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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屋:中國作家當下最需要爬上的三個台階

今天讀了洪峰先生的《中國作家爬不上去的那級台階》,前不久讀了狄馬先生的《我們比俄羅斯作家少什麼》,兩位先生都認為中國作家缺少宗教精神,缺少對同類以及自身的前途和命運的最終關懷,筆者很是贊同。

但筆者想要和洪、狄二先生商榷的是,您對中國作家真的是高看了好幾眼。且不說宗教精神是任何領域任何職業人都應當具備的高尚情節,如警察醫生教師公務員等,僅當下中國的作家來看,他們連察人識世知自己都作不到,更枉談什麼宗教精神。再者,宗教在不同人群,不同種族間,是有著不同理解和認知的。您說他們沒有宗教,那也是不盡合理的。中國不是還有人教么?遍地的廟宇不是很能說明些問題么?外來的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雖然教眾人數不等,但還是擁躉者不少。而本土的道教,則是信者無其數的。而中國知識分子最醉心的,則莫過於人教。最初是信孔子,信張良,信關公,後來則是信一些所謂的大人巨擘。您能說這種個人崇拜不是宗教?在鄙國的土地上,其實最不缺少的,就是宗教。宗教來自於苦難,也許是這個民族承受了太多的苦難的原因吧,民眾見誰信誰,誰能拯救我脫離苦海就信誰。宗教還脫胎於幻想,即使你拯救不了我,我也假裝你能的,於是我在假裝中信了你。中國人皈依宗教的目的其實與其他民族也差不了很多,都把它當成是脫離苦海的一個工具,都把它當成是一味迷藥而狂噬不已。但中國人皈依宗教的道途卻不一樣,不是以苦行的方式檢視自己的罪惡,不是以懺悔的方式洗刷自己的靈魂,而是以賄賂的方式,求得偶像的恩惠,求得偶像能格外照顧自己。以這樣的路徑去信仰,只是宗教的味道大不一樣了。

鄙以為,以現在的情勢要求中國作家有那種高大上的宗教精神,是有些個難為他們。還不如以大化小,先爬三個小台階再說。

第一階梯:識己

古希臘德爾斐神廟的門楣上,鐫刻著一句神的啟示——認識你自己。而這句話,經常為蘇格拉底所引用。

中國的智者老子,在他的五千言里,也警示人們——知人者知(智),自知者明。

孔子也曾不斷的告誡大家——吾三日而省吾身。只是他的這個省被規定了很膚淺的內容。

只有知道你自己是誰,知道你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你才算是一個有「明」的人,一個理性的人,一個不甚狂妄自大的人。

這和西方兩大宗教中的懺悔、贖罪,管控自己的言行,其實殊途同歸。

在識己自知的情況下,偉大的作家才能寫出偉大的作品。被這一偉大的精神所照耀,西方的思想家和作家就能在不同的時間寫出兩部《懺悔錄》(奧古斯丁和盧梭);被這一精神照耀,亘古以來全世界最偉大的作家,或者自己,或者通過作品中的主人公,都能檢示自己的靈魂。

莎士比亞筆下的李爾王,面對兩個女兒的巨大變化,對自己的身份和理性產生了懷疑,不停追問「我是誰」,從而重新做回自己。

哈姆雷特,一個單純善良的理想主義和完美主義者,眼裡的一切都很美好,他不知道世界的黑暗和醜陋,他相信生活的真善美並且嚮往這種生活。然而面對父親的死亡、母親又馬上嫁給了叔父,他開始對親情和愛情產生了疑問,思想有了重大的轉變。他努力克服自身的缺點,變得更加堅定,並奮起反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我們中國的作家,沒有幾個人能反思自己,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地了解自己,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地稱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但凡寫出個作品來,就以為是經世之作,就以為有轟動效應。但凡有了點名聲,就以為可以傲視群雄獨步天下了。文人相輕,從來都是中國特色。自己的文章,別人的婆娘,也從來都是中國特色。沒有高貴的靈魂,沒有自省的品格,沒有對自我的一個起碼打量。以井底之蛙的眼光量天,以矮人國的眼光用世,自大到如莊子中的河伯,不知其北海有多大。

前不久在網上認識個同道,乍一聊就問我:你是中國作協會員么?我說我從不在意什麼協會會員的。他很自豪地說:他是,然後對我就有些個鄙視了。我也只能呵呵以對了。

曹丕在《典論》中說,寫文章這事,是經國之偉業,不朽之盛事。因故我們的作家們,便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了。有作家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座次,有座次的地方就有自我膨脹。膨脹到一定程度,就想玩政治,想匡扶正業,濟寄於民,一方面給世界留下自己的記號,一方面讓自己榮華富貴。不知道這些作家,讀沒讀過杜甫的兩句詩: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不知道你讀了之後,作何感想。

第二個台階:察人

孟子的知人論世觀,早就明確地告訴我們,你想當個作家,必須得通過交友的方式,了解人性。朋友與你教養不同,秉性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情商智商都不相同,從他們的身上,你能了解所謂人性。

不識己者,焉能察人!

人是有生命的物種,故而不能脫離其生物性。然而既然是人性,就註定了其必須要超越其他生物,有自己的本質屬性,即精神性與社會性。沒有了精神性,他與其他動物別無二致;沒有了社會性,他只會是孤家寡人。但這種精神性與社會性,則必須以生物性為前提。

雖然大家都生活在社會中,但因為個體的差異,人與人所呈現出的精神性並不一樣。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間與環境里,所表現出的面目也不一樣。

作家必須是生活家。

作家必須要懂得人。

巴爾扎克,一個夢想濟身於上流社會的青年,一個浪蕩公子,一個貴婦殺手,其玩世不恭的態度讓所有人不齒。可他卻將一大部《人間喜劇》呈現在了我們的面前。試想,他若一直呆他鄉下,一直作個律師或者神甫,他怎麼會對人間有那麼深刻的領悟,怎麼會寫出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來。那些渴望濟身貴族行列的青年,那些性饑渴的貴婦,那些馬死了架子不倒的老貴族,那些貪婪的商人、夢想家、守財奴,入木三分的刻畫得益於他的生活圈子,得益於那些與他交往的人。如果他不是成天混跡於貴族之中,如果他不去追求那些貴婦們,他又怎麼能了解這些人,怎麼能有栩栩如生的描寫。

中國作家,受生活與圈子所限,筆觸一般只在自己的那個小範圍中打轉。隨著現代社會分工的細化和世界觀價值觀的大分裂,這種趨勢則愈加明顯。有作家以三觀不合為由,拒絕與那些自認為是噁心的人交往,拒絕去吃商人款爺官爺的飯,到最後,把自己的生活圈弄到無窮小。在這樣的態勢下,你又怎麼能寫出不朽來。

錢穀融先生說(有說是高爾基名言):文學是人學。沒有對人的基本了解,沒有對人性的起碼掌握,把所有的人都想像得與自己一樣,以己度人,人物塑造模式化、類型化,作品雖然寫了無數篇,卻所有的刻畫都是千篇一律、千人一面。

不能察人者,何以作時文。

第三個台階:知時

時間是個抽象的概念,要了解它,必須要置它於社會之中。我們在這裡說的「時」,其實就是「世」。植物不會長在沙漠上,文學也必須要以社會為土壤。任何文學作品,都必須是時代的產物,都必須打上社會的烙印。

上世紀的三十年代,魯迅曾與林語堂、梁實秋有過一場對罵的公案。當然,他還與創造社、文學研究會的眾生們,也有過許多公案。塵埃落定之後,我們不妨反思,他們的這些爭吵,不過就是涉及到了文學的時代性、政治性、使命性的問題罷了。有人主張文學是一定時期內的文學,有人則認為文學是永恆社會的文學;有人主張文學要為政治服務,有人卻認為文學必須擺脫政治;有人認為文學必須是民族的,有人則以為文學只能是世界的。這些爭吵,其實都有一個大前提,就是文學不能脫離社會,文學必須有時代性。

狄更斯在《雙城記》的開頭中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在一個互聯網為大背景的社會裡,各種信息魚龍混雜,撲面而來,它一方面為我們了解這個世界提供了方便,一方面卻也帶來了大量的假話和謠言。在這樣的時代里,中國作家們的表現也不盡一致。有人直面時代,以背負天下道義為己任,秉筆直書;有人則避實就虛,只管風花雪月,不論人間煙火,其筆下呈現的,是一首首流蜜的詩;有人也把眼光瞄於生活,但無非弄些田土家禽老物件,把文章寫成了田園牧歌,於社會問題,卻是不敢碰的;有人借古人之酒杯,澆時人之塊壘,在回憶中縱筆狂歡。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些所有的人,都是拘於一隅,坐井觀天,瞎子摸象,閉門造車,作品寫完了還以為是不朽之作;摸到了一堵牆,就以為是大象,而對那個摸到一根柱子說大象的人,極盡之嘲笑。這樣的作家,更為世人所嘲笑。

而更多的人,則把自己委身於政治。不是有兼濟天下的雄心么?不是想弄些經國之偉業的大事么?這樣的理想,玩政治來得最快。寫著寫著,就成了官員。雖然政治時不時地強暴著文學,但更多的時候,是文學不斷地在向政治投懷送抱中。

有誰還有「板凳須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的情懷,有誰還有「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耐性。曹雪芹一生只寫了一部《紅樓夢》,當下的作家卻是四十天就可以寫出一部大著來。筆者曾說過,速生之物,必然是速朽之物。你玩弄了時間,時間也終將會把你無情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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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寫到這裡,考慮到看客的疲勞,也到了收束的時候。這裡想強調的一句是,本文所述及的三台階,其實與洪峰先生,狄馬先生所說的宗教精神,並不忤逆。若你有偉大的基督教精神,你大約會把這三個台階視若平地,直接跨越。但我還想強調的一句話是:你若爬上了這三個台階,其實就離偉大的宗教相去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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