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秦嶺里的人,生在那裡,長在那裡
書房即故鄉
我想有一間書房
不負光陰,靜享慢樂
關於秦嶺,我在題記中寫過:
一道龍脈,橫亘在那裡,
提攜著黃河長江,統領了北方南方,
它是中國最偉大的一座山,
當然它更是最中國的一座山。
——賈平凹
文字授權於人民文學出版社
董卿 X 賈平凹
『初心』
2018年5月5日,《朗讀者》第二季開播。第一輯的主題是『初心』。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受邀作為嘉賓朗讀了自己最新長篇小說《山本》後記中的片段。賈平凹長篇小說《山本》
董卿:您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賈平凹:大家好,我只能用陝西話在這講話,因為普通話我也講不了,曾經自己給自己打圓場,說是,普通話,是普通人說的。
董卿:我終於知道了,我為什麼這麼普通。《山本》已經是您第16部長篇小說了。
賈平凹:對對。
董卿:這近十年來,您幾乎每兩年就寫一部長篇,這樣的創作力讓大家驚嘆,很多人都想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能量?
賈平凹:老覺得自己寫的還不滿意吧,老寄希望於下一部東西吧,能寫的更好一點。這就像50年代60年代,我在鄉下的時候,見過好多人家的子女特別多,都是女孩,我見過七個女兒的一個家庭。為什麼那麼多孩子?他就想要一個男孩。
董卿:那這個《山本》,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賈平凹:對我來講,把每個孩子生出來都覺得他特別好。
董卿:起碼是個好孩子。您現在還是用手寫嗎?
賈平凹:基本上還是用手寫,起碼寫三遍,豪華筆記本上面先打草稿。
董卿:為啥在豪華筆記本上?
賈平凹:我覺得寫作,尤其是第一稿,初稿,是很莊嚴的事情。
董卿:那您還會挑個日子嗎?
賈平凹:一般還挑日子的,還挑日子。
董卿:這個書我也是三天前拿到的,我當時在想,「山本」,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賈平凹:十多年來,我的長篇都是兩個字,我喜歡兩個字,是感覺兩個字好一點,《山本》就是寫山的這本書,或是山的根本,山的本來面目,山的最初是什麼樣子……
董卿:其實我們說初心,初心也是本心。
賈平凹:對對。
董卿:從《秦腔》到《古爐》到《老生》到《帶燈》,都是秦嶺和商洛的故事。《山本》也依然是這樣。
賈平凹:對。
董卿:寫秦嶺似乎就成了您的一個,寫作的宿命了。
賈平凹:有一句老話,叫「你生在哪兒就決定了你」。故鄉就是你的血地,出血、流血的那個地方。我一旦離開農村,到了西安,或者到了北京,到了上海,回頭看我這個老家,它感覺不一樣了。站在老家這個地方再看全中國,又是看到另一種景象。所以就是兩種距離不停的參照著,你才能認識這個社會吧。小時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一九六幾年,1969年到1970年這個時候,我那兒連續大旱,那個時候特別苦,大家沒錢,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哪能得到,能吃飽或者能吃好一點。
董卿:但在那麼窮的時候,您還愛看書嗎?
賈平凹:在我小時候,在鄉下基本上就沒有書,文學的土壤特別貧瘠,就是一個村一個村兒就流行那幾本書,《紅旗譜》,《林海雪原》,我記著三年級四年級的時候,我到縣城去我姨家去,要走30里路吧,到她家去,突然發現幾本特別厚的書,特別硬皮的書,那個書就是《紅樓夢》,我覺得真有意思,就走的時候偷偷把它拿走了,這是我第一次讀《紅樓夢》,它一共四本,我拿走兩本。
董卿:那您為啥不四本都拿回來呢?
賈平凹:那個書啊,特別厚,是精裝的,你從懷裡這樣揣上,容易暴露的。(笑)
董卿:我們今天在座的,有好多都是大學生,有清華的,北大的,還有西北大學的。你們都不知道,當年賈老師為了要考西北大學,那有多困難。
賈平凹:因為那個時候我父親被打成這個反革命,當然是被誣陷的,招工招兵那都輪不到我,民辦教師當然也不要你。後來因為我在修水庫的時候,我貧下中農嘛,(大家)覺得這個孩子做活特別踏實,我就給我那個大隊支書記去申請,我說我要上大學,人家說上大學,你能上就上。大家都不把它當一回事。大家推薦的時候就把我推薦上大學。
董卿:您希望寫作,希望自己寫的字能夠變成鉛字是從大學開始的嗎?
賈平凹:我當年修水庫的時候,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模仿人家,比如給周圍的人,比如給董卿寫一段兒,給張三寫一段,給李四寫一段,寫完後給大家念,大家興奮的哈哈大笑,人,有時候要不停的鼓動的,這你要說他寫得好,他就不停的給你寫開了。就寫了那麼厚一本子。
董卿:那您這種寫作的特長是不是進大學之後很快就顯現出來了?還是並沒有被人發現?
賈平凹:那個時候也沒人教你,就是無師,就是慢慢摸索,在學校這三年半時間,完全就憑志趣來學習了。因為我不知道我以後幹什麼,我就開始搞創作,那個時候寫東西源源不斷的給別人投過去,源源不斷的就退回來了,退回來。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光那個手稿裝了兩大箱子,退稿。大學生都是七、八個人一個宿舍,那個是退稿信,同學們就把它撕開了,一看是發表了,大家都不言說,一看是退稿信,就故意給你拿出來。(笑)那個退稿信,在我那個架子床上、旁邊都貼著,鼓勵自己說:老退稿,老發表不了。
董卿:那不每天看著難受嗎?
賈平凹:那叫激勵嘛,那個時候是每天晚上,我說是像母雞要下蛋一樣,轉過來轉過去睡不著。我記得第一次報紙上發了之後,我去買報紙去了,賣報紙的人不賣給我,他以為我是小孩子,回去要包辣子面的,我又不好意思說那是我寫的,上面有我的文章,後來是人家勉強給了你幾張報紙。我往學校走的時候,看所有人都對我笑呢,其實人家並不是對我笑。自己一個人坐在校園那個樹林子裡面的時候,把那個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那種高興勁兒,就像跑賽跑一樣,開頭剛一起跑,給你掌聲或者給你噓聲,都不在意,你只能是無限的往前跑,不停的跑,到最後,獲得了掌聲才是真正的掌聲。
董卿:我記得您說過一句話,您說「我就像是土命,平時我穿著人的衣服,可一到寫作,我就披上了牛的皮」。寫作時候的賈平凹,和我們平時看到的賈平凹,是同一個人嗎?
賈平凹:實際上在現實生活當中,我是一個比較謹慎的,膽小的一個人,很少說話的,能不讓我說話就不說話,但是在寫的過程當中,完全不顧及什麼條條框框,也不迎合讀者,我覺得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我覺得一個作家實際上一直在寫自己,如果寫到社會上不好的東西,或者寫到人性裡邊不好的東西,實際上是給社會來排毒的。我經常說一句話,寫作的過程實際上也是與神相會的地方,全神貫注,或者說聚精會神。你聚精才能見到神。
董卿:說得好!很多人可能會在走出了自己原來那個村子之後,不會像您這樣,這麼頻繁地再把它當成像庇護所一樣,再回到那個地方去,重新校正自己的位置。您的下一步作品還會寫秦嶺嗎?
賈平凹:肯定還是能寫秦嶺。中國的大部分的歷史,實際上都發生在秦嶺的南北。因為最早我寫作的時候,實際上是見啥寫啥,我把那一段兒叫「流寇」,寫作流寇,到後來是覺得應該先建立個革命根據地,起碼是文學根據地,我才回到老家。
董卿:就像賈老師說的,寫作說到底就是在寫自己,所以我們也可以理解為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自己的秦嶺,在創傷時給予我們修補,在迷途時給予我們方向。
《山本》後記
文 | 賈平凹
這本書是寫秦嶺的,原定名就是《秦嶺》,後因嫌與曾經的《秦腔》混淆,變成《秦嶺志》,再後來又改了,一是覺得還是兩個字的名字適合於我,二是起名以張口音最好,而「志」字一念出來牙齒就咬緊了,於是就有了《山本》。山本,山的本來,寫山的一本書,哈,「本」字出口,上下嘴唇一碰就打開了,如同嬰兒才會說話就叫爸爸媽媽一樣(即便爺爺奶奶,舅呀姨呀的,血緣關係稍遠些,都是收口音),這是生命的初聲啊。
關於秦嶺,我在題記中寫過,一道龍脈,橫亘在那裡,提攜著黃河長江,統領了北方南方,它是中國最偉大的一座山,當然它更是最中國的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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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秦嶺里的人,生在那裡,長在那裡,至今在西安城裡工作和寫作了四十多年,西安城仍然是在秦嶺下。話說:生在哪兒,就決定了你。所以,我的模樣便這樣,我的脾性便這樣,今生也必然要寫《山本》這樣的書了。
以前的作品,我總是在寫商洛,其實商洛僅僅是秦嶺的一個點,因為秦嶺實在是太大了,大得如神,你可以感受與之相會,卻無法清晰和把握。曾經企圖能把秦嶺走一遍,即便寫不了類似的《山海經》,也可以整理出一本秦嶺的草木記,一本秦嶺的動物記吧。
在數年裡,陸續去過起脈的昆崙山,相傳那裡是諸神在地上的都府,我得首先要祭拜的;去過秦嶺始崛的鳥鼠同穴山,這山名特別有意思;去過太白山;去過華山;去過從太白山到華山之間的七十二道峪;自然也多次去過商洛境內的天竺山和商山。
已經是不少的地方了,卻只為秦嶺的九牛一毛,我深深體會到一隻鳥飛進樹林子是什麼狀態,一棵草長在溝壑里是什麼狀況。關於整理秦嶺的草木記、動物記,終因能力和體力未能完成,沒料在這期間收集到秦嶺二三十年代的許許多多傳奇。去種麥子,麥子沒結穗,割回來了一大堆麥草,這使我改變了初衷,從此倒興趣了那個年代的傳說,於是對那方面的資料、涉及的人和事,以及發生地,像筷子一樣啥都要嘗,像塵一樣到處亂鑽,太有些飢餓感了,做夢都是一條吃桑葉的蠶。
那年月是戰亂著,如果中國是瓷器,是一地瓷的碎片年代。大的戰爭在秦嶺之北之南錯綜複雜地爆發,各種硝煙都吹進了秦嶺,秦嶺里就有了那麼多的飛禽奔獸,那麼多的魍魎魑魅,一盡著中國人的世事,完全著中國文化的表演。
當這一切成為歷史,燦爛早已蕭瑟,躁動歸於沉寂,回頭看去,真是倪雲林所說:生死窮達之境,利衰毀譽之場,自其拘者觀之,蓋有不勝悲者;自其達者觀之,殆不值一笑也。
巨大的災難,一場荒唐,秦嶺什麼也沒改變,依然山高水長,蒼蒼莽莽,沒改變的還有情感,無論在山頭或河畔,即使是在石頭縫裡和牛糞堆上,愛的花朵仍然在開,不禁慨嘆萬千。
2
《山本》是在2015年開始了構思,那是極其糾結的一年,面對著龐雜混亂的素材,我不知怎樣處理。首先是它的內容,和我在課本里學的、在影視上見的,是那樣不同,這裡就有了太多的疑惑和忌諱。再就是,這些素材如何進入小說,歷史又怎樣成為文學?我想我那時就像一頭獅子在追捕兔子,兔子鑽進偌大的荊棘藤蔓里,獅子沒了辦法,又不忍離開,就趴在那裡,氣喘吁吁,鼻臉上盡落些蒼蠅。
我還是試圖著先寫吧,意識形態有意識形態的規範和要求,寫作有寫作的責任和智慧,至於寫得好寫得不好,是建了一座廟還是蓋個農家院,那是下一步的事,雞有蛋了就要下,不下那也憋得慌么。初稿完成到2016年底,修改已是2017年。2017年是西安百年間最熱的夏天啊,見到的狗都伸著長舌,長舌鮮紅,像在生火,但我不怕熱,凡是不開會(會是那麼多呀!)就在屋裡寫作。寫作會發現身體上許多秘密,比如總是失眠,而胃口大開;比如握筆手上用勁了,腳指頭卻疼;比如寫那麼幾個小時了,去洗手間,往鏡子上一看,頭髮竟如茅草一樣凌亂,明明我寫作前洗了臉梳過頭的,幾小時內並沒有風,也不曾走動,怎麼頭髮像風懷其中?
漫長的寫作從來都是一種修行和覺悟的過程,在這前後三年里,我提醒自己最多的,是寫作的背景和來源,也就是說,追問是從哪裡來的,要往哪裡去。如果背景和來源是大海,就可能風起雲湧、波瀾壯闊,而背景和來源狹窄,只能是小河小溪或一攤死水。
在我磕磕絆絆這幾十年寫作途中,是曾承接過中國的古典,承接過蘇俄的現實主義,承接過歐美的現代源和後現代源,承接過建國十七年的革命現實主義,好的是我並不單一,土豆燒牛肉,麵條同蒸饃,咖啡和大蒜,什麼都吃過,但我還是中國種。
就像一頭牛,長出了龍角,長出了獅尾,長出了豹紋,這四不像的是中國的獸,稱之為麒麟。最初我在寫我所熟悉的生活,寫出的是一個賈平凹,寫到一定程度,重新審視我熟悉的生活,有了新的發現和思考,在謀圖寫作對於社會的意義,對於時代的意義。這樣一來就不是我在生活中尋找題材,而似乎是題材在尋找我,我不再是我的賈平凹,好像成了這個社會的、時代的,是一個集體的意識。再往後,我要做的就是在社會的、時代的集體意識里又還原一個賈平凹,這個賈平凹就是賈平凹,不是李平凹或張平凹。站在此岸,泅入河中,達到彼岸,這該是古人講的入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內,出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外,也該是古人還講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吧。
3
說實情話,幾十年了,我是常翻老子和莊子的書,是疑惑過老莊本是一脈的,怎麼《道德經》和《逍遙遊》是那樣的不同,但並沒有究竟過它們的原因。一日遠眺了秦嶺,秦嶺上空是一條長帶似的濃雲,想著雲都是帶水的,雲也該是水,那一長帶的雲從秦嶺西往秦嶺東快速而去,豈不是秦嶺上正過一條河?河在千山萬山之下流過是自然的河,河在千山萬山之上流過是我感覺的河,這兩條河是怎樣的意義呢?突然醒開了老子是天人合一的,天人合一是哲學,莊子是天我合一的,天我合一是文學。這就對了,我面對的是秦嶺二三十年代的一堆歷史,那一堆歷史不也是面對了我嗎,我與歷史神遇而跡化,《山本》該從那一堆歷史中翻出另一個歷史來啊。
過去了的歷史,有的如紙被糨糊死死貼在牆上,無法扒下,扒下就連牆皮一塊全碎了;有的如古墓前的石碑,上邊爬滿了蟲子和苔蘚,搞不清哪是碑上的文字哪是蟲子和苔蘚。這一切還留給了我們什麼,是中國人的強悍還是懦弱,是善良還是兇殘,是智慧還是奸詐?無論那時曾是多麼認真和肅然、虔誠和莊嚴,卻都是佛經上所說的,有了掛礙,有了恐怖,有了顛倒夢想。秦嶺的山川溝壑大起大落,以我的能力來寫那個年代只著眼於林中一花、河中一沙,何況大的戰爭從來只有記載沒有故事,小的爭鬥卻往往細節豐富、人物生動、趣味橫生。
讀到了李爾納的話:一個認識上帝的人,看上帝在那木頭裡,而非十字架上。《山本》並不是寫戰爭的書,只是我觀注一個木頭一塊石頭,我就進入這木頭和石頭中去了。
4
在構思和寫作的日子裡,我仍是一有空就進秦嶺的,除了保持手和筆的親切感外,我必須和秦嶺維繫一種新鮮感。在秦嶺深處的一座高山頂上,我見到了一個老人,他講的是他父親傳給他的話,說是,那時候,山中軍行不得鼓角,鼓角則疾風雨至。這或許就是《山本》要瀰漫的氣息。
一次去了一個寨子,那裡久旱,男人們竟然還去龍王廟祈雨,先是祭豬頭,燒高香,再是用刀自傷,後來乾脆就把龍王像抬出廟,在烈日下用鞭子抽打,而女人們在家裡也竟然還能把門前屋後的石崖、松柏、泉水,封為X X神、X X公、X X君,一一磕過頭了,嘴裡念叨著祈雨歌:天爺爺,地大大,不為大人為娃娃,下些下些下大些,風調雨順長莊稼。
一次去太白山頂看老爺池,池裡沒有水族,卻常放五色光、萬字光、珠光、油光,池邊有著一種鳥,如畫眉,比畫眉小,毛色花紋可愛,聲音嘹亮,池中但凡有片葉寸荑,它必銜去,人稱之為凈池鳥。這些這些,或許就是《山本》人物的德性。
在秦嶺里,可以把那些峰認作是挺拔英偉之氣所結,可以把那些潭認作是陰涼潤澤之氣所聚,而那山坡上或窪地里出現的一片片的樹林子,最能讓我成晌地注視著。每棵樹都是一個建築,各種枝股的形態那是為了平衡,樹與樹的交錯節奏,以及它們與周遭環境的呼應,使我知道了這個地方的生命氣理,更使我懂得了時間的表情。這或許又是《山本》的布局。
5
隨便進入秦嶺走走,或深或淺,永遠會驚喜從未見過的雲、草木和動物,仍然能看到像《山海經》一樣,一些獸長著似乎是人的某一部位,而不同於《山海經》的,也能看到一些人還長著似乎是獸的某一部位。這些我都寫進了《山本》。另一種讓我好奇的是房子,不論是耳房或是草屋,絕對都有天窗,不在房屋頂,裝在門上端,問過那裡的老少,全在說平日通風走煙,人死時神鬼要進來、靈魂要出去。《山本》里,我是一騰出手來就想開這樣的天窗。
作為歷史的後人,我承認我的身上有著歷史的榮光也有著歷史的齷齪,這如同我的孩子的毛病都是我做父親的毛病,我對於他人他事的認可或失望,也都是對自己的認可和失望。《山本》里沒有包裝,也沒有面具,一隻手錶的背面故意暴露著那些轉動的齒輪,我寫的不管是非功過,只是我知道,我骨子裡的膽怯、慌張、恐懼、無奈和一顆脆弱的心。我需要書中那個銅鏡,需要那個瞎了眼的郎中陳先生,需要那個廟裡的地藏菩薩。
未能一日寡過,恨不十年讀書,越是不敢懈怠,越是覺得力不從心。寫作的日子裡為了讓自己耐煩,總是要寫些條幅掛在室中,《山本》時左邊掛的是「現代性,傳統性,民間性」,右邊掛的是「襟懷鄙陋,境界逼仄」。
我覺得我在進文門,門上貼著兩個門神,一個是紅臉,一個是黑臉。
終於改寫完了《山本》,我得去告慰秦嶺,去時經過一個峪口前的樑上,那裡有一個小廟,門外蹲著一些石獅,全是砂岩質的,風化嚴重,有的已成碎石殘沙,而還有的,眉目差不多難分,但仍是石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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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璧歸趙」被傳為千古佳話,和氏璧的下落卻成未解之謎!
※教育減負:一場寒門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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