閨蜜聊天說,想再找個男人,一起生個孩子。
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男人,她曾上過相親網,一兩萬的費用,只管三個月的匹配,沒成功人家不管,她到底在心裡還是不願意花這個錢,去在三個月見不同的男人,處在選擇與被選擇之間,而據說這樣子匹配成功的機率並不高。
離了婚的女人,在婚戀市場上的地位確實不高,甚至連她自己的親人,給她相親看的照片,也都是歪瓜裂棗,不是禿頭的,就是體胖的,要麼就是個子很矮的。
一個都沒看得上,而那些歪瓜裂棗,也多數是說,如果有可能選擇的話,也想優先找沒結過婚的。
去特么的有可能選擇。
要是有可能選擇的話,她還想選擇不結婚呢。
要是有可能選擇的話,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即將離世不久的人了,男人不找也罷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幾個字一直在她心中呈現。
03
從醫院出來,在擁擠的地鐵上,居然接到了前夫的電話,找她借2萬塊錢。
換做以前,她一定會覺得他是異想天開,她也一定會先嘲諷再罵他,最後把電話掛上。
當年他們因為婆媳不合鬧的離婚,又為了財產分割鬧上法庭,在法庭上,他們母子倆對她氣頤指使,恨不得要她凈身出戶,一個子兒也不給她。
好在法律是公平的,她拿了她應該拿的那一部分錢,並且用那些錢去買了她的小房子。
房子好過人,只會在那裡靜悄悄地升值,不會背叛人。
她很安靜地聽他在電話另一端講他遇上的困難,他發誓他一定會在兩個月內還給她。
倒不是不相信他,戀愛到結婚,十來年的相處時間,他除了有些媽寶男,其實為人處事還是不錯的。末了,她答應借錢給他,他寫借條給她。
說給閨蜜聽的時候,閨蜜倒是說了一句:「他也好意思開口。有哪個借錢會找前妻借啊!」
「是啊,當年他是在銀行借錢才付了法院判給我的那些錢,所以我想他應該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閨蜜也只是在電話一端沉默,最後只說:「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啊,她要是刀子嘴刀子心,或者是豆腐嘴豆腐心,就不會離婚了。
04
考慮到病情,王沐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主動找苦瓜臉老闆說了自己的病情,建議他真的要準備招人。
苦瓜臉難得地動了容,說自己的姐姐在中心醫院的腫瘤中心工作,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安排她進去那裡就醫。
「有了熟人好辦事,不過,一切等結果出來再說吧,你先別想多了。」苦瓜臉說道。
王沐木然地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看著她瘦薄的背影,一絲愧疚之意在苦瓜臉心中升起。
打了個電話給人事,安排她找人來分擔王沐的工作,不管結果怎麼樣,他加在她肩上的任務,確實太多了點。
公司只有她是最努力的那一個,一個人管了一個部門,卻從來不主動提工資,也沒有半點要辭職的意思,想來這個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
苦瓜臉這麼精明,當然知道挑軟柿子捏,相比其它的員工,王沐就是最好捏的那隻柿子。
王沐則難得地覺得苦瓜臉也不是壞得只會剝削毫無人性,人在脆弱的時候,看問題總是會與平常不一樣。
就這樣吧,等結果出來,假如結果不好,就辭職了吧。
好好去陪陪父母,好好去自己一直想去的雲南和西藏,好好地和每一個人告別。
05
睡不著覺,整晚都睡不著。
平常下班回來,沾床就睡著的王沐,居然失眠了。
於是看書,看到《封神演義》里的一個小故事。
話說比干被妲己挖去心臟,但仍未死,他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一個買無心菜的老婦人,問:「菜無心如何?」婦人答;「能活。」
又問:「人無心呢?」
這老婦本為妲己所化,便斬釘截鐵地答道:「必死!」
比干抱著的最後一線希望被摧毀了,倒地身亡。
哀莫大於心死。
一個人的夜晚,格外長。很久以前,她是不敢一個人睡的,在學校里寢室里有八個女生一起;出了校園後,和閨蜜一起租個小房子住;後來遇上了前夫,結婚後兩個人住。直到婆婆的到來,家裡的兩個女人爭著一個男人,讓她倦得不行。
在聽到他說「我只有這一個媽,我不可能把我媽換掉」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可以被換掉的那個。
不是沒有考慮大局,不是不想家庭和睦。
但那天他在婆婆的唆使下,對她動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對這段婚姻死了心了。
於是搬出那個以前稱之為家的房子,一個人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小單間,頭一個月,她都不敢關燈睡,整夜整夜地開著刺眼的白熾燈,她怕自己在半夜醒來,睜開眼睛要面對一屋子的黑暗。
可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忽然有一天,她就不怕了,一個人住又何妨,總要學會一個人面對自己,面對一地不堪。
於是請了個律師幫她打離婚官司,那段時間她像個女戰士一般,搜集了所有對自己有利的證據,終於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財產。
然後,帶著一張卡,一個行李箱,去了另一座城市,重新開始。
而今,似乎這一段新的旅程,也快要到頭了。
於是乾脆起身,把所有的銀行卡上的餘額和密碼,所有理財產品的帳號和金額,全都記在一個小本子上,和她的小房子的合同一起,全部都放進一個透明的文件袋中。
做這些的時候,她覺得很莊嚴,好像有一種把她的人生都裝起來的感覺。
06
周末的時候,她買了張回老家的高鐵票。
兩個小時後,她回到了那個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城市,才發現家鄉變化真的太大,在這個春末夏初的季節,小城中到處都是各種開得鮮艷的花,她難得在這個季節回家,放慢腳步,才發現處處有意想不到的美景。
父母比以前老了很多,見她突然回家,很是意外,但馬上張羅起她最喜歡吃的飯菜來,滿滿一桌子,兩老爭著給她夾菜,堆了滿滿的一碗。
拚命地忍住眼淚,對著父母強裝出笑臉,這餐飯吃得特別慢。
不似以往每次回家都是各種同學聚會聊天,這一次,她只是窩在自己家裡,自己的房間還是和當年她離開家一樣的格局,沒有變化。
一桌一椅,一床一幾,一個書櫃和一個衣櫃,還有一個木箱子。
打開自己的那個小木箱子,裡面的東西還是和以前一樣,幾個帶鎖的日記本,裡面都是當年不想讓人知道的心事。一摞很厚的書信,那是上學期間和朋友們的書信來往。還有幾本相冊,相片上的自己,青春飛揚,滿臉膠原蛋白。
她在房間里待到很晚才睡,把那些日記,那些書信,和那些照片,全部重新看了一遍,一邊笑,一邊流淚。
原來,所有關於青春的東西,全都留在這個房間 。
心情變得越來越平靜了,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醒來時,太陽透過薄薄的窗帘,照在了她的臉上,才發現,這一夜,竟無夢。
07
從家裡回來後的第二天,是可以去醫院拿結果的日子。
王沐早早地來到了醫院, 拿著卡去機器上一掃,幾秒後,一張有著數據和圖片的A4紙從機器中吐了出來。
拿出來,深呼一口氣,她睜開眼睛直接掃到下面的結論:診斷為一級病變,低風險。
值班的還是那個女醫生,接過王沐的結果單後,掃了一眼後說:根據化驗結果,理論上會自愈,但建議做電灼。
還是坐在那條長凳上,坐了很久,很久,還是在流淚。
只是心情已大不同。
末了,她給閨蜜發了一條信息:先和你約好,十一去雲南,這次我保證不放你鴿子了。
然後,把化驗結果折好,收進她的小包包里,大步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發現,一地燦爛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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