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傘如做心 | 專訪2018瑞麗榜樣女性中國榜樣藝術家畢六福

時尚 05-06

油紙傘因為較少藝術化，

隨著時代更迭而被取代

雨季來臨前去往蜀南瀘州

尋訪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中

唯一的油紙傘製作技藝傳承人畢六福

錦傘高張，尋回日常里失落的美

本期中國榜樣藝術家

畢六福

中國傘王

中國

非物質文化遺產油紙
傘製作技藝

?國家級唯一法定傳承人

縱使千根骨，終歸一點心

瀘州分水一直和瀘州油紙傘寫在一起。隨著唐宋時期油紙傘取代了蓑衣、斗笠，在民間得以廣泛使用，產竹又臨江、交通便利的分水就成為從雲貴川向長江下游輻射的紙傘生產地。

油紙傘製作技藝其實並非瀘州所獨有，雲南滎陽、安徽愗源、福建洋口、浙江杭州都是知名「傘鄉」，不過瀘州桐油紙傘卻成為清朝宮廷傘具的提供者，這大概與瀘州油紙傘長於製造巨大堅固的傘骨結構，使用濃烈艷麗的石印套色有關。

如今，瀘州分水油紙傘製作技藝更是憑藉全手工環節，每個環節都遵循古代技法而入選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作為唯一的國家級油紙傘技藝傳承人，畢六福和畢六福油紙傘成為分水嶺鄉一張樸實而具有底蘊的名片。

同樣是油紙傘，瀘州地區的油紙傘和其他地區的有什麼不一樣？「幾百年來，分水桐油紙傘全部是手工製作，傘面是每一位匠人一張一張『扶』上去的。浙江或者湖南的油紙傘大多用一整張紙做成傘面。還有呢，有些地方不會用桐油做傘，這邊用來給傘的油都是天然桐油。」

一把真正的瀘州油紙傘，可以做到抵禦六級颱風天，長時間沁水不脫骨，而製作傘的工藝，則是帶著體溫一代代傳承下來的。

細節處撐起工藝的歷史

「如果真的統計製作一把油紙傘的工序，從號竹、砍竹到製作成傘，嚴格來說要經過鋸托、穿紋、網邊、繪畫、印刷、糊紙、扎工、晃油、箍烤等等101道工序，一把上好的傘沒有十天半個月的功夫是完不成的。」在古樸的屋子裡，畢六福緩緩地說。他在紙上寫下制傘的「三步箴言」，「一批、二扶、三打雜」。「我們講究這些，這也是看一把傘是不是好的重要部分。」

所謂「批」，可以理解為傘骨的部分，這是要從選竹階段就進行質量把控的環節。按照傳統，瀘州油紙傘必須選擇蜀南竹海的深山楠竹，而且是在海拔800米處陽坡生長滿四年的老楠竹。選好竹，就要開始製作傘骨，他們要把竹子的骨節收拾平整、去青，然後根據傘的大小，把竹子截斷，縱向劈成數十等份，一把傘的傘骨必須來自於同一截竹筒，均勻劈開，這樣撐開時受力才均勻，而收攏的時候，傘骨還可以嚴絲合縫地聚攏，宛若完整的竹子。

從劈好的竹子到完成傘骨還要經歷很遠的路，手工做批子、用腰鑽打孔……每一個步驟稍有閃失，就撐不起瀘州分水油紙傘的歷史。

而「扶」呢，則是把傘面貼合到傘骨上的過程。和選竹一樣，瀘州油紙傘對紙的要求也極高，「凡糊雨傘與油扇，皆用小皮紙。」——與《天工開物》上的記載一樣，瀘州油紙傘便採用了小皮紙這種吸油性極高的紙張。它由桑皮等韌皮纖維為原料，經過泡料、煮料、洗料、曬白、打料、撈紙、榨乾、焙紙等步驟手工製成。

傳統紙傘是用富含油脂的葯墨印製而成，手工石印技術則是從幾個世紀之前就開始沿用的。「最古老的墨里還有豬紅，也就是豬血，現在我們會替換一些顏料，防止顏料變質。」扶傘很有講究，必須先用水打濕傘面，然後依靠匠人嫻熟的手藝，保證傘面平整地貼合傘骨。

「打雜」則是其餘所有工序的不可量化標準了。除了傘骨和傘面部分，瀘州油紙傘最繁複也是最精彩的部分當屬傘骨上的滿穿線——傘骨和傘面做好後，會有專門負責穿線的匠人用彩色的絲線為傘骨添彩——匠人們選擇五彩的絲線，按照特定順序穿綴其間，每一層的顏色圖案都不相同，一把精緻的滿穿傘至少需要綴兩千多針，如五色寶塔，寓意「圓滿」。

與時光共起落的藝術

「制傘靠老天吃飯」畢六福說，「以前，一年只有溫度適中的幾個月才可以制傘。日頭太盛，傘上的膠會幹得太快，影響貼傘面，如果是連綿陰雨，桐油則曬不幹。」所以，以前遇到天氣適合，工匠會不停趕工，大汗淋漓，雖然現在條件好一些，有空調房，但是畢六福還保留著手工藝者的習慣：手藝是與時間貼合的藝術，一個工序一旦開始便自有生命。

現如今，畢六福的兒子畢原紳也回到分水嶺鎮，作為第七代傳人，和妻子周俊投入到油紙傘的事業里。恪守傳統手藝的同時，他們也將市場營銷的思路帶回這裡，利用天貓、京東等網路平台銷售油紙傘。石印室的老師傅仍在繼續工作，所使用的依舊是沿用上百年的傳統工具，但是與此同時，在保留手工製作傘骨、貼合傘面、手工穿線的前提下，油紙傘也接受用戶定製，採用手繪和噴繪的技術，讓更多人可以在傘面上採用自己喜歡的設計。

「祖宗留下的技藝不能丟。」畢六福說，他的雙手放在桌上，左手食指指尖並不太完整——這是他12歲和父親一起用快刀做批子時不小心割傷留下的印記。六十多年過去，手藝嫻熟如他，定不會再把自己劃傷，但當年的印記陪伴他的制傘生涯。雖然指尖失去了一點點，但自己的堅守和家族傳下來的信念，讓中國傳統的油紙傘製作技藝未有半點失蹤。

如華傘輕張獨自華美

遠山淡影、密林竹海、隱約江調，撐一把瀘州油紙傘做一回臨江仙人，與蜀南山水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