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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死亡是人生的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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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頻繁的面對死亡,通往的是平靜。

四天前姥爺過世後。我在千里之外趕回老家奔喪,坐在機場,定神看著人潮熙熙攘攘的流動著,試想著:有多少人同我一樣面無表情,舉止與常人無異,實際上回憶洶湧而來,內心同樣經受著失去摯親的折磨。尤其在去年夏天奶奶也離世之後,我開始試圖思考生與死之間轉換的意義,這次姥爺的猝然離開讓我對生命脆弱的敬畏更加急迫,絲毫不能平靜。

對逝者而言,無論生前賦予人生多少意義和價值,終歸在升天的一刻魂歸平靜。從這個角度想,「死不瞑目」「功德圓滿」的說法,都只不過是生者將自己感情對逝者生平的嫁接而已,結出的果子可能溫情、也可能冰冷,但終究不是最本源的想法。那些被帶到靈柩里的思想,後人永遠沒有辦法完整體會,只是憑著生前的了解填補自己回憶的空缺。

譬如我,絞盡腦汁回想從小到大和姥爺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試圖從那些一鱗半爪的思緒中回想他這輩子滿意的或者遺憾的情緒表達。但根本找不到,我能回想起來的,只是他對於我來說重要的、溫情的、柔軟的瞬間。

能記得他有力的臂膀。

姥爺是鐵路工人出身,年輕的時候去坦尚尼亞修過坦贊鐵路;一米八五的大個子膀大腰圈,走路永遠不緊不慢卻威嚴自生;小時候我能掛在姥爺一隻胳膊上盪鞦韆,五十多歲的時候他還能一個人拽起碾穀子的磨盤。

能記得他救了我一條小命。

九八年全國洪水滔天,滹沱河的水瞬間湧進了河套地區的村裡。家家戶戶在家門口壘砌的防洪堆上,等著救援的武警和衝鋒舟。五歲的孩子正是見水撒歡兒的年紀,哪管洪水還是溪水。趁著我媽沒注意,一溜煙我就躥下去,茲倆腳踏進水裡,瞬間整個人就被湍急的水流卷倒,面朝下嗆進浪中間滑出幾米開外。是姥爺,頂著沒膝的洪水,一把把我從水裡撈起來,讓我還有機會活到現在,有機會緬懷。

還能記得他伺候疾病纏身多年的姥姥直到離世;能記得他做的我吃過最好吃的炸丸子;能記得他騎著二八大鐵驢,橫樑帶著我、后座帶著哥哥去縣城趕集;能記得他喝酒很在行,夏天常常和村裡的朋友喝到天明...抖落的記憶太多了,絕大多數是好的。那些或者聽長輩說、或者真的看到過的缺點在這個時候不約而同的退到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這是面對死亡的意義之一,在我看來也是最重要的:它潛移默化之中教人向善,引導著生者總結值得回憶的契機和善意。所以古訓中會闡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道理,目的是在死亡面前消解過往的愛恨情仇、拋卻塵世糟粕,最終轉化為「善」字為後人銘記。

但有很多時候,帶來死亡的是善意消解不了的戾氣,甚至是無處安放的緣由和記憶。前者大多是「生老病死」代表的正常循環之外的人為非正常死亡,後者則是意外帶來的不可抗力。此二者滋生的情緒常常令生者難以坦然消化,排解無門堆在心裡成了一輩子的疙瘩。

我參加過一個要好朋友舅舅家的葬禮。

朋友舅舅是年輕有為的商人,三十五歲而已。膝下兩個寶貝姑娘,妻子賢惠美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日子在妻子帶孩子回娘家路上被擊碎,據朋友後來跟我描述:舅媽開的轎車在高速上鑽到了前面大貨車車底,交警費了好大勁才把舅媽和兩個孩子的遺體從壓扁的殘骸里取出。

三十多歲的漢子哭的瘮人,那是撕心裂肺的悲傷。邊哭邊哀聲高喊:我不該讓你們娘仨自己開車回娘家啊!咱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最後的遺體告別,朋友舅舅面對棺槨再次失聲痛哭,三五個小夥子掰不開他拽著棺木的手。無奈時間已到,火化,成了陰陽分別之後再一次分離,也成了永遠難以癒合的創傷。

當時在場的人無一不落淚,朋友和我也在殯儀館的人潮中哭的不成樣子。朋友邊哭邊問我:你說我舅會不會想不開啊?他以後可怎麼辦啊?

後來斷斷續續聽朋友說過他舅舅的近況,生意無心打理了,把工廠作價轉了出去,沒有酗酒沒有暴躁,只是陷入了長長的憂鬱之中不能釋懷。朋友嘆息說:我甚至都希望,如果舅舅舅媽當時沒有那麼相愛就好了,倆人要是感情沒那麼深,現在會不會好過點?

還有本科學法律的時候,接觸那些案子。翻開案卷看到那些因為雞毛蒜皮小事殞命的被害人,甚至那些沒有任何理由就逝去的生命,作為旁觀者都沒有辦法釋懷,更何況身處悲痛中的家屬?所以我很多時候能夠理解為了親人的非正常死亡不擇手段的家屬——理解不等於贊同,但至少不能聖母婊一樣簡單的用一句「還是合乎規則尋求正義嘛」。理解是共情的第一步,如果都不嘗試理解,就永遠沒辦法站在另一個角度審視問題。

這關乎於死亡帶來的第二個問題:當死亡像無邊黑暗一樣籠罩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很偶然的機會,幾年以後我再次見到了朋友舅舅。當時的他,如果不提曾經的遭遇,陌生人不會將他和不幸聯想在一起。甚至他已經能主動談到了死亡,那些話我深以為然。

「面對死亡的時候,一開始是麻木。那種感覺是不真實的,因為你不知道死亡二字即將帶來的真正含義是什麼,沒有切身的體會過就沒有恐懼、沒有揪心的痛苦。然後才是無法言喻的難過漸漸侵襲整個人。」

「你會從最後跟她見的那一面、最後吃的一頓飯、最後一個擁抱、最後一個微笑開始慢慢展開,像抽毛衣的線頭一樣把完整的回憶拆的支離破碎,像凝視一團亂似的沮喪和頹唐,你不知道該從哪下手把這團毛線重新織回去,只能任由它們纏繞著你動彈不得。」

「這個過程就是人逐漸陷入黑暗的過程,但更不幸的是:所有走不出去的黑暗都是你自己一手操控的,外人很難真正幫你對抗這種無力感。」

「面對死亡、面對黑暗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停下,一直走。當真的陷入其中的時候,你顧不上分辨往哪走是最正確的路,但是你就是不能原地徘徊。不能停下,不能一直回頭凝望,你以為的祭奠和懷戀都是包裹著糖衣的悲傷,融了那層短暫的滿足,剩下的都是無止境的空洞和虛無。」

「別聽那些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要是真的走不出來,一輩子頹在那的人不是沒有。新的生活也不行,因為你滿眼都是過去的影子。」

「人,不能對抗死亡,贏不了。誰到底不還是走上這條路?得接納它,承認過去永遠是過去的現實。可以回頭看,但是別留戀。得把死亡當成人生的組成部分,像吃飯喝水睡覺那樣,別向死問為什麼,回答不了心就不平靜。」

面對死亡其實是每個人的必修課,到臨死之前都沒琢磨明白,這學分就沒拿著。

國人太忌諱提及這個話題,更很少主動做「死亡教育」,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被我們很多人所忽視的是死亡,原本就是像出生一樣平常的事情。但在現實世界裡:正視死亡、消除對死亡的恐懼、坦然面對死亡,這三個層面的關係始終是問題。可不知道死,怎麼能更明白生?

昨天晚上重新找出《入殮師》看了一遍。我很喜歡這部電影中傳達出來的死亡價值觀:溫柔、細膩、對死亡的思考以及對生命的讚美。片中的時間雖是冬天,可讓人印象最深的卻不是霧氣瀰漫的寒冷,而是入殮師溫暖的雙手。這雙手應該是乾燥的,溫熱的,柔軟的。

主人公小林大悟是一位蹩腳的大提琴樂師,購買了昂貴的大提琴後,卻迎來樂團解散的噩耗。受困於高額的債務與對自己人生價值的深深懷疑,他與妻子搬回了過世的母親留給他的老屋,過起了輕鬆且清貧的生活。

一則招聘啟事吸引了大悟前去面試,他帶去的簡歷被社長隨意的扔在一邊,面試問題更是只有一句「能做全職么?」。面對社長拋出的高薪以及對工作內容的避而不談,大悟再三逼問方才得知:原來這份工作是入殮師。

我們向來畏懼死亡,也許是因為畏懼生命的美好被剝奪;也許是因為畏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許是因為畏懼死後的尊嚴丟失。說來好笑,作為一生中的最後一件物品,買什麼樣的棺木卻是別人決定的,而且無論是什麼樣的材質,都會在最後化為一樣的灰燼。

對死亡的理解,應該是一個人成長的標誌。直面死亡,赤裸而令人無力,它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夢魘怪獸,催促著你成熟。「未知生,焉知死?」擁抱死亡需要的是比死亡更強大更寬廣的力量,那便是隱忍的溫柔,也是輕輕呼喚男主長大成熟的東西。

來自絕望的,帶點憂愁又悲痛的希望。這部電影幾乎每個人,都是溫柔的人。我所理解的溫柔是「婉轉又舒服的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氣味。電影中的人們,包括男主的妻子,一開始都難以理解這份職業。比起最初的不理解來得更重要的是見識了這份職業之後的敬重。死亡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它不骯髒,它是一道門。入殮師是守門的人,也有著致命的溫柔,見證一個個結束與開始,由死亡帶來的榮光不止映射在他身上,還有電影中的每個人身上。

姥爺葬禮結束後,我在微博上寫了這段話:

「人這輩子除了自己爹媽、伴侶、孩子,愛不了那麼多人和事,能在愛他們之餘稍微愛這個世界就好。不是世界不可愛,也不是質疑大多數人愛的能力,只是失去的愴痛太綿長,愛的越多越悲傷,而人生本不該如此悲傷」

有朋友微信跟我說:你也別因為親人離世太過悲觀了。

看完我笑著回說:

「當然希望我所愛的人都能永遠伴我左右,不過每次送別都讓我知道這根本不可能。這反倒讓我變得樂觀了,悲傷不是力量,但的確讓人成長,反正死亡和悲傷無法避免,更要珍重表達愛意的時光。趁著能愛的時候盡情的愛吧,能坦然的面對死亡,愛就不會是束縛前進的力量。」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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