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也有真愛
文/微橙子
01
和張句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劉小顏卻變得猶豫起來。
因為她有一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現在的她，早已脫離苦海，來到新的城市，成為一名餐廳服務員，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有過一段長達3年地獄般的生活，事到如今，那段記憶對她來說，看似很遠，又彷彿很近。她再也不用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可依然在無數漆黑的夜晚，被噩夢驚醒。
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二年，她認識了張句，他對她挺好的，好得讓她捨不得把這個秘密告訴他，無數次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直到張句跟她提起要帶她回老家見父母，她才不得不重新開始慎重考慮這個問題。
不說吧，就當從沒發生過，這樣也許他們就真的可以白頭偕老了。
劉小顏多麼想做這個決定，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張句真的娶了她，還把她帶回老家，大張旗鼓地擺酒，她高興得說不出話，可抬眼看去，酒席上坐著的，竟然全是她以前接待過的那些「客人」。
像以往無數次噩夢一樣，她猛地醒了過來，冷汗浸透了衣裳，眼前是熟悉又安全的員工宿舍，同事們睡得正香。
她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頭上，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02
第二天晚上下班後，她把張句約到他們常去散步的江邊，問他：「你真的願意娶我嗎？」
張句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當然！」
「你還是……先別急著做決定吧，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聽完之後你再做決定，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接受。」
「你今天怎麼啦？」
避開張句那開始有點緊張起來的眼神，劉小顏把臉轉向廣闊的江面，深夜裡，水天一色，看不到邊際，像極了那段絕望的日子……
2006年，劉小顏16歲，家貧無法繼續學業，滿懷一顆賺錢養家的心，一個人去了上海。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想去那家咖啡館應聘服務員，可老闆娘說，她在附近還有一家美髮店，那裡正需要人，工資也比咖啡館高得多，在咖啡館做只有兩千多的工資，去美髮店，每個月能拿到四五千，包吃包住，還能學手藝。
更優越的條件，讓劉小顏沒有過多考慮就答應了下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噩夢的開始。
03
她忘不了第一天的場景，老闆娘帶她去吃了頓大餐，整頓飯下來別提有多親切熱情，劉小顏一度覺得自己遇到了貴人。
回到那間不算大的美髮店的時候，已經挺晚的了，店裡除了老闆娘，還有兩個身材高大但是看上去智力有問題的男人。劉小顏看了一下店內的擺設，像模像樣地掛著幾面鏡子，放著幾張椅子，但是沒看到理髮的工具。
沒等她多問，老闆娘說：「以後吃住都在這裡，頭一天到，今晚先休息好來。」過了一會兒，從裡間又走出來幾名女孩兒，看上去年紀跟劉小顏差不多，劉小顏這才注意到，看起來小小的店面，裡面原來還有這麼多小隔間。
劉小顏一開始以為那是宿舍，結果不是，她們的宿舍在頭頂上，那是用木板搭成的閣樓，離地面兩米有多。上面狹窄的空間里鋪了好幾張墊子，雜亂地堆了幾床被子，所有的女孩，包括劉小顏晚上都要在那裡睡覺。
上閣樓時，會有其中一個男人架好一條梯子，讓她們一個個爬上去，然後又把梯子撤走。
後來劉小顏才知道，那是為了防止她們半夜逃跑。
頭一夜，劉小顏和那些女孩沒有交流，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她們沒跟她說話，她也不好意思去攀談。
那裡的氣氛有種難以言表的壓抑，劉小顏越發覺得不對勁，第二天一早，她就向老闆娘辭職。
老闆娘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變得面無表情，眼睛裡閃著寒光，她坐在收銀台後面，點了一根煙，沒有搭理劉小顏，而是朝那兩個男人使了個眼神。
兩個男人立馬一人一邊緊緊抓住了劉小顏，把她往廁所里拖。
劉小顏嚇壞了，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她的頭已經被人按進了水桶中，那些水湧進鼻子和耳朵里，令人窒息。劉小顏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她被從水裡拽了出來，剛喘上兩口氣，卻又再次被摁進水中，反覆幾次，直到她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04
這只是劉小顏被虐待的開始，當她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工作不但不是美容美髮，而是被威逼賣X的時候，她又一次求老闆娘放了她，結果招來一頓要了她半條命的毒打。
從那之後，她再也不敢提要走了。行李和身份證也早就被老闆娘沒收，每天有兩個傻大個男人時時刻刻盯著，她毫無反抗的機會。
店裡的其他女孩子，情況基本上和劉小顏一樣，都在老闆娘的控制下，變成了賺錢的機器。
知道劉小顏還是處女，老闆娘竟然搞起了競價，趁機大撈了一筆。那些錢，劉小顏一分都沒拿到，留給她的只有無盡的恐懼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從始至終，這幫被困在店裡的女孩子都沒有拿到過所謂的工資。每天，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要背負著一定的業務目標，最多的每天要做八九百塊錢的生意，最少的也要有三四百。
達不到業績要求的，都得受懲罰，有時候被抽打，有時候摁水裡，有時候不給吃飯喝水，有時甚至被逼著喝尿……總之沒有底線，沒有人性。
女孩們都是被騙過來的，長時間不跟家裡聯繫，會引起懷疑，老闆娘就讓大家用她的備用手機跟家裡打電話，全過程都要在她和兩個傻大個的眼皮底下進行，通話要開揚聲器，女孩得按照老闆娘的指示跟家人對話。
為免女孩們的家人尋找，年底，老闆娘以她們的名義分別給她們的家人匯一筆小錢，並要她們在電話中告訴家人工作太忙，無法回家團聚。
老闆娘威脅她們，誰要是敢說半句不該說的話，立馬[處理]。
沒有人敢違背她的命令，她們全都被折磨怕了。
即便只是一個老闆娘加上兩個傻大個，但那個氛圍已經形成，無形的恐懼時時刻刻籠罩在每個人的心裡，早就喪失了反抗的勇氣和理智。
這樣的生活，她們一熬就熬了多年，有人已經放棄希望，淪為行屍走肉，麻木不仁。
劉小顏心裡卻始終抱著一絲希望，她還是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離開。
05
也不知是否因為時間長了，老闆娘覺得她們都認命了，看管漸漸沒那麼嚴，可要逃走也還不是什麼易事。
真正給她希望的，是那個經常來光顧她的男人，準確地說，是一個混混。
那個人痞歸痞，對劉小顏倒是挺客氣，劉小顏見他來的次數不少，每次也都只找她一個，她終於鼓足勇氣偷偷把事情告訴了他，乞求他能救她出去。
男人驚訝於事情竟有如此來龍去脈的同時，爽快地一口答應了她，劉小顏感激地熱淚盈眶。
他們約好，等凌晨關店前，劉小顏申請到店門口十米左右的垃圾桶倒垃圾，而男人開著車在那附近等著，一接上她就立馬跑。
「我不一定每晚都申請得出來，有時候垃圾他們要自己倒，你可能得在那裡守多幾天，求你了！」劉小顏向男子懇求道。
男子應允了。事實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連續三天，劉小顏都沒有機會出去倒垃圾。
06
直到第四天晚上，這天生意不好，收工早。老闆娘早早就回家睡覺去了，剩兩個傻大個在店裡吃宵夜喝酒。
看著他們喝得高興，劉小顏主動拿起垃圾桶申請出去倒垃圾，傻大個們這次果然沒有拒絕她。劉小顏提著垃圾袋忐忑不安地出了門，已經第四天了，那人不知道還在不在。
當她在拐角處發現了男人那熟悉的身影坐在駕駛座里的時候，她激動得渾身顫抖，趕緊三步並做兩步朝車子里鑽了進去，身後傳來了兩個傻大個追趕呼喊的聲音，可是她已經隨著車子飛奔出去好遠了。
男人在警局門口放她下車，接著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報了警，幾天之後，經過警方的暗中摸排調查，老闆娘的窩點被一鍋端。後面的事，她就沒有再理了，只知道老闆娘好像被判了無期。
……
07
「這就是我的秘密，我的身世這輩子都不可能清白了。我也想過一直瞞著不說，但那樣對你不公平，現在我把它告訴你，你走也沒關係的，我不怪你。」凜冽的江風吹亂了劉小顏的頭髮，也吹紅了她的眼眶。
張句早已目瞪口呆，沉默了很久，他終究低下了頭，不去看劉小顏的臉，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對不起」，轉身離開了。
微笑依舊掛著劉小顏的臉上，眼淚則順著臉頰落了下來，滴在腳下的石板上，她特別難過，卻也輕鬆了好多……
這天晚上之後，張句再也沒有聯繫過她，他們之間算是真正結束了，劉小顏真的不怪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證明了兩個人不合適而已，及早發現，總好過以後再來爭執，也不至於變成那種「她害了人家」的局面。
日子還是要過的，劉小顏只想踏踏實實地在餐廳幹下去，能夠維生，也尋求得到一份平靜，就夠了。
這天，餐廳來了一位客人，劉小顏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這輩子她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他，當初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不可能有逃出重見天日的機會。那人也認出了她，他們就像兩個多年不見的老友，久別重逢，高興得很。
混混已經不再是混混，走南闖北做起了正經生意，他對劉小顏說：
「你從良了，我也從良了，既然我們倆這麼有緣，有沒有興趣跟我搭個伴，一起正正經經地追求一下正經的幸福日子啊？」
劉小顏輕輕地咬著唇，羞澀地看著他，禁不住的笑容，漫延在她漲得通紅的臉上……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