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效能的公司，你失去的不只有你的收入
我所在的這個健身房，同事大多是95後，非常年輕。
可是我發現，他們大多除了九年義務教育之外並沒有繼續讀書。不僅沒有高學歷，相反他們甚至認為學歷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
實際的用途？大概是為了不在某天跑來問別人「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的「店」字到底是哪個「店」字吧。就在我入職不久，店長突發奇想要加強企業文化，每天點名以後各部門需要抽出來一位同事選篇心靈雞湯來閱讀，從此我就尷尬了。一ju而就（一蹴而就）、chizhu（躊躇）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都出來了。你不會念你自己心裡沒點數么？你知道自己不會念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度娘呢？
你可能會覺得這有什麼呀，讀對了幾個字又不能多發幾塊錢工資，只要能勝任工作順利完成工作任務拿到工資不就得了？
也對，確實如此。
但這就是我想今天聊聊的話題，一個低效能的公司，會讓你失去多少東西？
就還拿這個健身房舉例（畢竟我現在就在這裡工作，這個是我目前所接觸時間最多的場所）。它屬於市圖書館的下轄單位，具體屬於哪種下轄我不很懂，但知道它是不用交房租場地費用的。也就是說它賺的錢除開人工工資以外就都是純利潤了。按說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它應該賺得盆滿缽滿才是，但其實並不如此。
它每個月的營業收入將將顧全所有的人工工資，甚至有時候還不太夠，需要圖書館補貼。
為什麼會這樣肯定是有多重原因的，但我不可能接觸到核心的部分，所以今天只討論我能看到的部分。
拿我們前台舉例。健身房浴室的更衣櫃除了到場會員可以臨時借用以外，還有一種是可以長期租用的，租用之後這個柜子的鑰匙會員就可以帶走，在租約到期之前這個柜子是包括我們在內都無權打開的，這是為了滿足那些特別講究個人隱私和衛生習慣的會員設計的，別的健身房也都會有。
健身房有一套自己的管理軟體，其中一項就是租櫃錄入。但這套系統非常奇葩，它除了真實可靠地呈現信息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別的卵用。比方說它不會告訴你哪個柜子已經到期了，這就非常麻煩了，因為健身房開業五年以來光租櫃一項的來往信息量都是巨大的，但系統就能給你做到雨露均沾，密密麻麻一大片，能讓你在冗雜的信息里找半天還找不到你要的東西。
這個活兒從上個月開始交給我了，我只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還有效的信息篩選了一遍，然後用Excel做了個表格，設了個到期提醒紅色。這件事就算圓滿解決了。
這款系統的bug當然不止這一個，但這麼多年了沒有人會去考慮它到底需要怎麼改善，每個人都覺得不好用不方便，但並沒有人真的去想辦法解決一下。哪怕方法很簡單。他們按部就班地照著前人做過的方法來，分毫未動。有些性格暴躁的會員會在我們一遍一遍重複的信息錄入的時候直接發脾氣，我也只能在心裡跟他頂嘴，發脾氣要是有用我早就發了，我能怎麼辦啊我也很絕望啊。（攤手~）
前台的問題很多，教練和會籍那邊的也不少。我剛才說了這個健身房的營業額很感人，這樣就會顯得會籍經理很無能，所以他經常逮著底下的會籍罵一頓。
他每次這樣劈頭蓋臉不分場合教訓下屬的時候我的腦子裡就會戲劇性地冒出來他開會時候喜歡講的那句「我們是個大家庭，大家就像兄弟姐妹一樣為了這個家更好而努力」。敢情他在家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甚至父母的。
教練們常年吃住在這裡，平常若沒什麼事連下樓都罕見。他們既沒有繼續深造的打算，也不愛自己看書鑽研，年紀還一個比一個小。這樣的教練，你認為他有多少東西可以輸出？但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有次一個教練跑來前台聊天，說到沒有賣課都是因為會籍不夠努力，拉不來客戶。我當時就震驚了，我說會籍已經很努力了，天氣這麼熱，一天都在外面跑，晚上才回來，你在屋裡一直坐著不覺得，他們也很辛苦的好不。他就說還是不夠努力。我心裡當時就是一個白眼，你他媽還想讓人家怎麼努力？24小時不著家么？就算他們一天都泡在外面，周圍健身房那麼多，一天頂多拉來倆人，但即使拉來了人，也不見得人家就一定買卡啊，就算人家買卡了，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買課啊。何況我們這裡的會籍手裡幾乎沒有任何許可權，可謂是連送出去塊兒肥皂都要打報告的那種。
手裡沒有許可權，你就沒有跟客戶平起平坐談判的資格。因為你什麼也不敢應允人家，什麼都要跟人家說，你等一下我去請示下我們經理/店長。如果你是客戶，你還有興趣跟他聊下去么？你還不如直接去找經理談。
我們店長呢，她幾乎每天下午都會過來，看上去很勤勉對吧？其實她每天的工作大概就那麼幾種，要麼在辦公室跟各種朋友打電話聊天，要麼就是簽字，要麼就開會。
開會的時候幹什麼呢？就是講她以前在體育隊時候的輝煌歷史，或者她打工時候多麼多麼能吃苦，多麼多麼受會員和領導待見，她能有今天完全都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是她應得的。噼里啪啦能講一個多小時。
我們店無論是健身卡還是私教課沒有規定一個價格區間，浮動很大。成交過的最高價和最低價之間有時候能相差好幾千塊錢。會籍和私教的手裡沒有許可權，所以幾乎每張卡每堂課都是要經過店長首肯的，也因此她會有種蜜汁錯覺，覺得賣出去的這些都是她的功勞，她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冷不丁給你來上一句「我幫你拿下了這一單，我給你保住了這個客戶，我為你們做了什麼什麼了」，然後笑嘻嘻地等著對方對她進行一番感謝，場面可以說是很震撼了，你們自行感受一下。
我來這裡之前一直覺得做健身教練應該很賺錢，來了以後才知道，你的付出和所得根本不成正比。教練幾乎全年無休，只要有會員約課，只要你還想要這四十塊錢的課時費，無論你當天是在休息或者並不是上班時間，你都得放下手裡的事情按時到崗。我們這裡收入最高的教練一個月1萬出頭，但一天平均四五節課，一節課一個小時，你覺得他會有時間針對每個人備課么？他不備課的情況下他指揮你做的那些動作真的是對你有效的么？別說有效了，能不傷害身體都算運氣了。
這裡的會員其實不多，除了兩個老教練能保證每天有課以外，其他大部分人事實上是很清閑的，當然清閑也就沒有工資了。大家無事可做就會聚在一起聊天，他們會關注你外賣叫了什麼，花了多少錢，你為什麼要在夏裝裡面再加一件背心，或者你今天換了個頭飾也會馬上有人發覺。你會發現無論你做什麼都有人要干涉，你喜歡的東西不敢說，因為總有人不喜歡，你心儀的藝人不敢提，因為總有人會接過話題把他批的體無完膚。總之在他們的眼裡沒有尊重和隱私，有的就是你為什麼和我們不一樣。
他們還說北上廣的日子太壓抑，每個人都急匆匆的，缺乏人情味。我去過上海，卻很喜歡那種環境，大家都挺忙的，沒有人會去打聽你的隱私，你吃了什麼，穿了什麼。你愛怎麼打扮都可以，你喜歡誰大家都包容。這個地方的這種氛圍，你確定是人情味濃厚的表現？
我不知道健身房業績的不好跟這些是不是有關，但我知道這是一家低效能的工作單位。它消耗掉的絕不僅僅是你的收入，它會漸漸磨平你的意志，改變你的價值觀甚至喜好，因為它不允許你跟別人不一樣，因為它不希望看到你的特立獨行。
除非你自己覺醒，離開或者改變，變成那個不合群的人。
你問我為什麼還在這裡？嘻嘻，我就是那個不合群的人，正在努力成為那個有資格離開的人。
以此共勉，希望我們都能成為想成為的那個人。
TAG:古老是條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