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報告戲精多？記一名文保專業小朋友的日常課業

（凌家灘出土玉人）

大家是不是都覺得考古報告超枯燥？事實是，是真的特別費眼睛。作為我國2000年十大考古重大發現之一的凌家灘文化遺址，其《凌家灘——田野考古發掘報告之一》在發掘經歷部分，就特別地生動。暗戳戳地寫出凌家灘發掘的艱難心酸和被「大人物阻撓」的十年中斷。怎麼說呢，不太專業，卻堪比小說~

下面放個小段，大家感受一下。

怎麼樣，是不是很給力。羊湯君根本沒想到考古報告還能這麼寫。可別以為寫成這樣的報告沒挖出什麼東西。下面放幾件橫貨來感受一下。

（玉龜、玉版）

相傳和文獻所說 "元龜銜符"(《黃帝出軍訣》)、"元龜負書叩 (《尚書中侯》)、"大龜負配(《龍龜河圖》)如出一轍，占卜大殺器。

（玉鷹）

（三角型梳背飾）

（喇叭形飾，用途未定）

本次的作業是探討凌家灘玉璜的組合關係，自然要了解一下小可愛們的樣子。

（基本款）凌家灘的大多數是各種弧形、各種寬窄的基本款。

（雙虎首璜）

（傘狀飾璜）

（有凸齒的璜）

下面就是羊湯君此次的作業，大家對於其中的數據統計可當真，猜想推測權當一樂~

特別說明全篇一字未易。

一呢，是羊湯君想做個原始留念。從人的角度講，有錯誤才可愛嘛~二呢，懶。從學術的角度講，有錯沒關係頑固才可怕。所以，下次改 下次改。

六百多頁的考古報告啊，羊湯刷了三天，才憋出來這個凌家灘墓地中玉璜的情況摸底。老師的點評總體分兩點：1）背景材料做的夠充分；2）自己的猜想太多，三個以上的例子相互印證的假設才靠譜。

關於凌家灘出土玉璜的組合關係及玉墓葬關係的作業

——摘要：位於長江下游地區的凌家灘遺址是近年考古發現、發掘的最為重要的古文化遺址之一,是該區域史前文明的一顆璀璨明珠。該遺址規模龐大、文化遺存豐富,其中墓葬內隨葬的大量玉器尤為矚目,無論是玉器的數量還是玉器的種類,在長江下游地區都屬於突破性的發現。這批玉器的地層關係明確、數量大、組合完整、類型豐富,對這批玉器的研究是探討該文化性質與面貌的有效途徑之一。

本文主要對凌家灘遺址出土的玉磺、玉錢、玉璧、玉塊進行系統的類型學分析,在此基礎上探討這些玉器類型發展演變的規律,並進一步推測其消失或發展的社會因素。從出土玉器與陶器的數量來看,兩者之間的比例差額在逐漸縮小,也就是玉器數量在逐漸減少,而陶器數量在不斷增加,陶豆、陶壺和陶罐三者的組合是陶器中較為常見的組合類型,而玉器中玉磺和玉管是早期較為常見的類型,但玉管逐漸減少直至消失不見,玉鐲、玉塊、玉環等器形種類逐漸增多,不再是某種器形占多數,而是出現一種平分秋色的趨勢。從凌家灘遺址墓葬分布位置以及各墓葬內出土玉器數量、類型來看,凌家灘墓葬是有一定的計劃性和規律性的,墓葬群似可以分為若干個小單元,存在較為明顯的墓葬群組關係,應該是一種社會狀況的反映。凌家灘遺址出土的玉鷹、玉人、玉龍、玉龜版等一系列特殊造型的玉器,是凌家灘文化遺址區別於其它文化的重要標誌之一。本文通過分析這些玉器所蘊含的精神含義,推測凌家灘文化已經具有了最初的原始宗教信仰,但還處於初步階段,沒有像良諸文化的玉瓊那樣形成重器規模,這可能是凌家灘這個獨立的文化遺址的文化特徵也可能是以凌家灘為代表的這一時期的文化特徵。從出土玉錢、玉磺等來探討其社會含義,並根據墓葬分布位置以及出土玉器類型和種類將凌家灘遺址墓葬進行社會等級劃分。概括說來,凌家灘文化時期手工業進步、生產力發展、出現財富分化、等級制、崇尚宗教信仰和軍事活動,且可能與周邊其他部落存在聯盟關係。

除此以外,凌家灘文化的玉器與薛家崗文化、北陰陽營文化、大汶口文化和良諸文化出土玉器之間存在相互影響,對其研究可以從一些方面揭示長江下游地區史前文化之間的相互關係。本文主要對這幾種文化的部分同類玉器進行分析,發現它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亦即凌家灘文化並不是完全本土文化的發展,它兼收並蓄了很多其他文化,在此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

一、出土玉璜的分布情況

1.有玉璜出土的墓葬分布圖

2.凌家灘出土玉璜分布統計表

3.玉璜造型:

璜組合器（87M15-30、87M4-19、07M23-10、87M17-6、）；龍鳳璜（87M9）；雙虎首璜（87M8）；虎首璜半片（87M15:109）有出廊裝飾的璜（87M11:4/87M12:11外弧近中央處有凸出的傘形裝飾、87M15:50兩頂端各有傘狀飾）（87M11:8外弧四個凸齒裝飾、87M11:7 外弧22個寬凸齒、87M12:10 外弧56個凸齒、87M12:16外弧35個凸齒、87M12:21外弧46個凸齒、98M15:10外弧凹邊37個齒牙、98M15:11外弧凹邊36個齒牙、98M19:1/98M19:2外弧凹邊33個齒牙、98M20:50外弧凹邊41個齒牙、98M20:57外弧凹邊38個齒牙、98M28:3外弧凹邊42個齒牙，另一璜無齒、98M30:28外弧凹邊38個齒牙、98M30:29凸弧外弧32個齒牙、98M30:34凸弧外弧33個齒牙；）；【猜想：有多個齒牙的璜，可能是一對的組合器，】有陰刻槽的璜（87M15:48 兩面有斜直凹槽）

4.小結：

1)截止07年考古發掘，有玉璜的墓都在祭壇西南沿側。

2)祭祀坑與積石圈內無出土玉器，均為陶器。陶器隨祭祀坑和墓地，玉 器隨葬墓地。可見玉器是隨人的飾物，代表人的身份信息。

3)出土玉璜材質有：透閃石、蛇紋石、石英岩石、瑪瑙。

4)P14玉璜主要分布在胸部和頸部。胸頸部出土的璜應是組合器，璜的數量越多代表墓主人身份越高級。

5)出土在墓主頭部旁側的璜，多外弧有一圈齒牙，成對。還有的墓，頭部旁側還有出土的珩。

6)出土璜的墓其他隨葬品種類多樣，似涉及神權、巫醫、軍權、工匠等各方面有地位的人，故璜可能是一種代表階層的泛裝飾品。

7)在無出土璜的墓內普遍極少個的玉環出土，故玉璜應比玉環高級。

8)由98M25出土情況，98M25晚於98M26、98M27，有玉媛2，玉鐲8，玉璧4，有的玉璧由玉芯改制器形較小，玉璧玉鐲質地較好，而玉璜1且質地較差。故玉璜式微，玉璧玉鐲等開始發展，或為良渚文化發展前身。

二、單個墓內玉璜的關係

（選有重玉禮器出土的墓，如圖）

1.【07M23】隨葬品總計330件

（墓坑填土上方有大型玉雕豬形器，綠灰色，72×32cm，朝東北至西南方向側面放置，其西南方向部位有琢磨的紋飾。位於墓地南部偏東在祭壇東南位置，靠近祭壇頂部，是墓地核心區域，開口於遺址堆積的第3層/30cm下，打破祭壇和生土。）

（墓內：有玉璜13件，第一層有12件，第二層有1件。第一層南部靠近墓主胸部位置有11件玉璜的組合器，大多數為扁半圓形。有1件璜體圓而細長，兩端彎曲；還有1件體較寬，呈橋形。這些玉璜除1件豎放在胸部右側外，其餘均在胸前縱向有序排列，推測原來是順序掛在胸前。推測可能代表使用者的身份、地位和權力。有三件玉龜形器/簽筒和玉簽）

07M23出土玉璜統計表

2.【87M4】隨葬品總計145件，玉器103件（組），石器30件，陶器12件。

(棗紅色土層，含少量紅燒土顆粒，質較硬，無陶片。有平放的巨型石鉞，34×23×3cm，刃部向南，平放在墓口平面中部略偏南。墓內：有精緻的玉鉞，認為代表軍事統率權的領袖地位。有玉版和玉龜，認為具有神權功能的禮器。1987、1998年考古發掘，僅87M2和87M4距地表較深。)

——問題：試圖聯繫07M23巨型玉豬與87M4巨型石鉞為同一地層，失敗。

87M4出土玉璜統計表

87M4胸前出土玉璜統計表

十三件的璜組合器前胸部排列方式推測為中間兩列一字排開，左右兩兩( )式對稱。線圖左為10件組玉璜禮器，右為11件組玉璜禮器。若是11件組，中間兩列排列方式應是從上到下為半徑從大到小，最底部有一璜收尾。整個墓由上到下層序推測為：墓上大型石鉞-玉龜-八角星太陽紋玉版-玉璜組合器-墓主（衣物上應有飾物）-玉石床（鉞、錛組成）。且07M23胸前玉璜組合器（前胸11+腦後1）極似。

此推測不合理之處在於，07M23在簡報中描述為出土玉璜10件，筆者根據07M23編號數為掛璜組合器12+玉握1，總計玉璜13件。87M4根據考古報告胸前為11+豎放1模式，但若是十件組玉璜則無法出現完全成對相配，若是十一件組玉璜根據07M23出土照片則最低下玉璜應為長款與38-1尺寸不符。

3.【98M29】隨葬品總計86件，玉器52件，石器18件，陶器16件。

（玉璜5，墓內西南角1，中部偏南東側2，中部偏南西側2，其中98M29:1璜外徑殘18.4cm。有坐姿玉人3，豬首翅腹八角星太陽紋玉鷹1，玉蟬1，中國最早石戈2）可能是所在家族中有較高輩分或地位的人

4.【87M15】隨葬品總計128件（組），玉器94件（組），石器17件，陶器17件。（隨葬玉璜30件的組合器，從頸部一直掛到腰部，形制多樣、質地豐富，有牛鼻環孔。有精緻的玉鉞，認為代表軍事統率權的領袖地位。）

A組玉璜為西南角15件玉璜組合器。A堆放第一層，於石錛之上。根據出土照片，推測組合器樣式前胸中間一字排開有璜12件，後背亦有璜2件。根據其他墓也有墓主頭部附近有單個或成對玉璜出現的情況，可類比A。

B組玉璜為掛身14件玉璜組合器。B掛墓主身上由頸至腹部，根據出土照片，推測組合器樣式前胸中間一字排開有璜12件，後背亦有璜2件。B上有陶器，陶器內有有玉管。其他墓內也有陶器內有玉管等玉器祭祀物的情況。根據87M4、07M23墓主胸前掛成組玉器，

AB為同形制玉璜組合器，腦後有2件玉璜，前胸有12、13件玉璜一字排開，左右兩側無玉璜連接。墓主右手有玉璜為玉握。

此推測不合理之處，平面剖圖與其注釋不相符，圖中編號46、108重複出現在兩組璜組合器中，圖中無109注釋有，報告文字描述有玉璜共30件（30總數應無誤），難以統計分類各組玉璜尺寸數據。又圖中難以數清A、B兩組玉璜組合器的個數，姑且定為A腦頸後2+前胸13，B腦頸後2+前胸12。

5.【98M16】（被打破，玉璜1，有玉龍，喇叭狀飾。）不做分析。

6.小結：

1)璜的作為裝飾品和禮器兩類，從數量的多少到組合的形制樣子，有類似於房子與宮殿逐漸由用途性質的程度之分。除了代表所在階級（行業）、階級地位外，也可能有信物（龍鳳璜）的作用

2)璜有單個隨葬、成對隨葬置於頭部附近、成對置於身側（光面、帶齒）、單個掛於胸前、成組掛於胸前，成組掛於胸前的璜有尺寸、個數、排列方式（單列一字排、兩列一字排左右相括）的差別。

3)就璜的本身也有裝飾造型的不同，頂端虎首、龍鳳璜、外弧中央帶4齒、外弧中央傘狀飾、外弧一周帶齒、璜面帶凹槽等。

4)關於玉璜的隨葬禮制的猜想：墓主頭部附近有玉璜（單個、成對、成組），墓主胸前掛成組玉璜組合器（腦後1+前胸兩列一字排11-猜想：前胸排列是否像前胸肋骨的排列、腦後2+前胸一字排13/14-前胸排列是否像後背肋骨的排列）,墓主手上有玉璜作為玉握（多右手），胸前無玉璜組合器的墓主可能身側兩邊有成對玉璜組合器（猜想：身側玉璜豎放豎排，是否像大臂小臂的排列。）

三、墓地內，有璜的墓與整個墓地的組合關係

1.整個墓地的關係，墓葬群分布。（圖中藍圈為依06年出版考古報告所圈家族，藍框墓為家族位高者。07M23根據出土文物及考古簡報描述應也是位高權重者，故也藍框框之。）

2.考古報告中推測的重玉禮器墓：這五座墓葬的隨葬器物除了璜數量較多外，基本上也都是重禮器，器形特殊；且出87M17之外，隨葬品均在100件以上。這些墓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推測墓主有可能是酋長、大巫司之類的政治、軍事和神權領袖。

·07M23（玉璜1，其中墓內中部偏南9，中部偏東1，其中有圓而細長，兩端彎曲；體寬呈橋形。墓坑中部偏西位置的填土有大型玉豬72cm；墓內出土共計330件，玉器200件，疊壓2~6層；雙臂各有一組10件玉鐲，腰部正中有玉龜1和龜形簽筒2，玉鉞和石鉞。可能為酋長部落首領墓。）

·87M4（墓口大石鉞—軍權）

·87M15（截止07年隨葬璜最多30，有玉 冠狀梳背，49件玉管，水晶耳璫，陶豆壺；離07M23較近，——大禮）

·98M29（玉璜5，墓內西南角1，中部偏南東側2，中部偏南西側2，其中98M29:1璜外徑殘18.4cm。有坐姿玉人3，豬首翅腹八角星太陽紋玉鷹1，玉蟬1，中國最早石戈2）可能是所在家族中有較高輩分或地位的人。

·98M16（被打破，玉璜1，有玉龍，喇叭狀飾）

3.根據璜的出土情況和考古報告，選取如下重點墓葬尋找其間聯繫：87M4/87M1/07M23/98M29/87M15/87M17,另98M16因被打破且附近沒有其他墓可參考。由圖可見，87M4與其他重點墓葬有著最多的聯繫，87M1疊壓87M4，且作為一個家族組合來看與98M29內出土文物相似度高，可能87M4與98M29墓主身份相似，但98M29墓主等級應遠低於87M4墓主。07M23與87M4均有玉龜，同制胸前玉璜組合禮器，大型器物隨葬在墓口——大豬與大鉞，是否代表著祀與戎在墓主人身上的不同的側重，可能是87M4善戰，07M23巫司善卜，又或者兩個墓主在部落所處的外部環境一者是多戰尚武一者是安定。因為未弄清兩者地層關係，均距地表較深，兩者時期關係無法推測。87M15有璜組合器兩份隨葬，與87M4、07M23璜組合器禮制相當，可能在祭祀上有專門重要地位。87M17墓主有掛（5+1）璜組合器，與87M15玉璜組合器形制類似規格減半，可能是同類人員低等87M15墓主。

4.小結：

1)璜可能主要跟政治、軍事和神權等統治領導階級相關，在推測跟工匠有關的墓內玉璜數量較少甚至沒有（87M9陶器最豐富，玉器是第二豐富的墓葬，多玉芯玉料，1件玉璜，1件石鉞）。

2)從地形關係看，98M25晚於98M26、98M27，有玉璜1件質地較差，有玉媛2，玉鐲8，玉璧4，有的玉璧由玉芯改制器形較小，玉璧玉鐲質地較好。可能顯示了玉璜式微，玉璧玉鐲等開始發展，或為良渚文化發展前身。

——後記選用素材：凌家灘——田野考古發掘報告之一；安徽含山縣凌家灘遺址第三次發掘簡報；安徽含山縣凌家灘遺址第五次發掘的新發現。

——其他觀點：

1)2005年,在江蘇省江陰市舉行的第五屆玉學玉文化研討會中,對玉磺的討論研究相當熱烈,如楊伯達《探討良諸文化瑤山玉神器分化及巫權調整研究》提出「磺是巫的重要玉器,是串飾的主件,有半璧形的和鏤雕形,前者是繼承長江中下游古文化玉磺,後者是良諸文化自創的新型玉磺」。張照根、古方《磺為巫符考》的研究也認為「玉磺是史前時期巫師的身份牌,是巫師的身符。」2006年11月,在安徽舉行了江淮文明進程研討會暨《凌家灘》報告的發布會,會議上凌家灘出土的大量玉磺成為了專家學者討論的焦點,凌家灘遺址出土了115件玉磺,是目前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出土玉磺數量最多的。在凌家灘文化中玉磺成為身份、地位和統帥王權的象徵。失量的考古研究表明玉磺在新石器時代就成為雛形中的玉禮器之一,並且在某些文化和地區中成為了主流玉禮器。

2)一些綜述性研究，如那志良《磺—古玉介紹之六》、周南泉《玉磺綜論—古玉研究之六》。這類文章主要是結合歷史文獻對部分出土玉磺的研究,研究結果大都是肯定歷史文獻記載的正確性,但缺乏考古類型學的分析和其他相關考古方法的輔助分析,這些研究形成了對玉磺內涵解讀的固定性看法,如玉磺是新石器時代先民佩飾的一種,多作為頸飾。

3)一些是玉磺的專題性研究文章,如石志廉與史希《對良諸文化獸面紋磺形玉的一些看法》、苗國耀《良諸玉磺再討論》、楊晶《長江三角洲地區史前玉磺研究》,陳淳與孔德貞《性別考古與玉磺的社會學觀察》。這些研究對玉磺的分析更多的是結合最新的考古資料,運用一些玉器研究的考古學方法,分析和闡釋也更加客觀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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