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父母「傷心」,他們從未怕你「傷心」!
很多不願出櫃的同志說,他們不出櫃,因為出櫃讓父母知道真相,父母會傷心,所以為了怕父母傷心,他們選擇騙婚和形婚,又或什麼都不說,讓父母一天到晚催婚,擔心他們的未來,就是不告訴父母真相。他們最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不想讓父母傷心!
這種不出櫃的理由其實非常有問題,因為他們還未告訴父母真相,就鐵定相信父母永遠不會明白永遠不可能接受同性戀。上了年紀的父母不了解什麼是同性戀而反同,其實是難怪的事,因為無知,所以誤解,所以我們的責任就是教育父母。
每個人都需要成長,父母也一樣;拒絕告訴父母真相其實是剝奪了讓他們成長的權利與機會!
成長需要代價,沒有多少有意義的成長是不痛苦的!父母其實最了解這道理,所以父母從來沒有以「怕孩子傷心」或「怕孩子難過」而不讓他們成長!父母從來不怕你傷心與難過,從學習走路開始,有那一個父母怕孩子跌倒流淚,所以不讓他們學習走路?有多少孩子不喜歡上學,不愛讀書,只想玩樂,父母有怕孩子傷心或難過,所以不勉強他們去學校嗎?有多少孩子不喜歡吃菜只愛零食,有多少父母因此為了怕孩子傷心而讓他們為所欲為,甚至不斷買零食給我們,完全不在乎我們不吃菜不吃飯?
父母從未怕你傷心,因為父母知道什麼是成長的代價,不能溺愛不能寵壞!父母也需要成長,所以為何你怕父母傷心?或為了怕父母傷心而溺愛與寵壞他們?
父母需要成長,社會需要成長,除非我們脫離無知,否則我們不會進步,社會也不會改變!如果我們希望社會越變越好,不再反同恐同,我們必須不斷走出來教育社會。
2006年我在馬來西亞,一個連口交肛交也是刑事罪,會被判入獄高達20年的國家出版自己的生命故事《現在是以後了嗎?》,公開出櫃;因為我知道,除非我們走出來做事,否則這種惡法永遠存在,不會自動消失!
2006年以後,我每年回國演講,為現在還不能走出來的人走出來!我公開出櫃,不只讓異性戀者了解什麼是同性戀,也讓同性戀者知道他們並不孤單,走出來與出櫃是可能的,如果我們願意,如果我們努力,我們是可以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的!2008年5月,我20天跑了9個城市,一共14場,和許多同志朋友見面,有同性戀,有異性戀,有雙性戀,有還在迷惑的,但大家志同道合,有志一同,都要讓愛幸福。我們矢志要落實社會公義與平等,使生命自由。
很多人以為馬來西亞是保守國家,而且以伊斯蘭教徒佔大多數,不可能從事同志運動。第一句的確是事實,但後一句卻非必然推論。縱觀人類歷史,再看東西方先進社會,有多少個國家當年沒有世襲君主政體,有多少不曾迷信「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如今先進國中,有幾個沒有封建的過去?在科學精神和理性思想抬頭的社會,有多少過去沒有根深蒂固的國教與保守思想?
但歷史教育我們,再保守的國家都會改變,再穩固的政體,也會倒台。現在的問題反而是,我們應如何促進改革,而非尋找拒絕改變的借口。其實,就是因為社會保守,異性戀霸權大行其道,同志被欺壓,我們才要從事同志運動,如果同性戀已經解放了,還搞同志運動做什麼?已經獨立的國家還要搞爭取獨立運動嗎?如果有人說:不要搞什麼爭取獨立運動,這是一個被殖民的土地,是不可能搞獨立運動的。
這種話豈非好笑?因為事實是,就是因為被殖民才要爭取獨立,這恰恰是爭取獨立的理由,而非拒絕獨立的借口。
我記得2007年回國演講時,馬來西亞不少基督徒和一些基督教會用下三濫的手段搞破壞,包括要挾主辦單位,有的在講座開講一小時前用電話短訊散播謠言,指講座取消云云,有的上書政府部門,要有關當局介入阻止演講。諸多為難,就是沒有出席與我正面對話辯論,只敢在背後做偷雞摸狗的小動作。
但2008年情勢卻有改變,各地主辦單都沒有接獲太過份的為難電話或電郵,只有一人打電話來說要報警,說要政府以內安法令逮捕歐陽文風。馬來西亞的內安法令惡名昭彰,不經審訊就可逮捕人,完全違反法治與公義原則,有基督徒竟然認同這種法令,其水平有此可見一斑!
但除此以外,基本上風平浪靜。誰說局勢不可能改變?誰說情況不可能變好?如果連保守教會和基督徒都可能在這種短的時間內改變做事方法,有什麼是不可能改變的?再說,我們現在所享有的人權、民主、法治、獨立,豈是從來就有?有哪一項人類文明成就不需付代價,不曾與保守的惡勢力對抗?不曾與自居為真理的主流唱反調,並被斥責為異端邪說?
任何有意義的改變,特別是思想興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改變不是不可能的。主流與掌權的最怕思想革命,他們阻止革命的方法層出不窮,有者使用暴力,有者以利誘之,但更多是想以低能和愚純來阻礙思想興革,想方設法阻止別人獨立思考;看到一本與他唱反調的書,就毛骨悚然,恨不得打壓,完全沒有探究與辯論的意圖。我有不少讀者告訴我他們的牧師禁止他們看我的書,還說什麼一看就會受影響變同志!
這種話我聽起來,好像是奉承多過批評,稱讚過於攻擊,愧不敢當。
我們的社會必須不斷地經歷啟蒙運動,讓思想火花迸發,不停止地反思傳統,批判權威和突破習俗,落實社會公義和平等,把人從恐懼和迷信中解放出來。思想啟蒙,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與傳統與主流對抗,有時無異於以卵擊石,可是人類社會就是因為如此而進步的。當有人孤注一擲,奮不顧身豁出去活時,那種生命的姿態令人動容;以如此姿勢召喚理想,結果感動許許多多的生命走出來。生命影響生命,滴水穿石,改變後來成為勢不可擋的趨勢,人類文化因此進步。
改變是可能的,我們已經見証改變。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選擇袖手旁觀,還是以生命祭奠理想,努力參與改變?
不要忘記,改變需要付代價,成長難免經歷痛苦,所以要努力計划出櫃,告訴父母真相,讓父母脫離無知,不要害怕父母難過或傷心,因為他們從未因為怕你難過或傷心,而剝奪你成長的機會!
歐陽文風(作者)
馬來西亞人,祖籍福建南安, 早年畢業於馬來西亞中央藝術學院新聞系,曾在馬來西亞任專題記者,獲國內多項新聞獎與報導文學獎,1997年獲馬來西亞全國中文報最佳新聞從業員獎,後赴美深造,考獲社會學學士與碩士學位,再到波士頓聖公會神學院考獲神學研究碩士學位,之後在波士頓大學取得神學博士學位, 同時亦是紐約市立大學社會學博士候選人。他是亞洲第一位,亦是迄今為止唯一擁有神學博士學位的出櫃同志牧師;他是紐約大都會社區教會牧師,目前在紐約市立大學執教性別研究,並在聖彼得大學執教社會學。曾獲美國《哈芬登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推舉為「十五名最激勵人心的LGBT宗教領袖」。目前已出版著作四十餘種,包括《現在是以後了嗎?》、《酷兒千秋,同志萬歲》、《同志教育》、《身體社會學》、《思考思考》,以及《因為佛陀,我是更好的基督徒》等。作者微信: dro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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