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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江南有春,可以脫樊籠

在上海住了這兩年,感覺江南最惹我喜歡的,還是這分明的春季。

對於一個嶺南的孩子來說,如果沒有現行的曆法,那我們對於一年裡的季節劃分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被亞熱帶季風氣候餵養而長大的深圳,擁有著轉瞬即逝的春天。但是對江南而言就不一樣了,每一個春天都是絕美的,從煙花三月的揚州到「杏花,煙雨,江南」的余光中,《聽聽那冷雨》里簡簡單單六個字就展開了一副春天江南的畫卷,若是發生在嶺南,未免這才情要被夏天煮熟。

余光中的形容是那樣的簡單準確,以至於我這個深圳孩子也能get到獨屬於江南春天的美,這既是文字的力量,也是一種常識的默契,當這樣的默契在一個民族裡面蔓延傳播的時候,這就是我們的文化。

江南的春天對於中國人來說,像是一個自古流傳下來的清夢,在一代代血脈的長河裡流淌,無論何時何地,身遭何種災禍與困苦,即便去國流離,漢家的孩子腳踩他鄉的土地,每每想到這個煙雨如畫的青翠和粉黛的海,想到那些逃向水村山郭酒旗風的過往,想到那些撫摸著青翠稻苗的,同樣如浪一般的山霧,腦海中和故土家鄉有關的畫面就層疊交錯了,白牆黑瓦像是刀片一樣切割空間,構築成了一個彷彿少昊與蠶叢編織的迷霧裡的場景,市聲嘈雜消失如勒馬,霎時夐不可聞,萬籟俱寂,於是此處桃源,可避樊籠。

季節的變化里會帶來很多情緒,這些都是和過往相關的。我在江南的日子裡有一部分非常特殊,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的。那開始於一個下著春雨的早上,水泥地上的雨水弄髒了我的白鞋,但是我並不在意,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後來的日子裡,她跟我說外面下雨了,要我出門記得帶好傘,桌上她買回來的芍藥悄無聲息的落下幾片花瓣。然而一年之後,這種帶著嬰兒肥的純凈的信任與期待已經與我無關了。

有些東西發生了就發生了,消失了也就消失了,如果真的有事什麼殘垣斷壁來證明這段過往的絕對真實,那就是在今年的這個季節里,我會想到去年這個時候的那些日子,當時菜場有草頭在賣,我買了一些回來卻不會炒,兩個人的晚飯我吃完了這碟很苦的青菜,她說挺好吃的,然後我洗了碗,窗外天剛剛黑透,28樓看出去,不遠處內環高架上的車燈模糊在雨里,一切恍如夢境。

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才能記住,一年後春雨剛開始下的季節,我終於看到自己靈魂的年輪里,剛剛過去的那一圈是金色的,以至於現在都分外耀眼,那是周庄的蝶夢,是藕神的小令,是納蘭的書和茶,也是秦觀的風與露,然而在今年彼岸,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沒錯,雨水對江南的春天而言必不可少,雨潺潺何茫也,江南文雅,江南的雨更是安靜,那是青帝的寬袍博袖穿行在江南的亭台樓榭里,即便在密布鋼筋混凝土的長三角地區,雨水也如千年前那樣雲煙霧繞,一如過往的燕子銜泥於在現在的鋼樑間,也像是有人咬著你的耳朵卻不說話,於是天地一沙鷗,不敢高聲語,連捫星的牛郎都收回了手,生怕戳破了這鋪天蓋地的滴滴答答里的平靜。

江南的雨也很溫柔,隨風潛入夜,空翠濕人衣,如果有人在這季節里拔劍,那劍鞘里傾瀉而出的都會變成一泓春水。春水的邊上往往有被雨水餵飽的黑褐色泥土,長著滿地的蘆蒿與竹外的桃花,他們在21世紀招搖著,像是春天的軍旗,倒映在江南的河裡,河面的細細波紋里寫著歷年柔軟的斜風細雨。

然而蘆蒿和桃花何其遠也,橋邊的紅葯仍在不為誰而生的開著,牡丹的朝代早就過去了,梅花的清浪也退潮去了海峽那邊,鋼鐵與混凝土佔據了過往的阡陌丘山,馬達和巨鏟推平了黃四娘家的千朵萬朵,綠色的桃花源變成了紅色的共和國,他們指著那些鋼筋的怪物,說那是人類的理想。

現在不知道還有多少孩子能在成長的季節里感受四季,我們血液和文化里關於四時節氣的那部分還能傳承多久?離開自然的孩子們變成了龐然混凝土叢林里的寄生客,彷彿遠古時期生活在恐龍腳下的小型哺乳動物。如果庾信的後人已低頭不看春,杜牧的後人也兩耳不聞雨,那屬於這片土地的層層疊疊的回憶,將要寄托在什麼東西上面?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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