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後來的我們》更扎心,這對貧賤夫妻,演繹了中國最完美的婚姻:不是所有的初戀,都會死掉
書房即故鄉
我想有一間書房
不負光陰,靜享慢樂
她嫁與他,直到生命的盡頭,
也仍是少女,照舊可愛。
這對男女主角演繹的
才是尋常人家中最平凡最美好的愛情。
——書房書話
電影《後來的我們》最近大火,它講了一對北漂情侶在十年間經歷的愛恨糾葛,他們因相愛走到一起,最後又被現實打散。
十年後重逢,一句「如果當時你沒走,後來的我們,會不會不一樣?」讓人心碎。
初戀不敵現實,是林見清和方小曉的故事,也是芸芸眾生的故事。
但在兩百年前,卻有一對夫婦,他們在最殘酷的貧賤里,用最勇敢的真情,演繹了一段中國最完美的婚姻。
1763年,是中國歷史上一個有點巧的年份。這一年的大年三十,曹雪芹在完成了紅樓夢第80回後,於悼紅軒內,辭別了這個留給他無盡傷心的世界。
他已經寫好了寶黛的前半生,結局無人知曉。同年,沈復與芸娘誕生。他們似寶黛相知相惜,結局凄美如夢。
《浮生六記》,這部記載他們悲歡離合的小書,被後人稱作:小紅樓。
芸娘與沈復是表姐弟,沈復叫芸娘作淑姐。沈復十三歲時,曾跟母親回了趟娘家,初見芸娘,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彼時的少年,對愛情已經有了朦朧的悸動,芸娘的詩稿,讓沈復驚艷又傾心,雖然他已經看出芸娘是福薄短壽之相。
但仍對母親說:「若為兒擇婦,非淑姐不娶!」
沈復有情,芸娘也有意。一次,沈復再跟芸娘索要詩稿,拿來一看,寫得真不錯,但為什麼每首都只寫了一半?
芸娘望著沈復,有點羞澀地回答:因為沒有人教我呀,我在等著找一個懂我的人來教我寫詩呢。
沈復瞬間心領神會。
芸娘堂姐出嫁,沈復去當娘舅送親。婚禮結束時,已是三更。
沈復肚子餓,僕人拿果脯給他,甜到掉牙,一口就吐掉了。
這時他感覺有人在拉他的袖子。回頭看,是芸娘,「你隨我來。」隨芸娘來到卧室,沈復看見桌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粥,還有幾碟小菜,欣然舉筷。
這時堂哥突然在屋外喊,「淑妹快來!」
芸娘忙關門說:「我好累了!要睡啦!」
堂哥擠著就進來了,一見沈復,頓時高喊:「哦~剛剛我跟你說我想喝粥,你就說沒有了!原來是被你偷偷藏起來留給未來夫君的!」
這下全府都聽到了。一時傳為笑談。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那這一碗粥,大概會是沈復一生最溫馨的記憶。
十八歲這年,他們終於成親了。作為新婦,芸娘每天都要早早起來操持家務。
芸娘一起床,沈復也就跟著起, 行走坐卧,都要如影隨形。
如果稍離片刻,在家裡的門廊牆縫遇到,都要拉著袖子問彼此:「這是要去哪兒呀?」
新婚燕爾,甜如蜜。
但沈復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訪師求學,科舉功名,才是第一要務。
於是,兩人結婚一滿月,沈父就遣他去杭州拜師了。父命難違,沈復愁腸百結,沒想到芸娘卻反過來勸他,默默為他整理行裝。
臨行前,芸娘輕輕在沈復耳邊說:「出門在外無人照料,你要好自珍重。」
到了杭州後,沈復急忙跟芸娘通信,但惱人的是,芸娘的信,總是不溫不火的,芸娘的懂事,讓沈復更覺煎熬。
他終日魂不守舍的樣子,連先生都於心不忍了,最後布置了幾道題,就把沈復放回家了。
沈復如遇大赦。到家後遇到芸娘,一肚子相思說不出口,只握著彼此的手四目相對,看著看著,就感覺消融在對方的眼眸中,耳朵嗡的一聲,頃刻已化為裊裊雲煙了。
七月七日,我取軒外,織女星明亮閃爍芸娘備好香燭瓜果,與沈復一起,各執一香,向織女星跪地祝禱。
兩人在織女星前祈願歲月靜好,風雨莫催。沈復拿出兩枚印章,兩枚都刻著:「願生生世世為夫婦」。
一枚是白文,一枚是朱文,這是今後二人通信的憑證。
夜色如水,芸娘靠在沈復肩上,兩人從宇宙浩渺,聊到兒女情長,直至燈燭燃盡,月亮西沉,方戀戀不捨,攜手歸去。
林語堂說芸娘是「中國文學上最可愛的女人。她的可愛不是因為美貌聰穎,是因她的脫俗與不一般的情趣。沈復為她建立起一個自由王國,讓她永葆少女的純真,爛漫天然。別說歸來仍是少年,她嫁與他,直到生命的盡頭,也仍是少女,照舊可愛。這對男女主角演繹的才是尋常人家中最平凡最美好的愛情。
他們執手相伴,詩酒人生,日子雖清貧,卻溫馨富有情趣,遠勝當今的偶像劇。
王小波曾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一生太短,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才不負光陰。
二人平日愛聊詩,有一次,沈復問芸娘喜歡李白還是杜甫。芸娘徐徐應答:杜詩錘鍊精純,李詩瀟洒落拓,而我更喜歡李白的活潑,它就像姑射山上的仙女,讓人心生愛慕。末了她還補充一句,自己的詩歌啟蒙是白居易,時念在心不敢忘懷。
沈復打趣:這下巧了,李白、白居易都有「白」字,我的字又是「三白」,你跟「白」真有緣分啊!
芸娘眼睛一轉,笑了:我跟「白」字有緣,那將來寫文章豈不是要白字連篇?
沈復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在吳語中,白字是錯別字的意思。芸娘這是反過來幽他一默了呀!
有人說,對話和下棋一樣是需要對手的,只有勢均力敵,才能維持長久的趣味。愛情和婚姻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柴米油鹽之事上,芸娘同樣有一種異於一般女子的雅趣和氣度。
生活上,她不僅善於烹飪和安排家居生活,在大家庭中也謙恭有禮,待公婆細心謹慎,該做到的一樣不落。
對待俗事,她也富有詩意。她製作蓮花茶要有如此這般細節:「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這般妙趣,也只有伶俐的芸娘才能想得到。讀到這段文字,彷彿看見盛夏的窗外碗蓮綻放,聞到那盞青花瓷碗飄來的裊裊清香。
更有趣的,是她和沈復之間的「臭豆腐」之辯。
芸娘平時愛吃臭豆腐和蝦米鹵瓜,沈復不堪其「臭」,開玩笑說:我聽說狗吃糞是因為不知其臭,屎殼郎吃糞是因為想化蟬高飛,你是何者呢?
芸娘淡定地說:臭豆腐便宜,又好下飯,我小時候也吃習慣了。現在到你家,已經是屎殼郎化蟬了,仍然愛吃,是因為我不忘本呀!
沈復一下被噎住了:那我家豈不是狗窩?!
芸娘好氣又好笑,「它們聞著是臭,但入口很香,就像古人說『貌丑但德行甚美』嘛!」一邊說,一邊夾起一塊臭豆腐塞進沈復嘴裡。沈復捏著鼻子嚼了幾口,竟慢慢嘗出了美味,越吃越起勁,最後也喜歡上「吃臭」了。
總之,只要芸娘在身旁,浮生妙趣就不止息。閑時,他們在菜園裡的房子避暑,紙窗竹榻,充滿幽趣。洗完澡,涼鞋蕉扇,聽鄰居老人談論因果報應的故事,三鼓而卧。到九月,邀請母親來過,吃螃蟹,賞菊花……
她說:將來我們應該就住在這裡,你畫畫我繡花,詩酒趁年華。「布衣菜飯,可樂終身,不必作遠遊計矣。」
是啊,若能如此相知相隨,在萬事小物中得到諸般樂趣,又何必再遠遊呢?
生命的樂趣不在於走得多遠,而在於身邊的,是否是那個快樂的妙人。
一起生活二十三年,時間越長,感情越「蜜」。
春時,菜花初黃,沈復突發奇想想與友人在花田中對花吃熱酒,芸娘雇上烹茶煮酒用具,率性沽酒,成全一樁樂事。
夏月之時,荷花初開,晚含花苞晨開放。芸娘就用小紗囊包上一些茶葉,放在花心裡。次日早上取出,烹煮雨水沖茶,香韻尤其妙絕。
夫妻二人想同游洞庭君祠,奈何芸娘不是男子,不能前去。沈復慫恿著讓她女扮男裝親臨盛況,猶豫再三她將髮髻改為辮子,畫上粗獷的眉毛,戴上他的帽子,穿上他寬大的衣裳,在忐忑中以他表弟的身份游遍祠中景緻、賞遍祠中花光燈影,更有那小小逾越禮制的自由洒脫之樂,著實痛快!
沈復記錄下夫妻二人的點滴,把清貧生活寫成一封最美的情書--《浮生六記》送予芸娘。
問世百年來,市面流傳的版本多達上百種。
書房菌在看過詩人周公度譯註的這版後便沉迷於它的「美色」無法自拔。
2016年秋冬,周公度隱居在沈復故里蘇州,花了大半年時間將《浮生六記》譯成現代白話文,並真正保留古文韻律之美。
※半小時漫畫史,看懂三千年歷史!
※你可能看了《後來的我們》,但你不一定看懂了劉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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