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新聞 > 民謠隱士許秋漢:曾是北大最酷文藝青年,北大人至今唱他寫的歌

民謠隱士許秋漢:曾是北大最酷文藝青年,北大人至今唱他寫的歌

「我一直堅信,一所沒有面積足夠龐大的草坪的大學是一所失敗的大學,一個沒有許秋漢之類的騎著吉他滿天飛的音樂人的草坪是一個失敗的草坪……」這是詩人、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胡續冬的一篇文章《草坪音樂記憶》,文章結尾的一段話。

許秋漢,北京大學社會學系1991級學生,上世紀90年代閃耀燕園的才子、歌手,「曾經北大最酷的文藝青年,興緻時跳入未名湖暢遊的那種」。

1998年北大百年校慶時,許秋漢回到學校草坪上彈琴 受訪者供圖

時常聽到一些北大人,醉或不醉時扯著嗓子吼:

「未名湖是個海洋,

詩人都藏在水底。

靈魂們都是一條魚,

也會從水面躍起。」

在沒有校歌的北大,這首誕生於25年前的《未名湖是個海洋》被無數北大人視為另一種代表歌曲。在文藝青年扎堆的燕園,它的作者許秋漢已經是個傳說,人們唱他的歌,說起他的名字,彷彿就能相約通往歌中所唱的「讓那泓靜靜的湖水永遠明亮」的精神世界。

歲月忽已晚,如今的許秋漢,從當年桀驁的草坪歌手變為《博物》雜誌主編,沉醉花鳥蟲魚之間,二十年不再寫歌,成了一個民謠隱士。

近日,適逢北大120周年校慶,紅星新聞記者和許秋漢聊了聊他和北大的故事,他當年的傲氣、酒氣、草莽氣,和如今踢不動球、辛苦帶娃的不知什麼氣。

以夢為馬的詩人「有一種叛逆的情懷」

作為一個地名,位於北京市海淀區頤和園路5號的北大,許秋漢自小便熟悉。生於上世紀70年代的他在北京長大,少年時就多次去過燕園。而精神意義上的北大,在他高中時漸有了輪廓。

許秋漢17歲那年,有一回在路上看到一群北大學生聚在一起,激情洋溢地「探討社會和民族的未來」。他感到很震撼,這些北大學生在認真思考他「原以為只有偉人才會探討的問題」。彼時,少年許秋漢剛學完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他望著這群北大學生,腦中冒出的是范仲淹的名句:「微斯人,吾誰與歸?」

「我要跟這群人站在一起,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那時許秋漢開始意識到,「北大」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群人。闖過高考,1991年,他進入了北京大學社會學系。

他找到了同道,在詩人海子的母校,一群「以夢為馬」的詩人。在後來的回憶文章中,許秋漢寫道:「在我這一局的大學生涯中,『詩人』這個角色被安排率先登場……來到北大後,一夜之間忽然發現身邊冒出了很多詩人,但形象與我心目中的仙風道骨大相徑庭:他們中混入人群不易辨認者居多,間或冒出些奇形怪狀和蓬頭垢面者奪人耳目。」

音樂和詩歌,陪伴許秋漢度過大部分北大時光。他從中學開始彈吉他,尤愛崔健和羅大佑,在大學開始自己寫歌;他讀詩,在北大大大小小的詩歌活動上,十幾人或數百人齊聲朗誦「以夢為馬」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那些詩句「默讀吟詠時還會引起內分泌的變化」。

那時候的許秋漢,彈吉他,留長發或剃光頭,內心充滿能量,「有一種叛逆的情懷。」

大一下學期的某晚,許秋漢睡不著覺,就獨自跑到未名湖邊坐坐。月光星光倒映在湖面閃爍,魚兒從水面一一躍起,他頓時有了靈感,寫下「未名湖是個海洋,詩人都藏在水底。靈魂們都是一條魚,也會從水面躍起……」

這首歌后來定名為《未名湖是個海洋》。北大沒有校歌,這首歌為北大人私享,廣為傳唱。

2009年,北大第十屆未名詩歌節開幕式暨海子逝世20周年紀念會上,許秋漢和北大年輕的詩人們一起唱《未名湖是個海洋》 受訪者供圖

未名湖養出的蝦蟹「大學校園是青春和熱血」

如今,在日常閑聊和飯後閑思中,許秋漢也會時時撞上那些對北大的「批評」。而在北大待了數年,二十年來又持續和「北大」發生或松或緊的關係,他也認為,在未名湖畔,世人期待的那些滿腹治世經綸的「大魚巨鯨」並非沒有,但只能潛藏水底。

提及自己,許秋漢總是這樣一幅口吻:「我是未名湖養出的蝦蟹。」自認不是「大魚巨鯨」,但「小蝦小蟹」也曾在校園內掀起大浪。

上世紀90年代初,商業氣息紛紛湧入北大校園,原來張貼學術講座海報的三角地,逐漸被GRE講座廣告和商業小廣告佔據。許秋漢和他的朋友們覺得不對勁,「北大還是我們心中一塊乾淨的地方,商業海報不能把文化海報覆蓋了。」後來,在許秋漢等人的召集下,學生們聚集在原圖書館東草坪上,舉辦了「草坪燭光搖滾晚會」,大家放聲歌唱,「唱《國際歌》,唱崔健,想到什麼就唱什麼。」

這一天,北大學生們精神振奮。作為這次學生活動的參與者之一,許秋漢憶起當年舊事,無限感懷:「大學校園不是白衣飄飄,也不是溫馨浪漫,而是青春和熱血。」他頓了頓,接著說,「這才是北大學生的價值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活動的次年,1994年,北京大學推倒了南門外一段約600米的圍牆,並在此基礎上建設了25000平方米的商業街,與中關村融為一體。學生們的情懷,難和商業巨獸抗衡。

一首名為《什麼時候》的上世紀90年代北大校園歌曲,記錄了這些變化:「什麼時候我們已不再簡單,一天到晚總想著掙錢?什麼時候未名湖的湖畔,來往著一個個的旅遊團?什麼時候南牆拆了又建,校園附近變成了商圈?什麼時候小南門外的飯館,已經變成了四環?」

歌曲收錄專輯卻是不想當歌星的「士」

許秋漢和他的朋友們,時常來到北大的草坪上,懷抱吉他,唱自己的歌,也唱崔健、羅大佑、齊秦。這是他最珍視的大學記憶。

偶爾他也登台唱歌,不過常被北大學生轟下台去,學生們嫌他唱得不好。許秋漢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重要的是「把歌唱給朋友們聽」。那時的他不會想到,十多年後,他開始成為北大那些盛典上的常客,翻來覆去唱《未名湖是個海洋》,翻來覆去讓後來的北大學生們眼角濕潤。

1994年,校園民謠開始流行,北大學生們一塊兒出了一張專輯,許秋漢的《未名湖是個海洋》等歌曲收錄其中。據許秋漢說,後來他有幾次成為歌星的機會,但最終都放棄了,他不喜歡當歌星,不太享受萬眾歡呼。

那時候,許秋漢和清華大學的高曉松、盧庚戌等校園歌手也都相熟,但漸漸有了不同的人生軌跡,「和盧庚戌他們比,我對音樂不是那麼熱愛,沒有太把唱歌當作一件事情。」記者問他,真的不那麼熱愛嗎?他很坦然:沒了音樂也沒關係呀,不去依賴什麼東西,內心才能獲得更多的慰藉。

許秋漢的多年好友胡續冬則把他稱之為「專為草坪而生的歌手」,堅決不認為許秋漢該出唱片。在《草坪音樂記憶》中,胡續冬寫道:「(許秋漢)在草坪上具有無窮魔力的嗓音,在唱片里險些淪為過於狡猾的編曲、過於職業的伴奏的點綴品。」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許秋漢寄情山水之間,遊覽名山大川。他對自己的定位是「士」。

在許秋漢看來,北大傳承的是京師大學堂、國子監和太學的血脈,它就是專門培養士大夫的,士大夫可以沒有一塊封地,沒有一頂烏紗,甚至沒有一具像樣的軀體,但一定要有魂。於他自己而言,「是不是大夫沒關係,但中國不能沒有士。正如季羨林先生所言,作為知識分子和讀書人,他們傳承著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許秋漢 受訪者供圖

「空負才子之名」過上花鳥蟲魚的中年生活

少年子弟江湖老。

如今的許秋漢過上隱士的生活,每天往返於家和單位之間。

他在1998年後就再未寫過歌,也極少外出拋頭露面,儘管每逢重大活動,北大校方總會想起這個未名湖畔的傳說,邀他回母校唱歌。今年5月4日,北大120周年校慶晚會也不例外,許秋漢穿著黑色T恤,帶著一把師弟的吉他,不知道第幾次登上那個熟悉的舞台,唱起那首《未名湖是個海洋》,又一次讓北大人們心潮澎湃。

今年5月4日,北大120周年校慶晚會上,許秋漢登台唱歌 圖據央視新聞客戶端

有人一直惦記他,知乎上有網友提問:「許秋漢現在『食有魚,出有車』了嗎?」

畢業後的頭幾年,許秋漢沒有立即找工作,他讓自己「退休」了幾年,在家吟風弄月,出門遊山玩水,但漸感到「生命的危機感」,「自己不種糧食也不織布,對社會還是一個寄生蟲。」新世紀到了,太陽每天照常升起,並非為了「食有魚,出有車」,但許秋漢開始入世、積極工作了。

先是在某家互聯網公司,後來輾轉幾家雜誌做編輯,十四年前開始主編《博物》雜誌,他很喜歡現在這份工作。採訪過程中,許秋漢問記者:「世界上最偉大的編輯是誰?」記者搖搖頭,許秋漢嘿嘿一笑:「孔子啊!孔子編《六經》,述而不作。」

借著這份工作,他很樂意去了解那些「稀奇古怪」的花鳥蟲魚,「掌握這些知識有什麼用?我想,對世界的判斷可以稍微牢靠一些吧。」

許秋漢在辦公室接受紅星新聞專訪 圖片來源:紅星新聞

作為北大上世紀90年代閃耀校園的才子,為何就這麼放棄寫歌,會覺得可惜嗎?許秋漢稱,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他是才子,「空負才子之名,並沒有一技之長。」他自言,現在的心態相當豁達,沒有什麼事物是離不開的。

「北大」卻從未從他的生活中真正離開。每隔一些時日,總有些與北大相關的信息傳來,「北京大學就像一條藏在水下的魚,不時在我生活的池塘里攪起一些漣漪,不論多麼遙遠,我知道自己的池塘與未名湖總是相通。」在他看來,北大就像一個「自然保護區」,兼容並蓄、物種多樣,裡面有很多珍稀物種,別處難覓,這種生態的多樣性,恰是北大最有價值之處,「世界上不能全是同一種人。」

許秋漢在北大遇上了許多以前聞所未聞、難以想像的「怪人」,他覺得這些「怪人」的存在,都是北大的自豪。他把這些「怪人」比作是「金絲猴」「大熊貓」,他喜歡和「金絲猴」們過同樣的生活。

他記得1991級中文系有個「怪人」,整天坐在宿舍上鋪吹簫,兩條腿從上鋪垂下來,該「怪人」極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情商為負」,卻精通甲骨文等各種古漢字。許秋漢感慨,「這種怪人,如果放在別的地方,肯定會被排擠,但在北大不會,北大怪人太多了,越怪的人越是寶貝。」

1997年初夏,詩人王敖當時還是北大中文系學生,騎車路過北大靜園草坪時看到幾個人在草坪上彈唱,面前放了一堆酒瓶,其中一個便是許秋漢,「當年還比較瘦,而且氣度不凡」。

現在,許秋漢已經46歲,他不再蓄長發,腆著中年發福後的肚子,坐在雜誌社的主編辦公室,喝茶、抽煙、工作,在花鳥蟲魚之間尋覓內心的安定。

有朋友給他打電話,邀他去踢球,他說:「你們定的啥日子啊?我得在家看孩子呢。啥?帶上孩子一塊兒來?不行呀,孩子才三歲呢。」

許秋漢 受訪者供圖

紅星新聞記者丨王劍強 發自北京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紅星新聞 的精彩文章:

美國男子吃辣椒致頭部劇痛 無辣不歡者別怕,他吃的可不是普通辣椒!
這樣的「金剛狼」你怕了嗎?

TAG:紅星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