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時侯的你,還在嗎?
這是一篇純文字牢騷,請耐心讀下去。
「我長大要當太空人,媽媽給我愛吃的喜之郎果凍。」
從小我並不鍾愛吃果凍,但是對這句廣告詞確是記憶深刻。小時候的我們多天真,天真到認為自己真的能隨性描繪未來;小時候的我們多惹人羨,享受著不受捆綁的珍貴的自由。
事情就發生在昨晚。北京,夜燈闌珊,車流如織。燈熄,人散,《後來的我們》以劉若英的拖著白裙的背影收場。很詭異的是,我竟然從這部所謂的文藝愛情片中,提煉出了一腔的關於夢想與生活不可調和矛盾的悲喜交織。我捧著手機,在屏幕上敲打著積鬱了兩個小時的情感,告訴Monica我是怎樣「笑了上半場,哭了下半場」。她說:
「忽然想起咱小時候說的話,你說你以後想當演員。我覺得還真行,你看人家的生活、人家的電影都跟自己過的一樣。證明有天分,哭戲啥的也不在話下。」
可是,後來呢?我摸了摸鼻樑,眼鏡架烙下的紅印更深了。面前這四方的屏幕,竟是我唯一可以祭奠兒時夢想的天地。
既說起「兒時夢想」,必然是有些許討論價值的,並非人人都曾說過的「科學家、飛行員、醫生」這類的「模範夢想」——不過讀者諸君若是真有此夢就另當別論了。我所要分享的,是「有興趣基礎、經過一定時間專業或非專業訓練、並有極大可能性決定自己人生走向」的,那個或許遙遠的將來的圖景。
舉例來說,我怎麼想當演員?小學說與Monica聽那時萌芽之後,十年之後我高三,這個演員夢才是伸手就可以觸摸到。我生在河南,當年考生88萬,班主任老畢每天對我們進行著「差一分錯千人、錯千人誤一生」的洗腦工作,分數、只有分數,能改寫你的、你父母的、你家族的人生。想像幾十萬人,要越過深不見底的峽谷跳到對岸去,一旦騰空,沒有回頭路可走,想活命,只有使勁往前跳、再使勁兒點。當時文科兩個班,一個實驗班(年年出狀元的寶貝班)還有我所在的平行班(連續三次考入年級前20名可以升班),最好成績考了年級第二的我,自然在老畢眼裡格外緊要些。還有,對於不擅長舞文弄墨的學生,自然有第二條路可走:考取藝術院校。而這條路,通往電影學院。
已經進入緊鑼密鼓的模考階段,連著幾個月我偷偷收集了藝術培訓院校的傳單,瞞著媽、老畢,拉著我爸找到了一家,告訴老師我想學表演專業。她打聽了我的模考分數,二話沒說就極力勸阻,一面挑剔「長相身材都沒優勢」,一面讓我另擇編導專業,說「這樣優勢大一點」。說來也真是可笑,若是在意「優勢」,我又何必來這裡問你呢?
我必須要對爸爸說聲謝謝,他一直都秉持「想做就去做」的放養式教育理念,只要我想的,他都盡最大努力滿足。那天,他給我報了名,交了定金,讓我上了一堂表演課(那次的男老師長的超像蔣勁夫)。課堂上老師教我們創意小劇場、宣洩情感、做遊戲,雖然陌生,但卻滿足了我對情感表達藝術的所有渴望。回學校的時候,我感到漸漸與那間教室的自由分離,一步步走近埋伏在未知的指責和勸阻。
不出我所料,沒過幾天的一節下午自習,老畢把我叫出來,端出班主任語重心長的模樣,跟我深入交流了如何權衡利弊、發揮優長。媽媽的態度我已經記不清了,她雖然沒有明確表態,可我心裡清楚,她對我未來的期待就是高學歷、高收入,消磨時間浪費金錢的愛好能少就少。很奇怪,那時我沒有任何哭鬧、甚至小情緒,就這麼雲淡風輕地算了。我想,大概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報任何幻想,只想把握一次機會,不然面對將來的我,我該怎麼交代?
河南考生最擅長的,就是麻痹感官、設定目標、再實現目標。一年多的時間,我將自己曾經萌動閃爍的那雙眼關上,做出了老畢、老媽都願看到的義無反顧。而四年後,又是因為啟動了身體里埋藏的河南基因,風雨無阻,備考一年,收到了理想大學的研究生擬錄取通知。
收到喜訊的那一刻,父母的臉上笑開了花,立刻向親戚朋友宣揚開來。而我自己,有了這所大學的加持,在人前也能抬頭挺胸、甚至感覺揚眉吐氣、高人一等了。我淹沒在自我陶醉、他人稱讚的漩渦里,整整5個月。今天,我問自己:如果,如果當初追隨夢想,現在會不會過得不一樣?如果當初追隨夢想,現在會不會更快樂?
我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選擇,也不否認進行學術研究的樂趣,但誰又能分得清這樂趣到底是來源於自己發自內心的喜愛,還是社會期待的背書?只是回想起這二十年,風裡來雨里去,當初那樣的信誓旦旦,做我所想,現在卻不得不苟沿墨規,還要從中尋找成就和喜悅,不得不長嘆一聲。
鼻頭有點酸了,只好調整一下思路。我想起考上研究生之後爸爸的欣喜、驚喜程度並不亞於我媽,甚至對老媽的教育方式甘拜下風,誇女兒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成為全家的驕傲了。曾經那個事事依我開心的老爸能如此,緣由自然很明了。大家都開心了,我也要跟著開心。當然,我要真的開心,讓那顆曾經探出頭的小草在岩縫中紮根、成長。
總要記得,在岩石間留一點生機。
20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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