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你嫂子
文/李在在
01
原本寧靜的小院傳來驚呼聲，什麼，在哪裡，好，你等著，我馬上過去。隨後，一個女人披頭散髮跑出家門，坐上鄰居的摩托，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一對老頭，老太抹著眼淚，追出老遠。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爺啊，為什麼啊，我把他換回來吧，我的兒啊，可疼死我了。
小林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車禍。鍾紅來到事故現場，小林躺在地上，一灘血跡已經乾涸，旁邊的救護人員搖了搖頭。鍾紅不敢相信，人就這麼走了。早上的離別竟成了永訣。
小林排行老三，一個哥哥大林，一個姐姐早已出嫁。
鍾紅和小林是私奔走在一起的。兩人當年是工友，一個車間里的流水線工人。
90年代初，改革開放大潮的波紋波及到小林所在的鄉村。小林和村裡年輕的小夥子，姑娘們紛紛走出山村，看看外面的世界，去遠方找尋自己的夢想。
小林和三兩個夥伴在電子器件加工廠落腳，每天在流水線上作業，一天工作9個小時，收工後去職工淋浴池沖個澡，返回集體宿舍。生活單調而忙碌。鍾紅的出現，使他的上工時間不那麼無聊。
也說不清，是誰先對對方有的好感，感情就這麼來了。戀愛中的兩人，你看我一眼，也會心花怒花。在一個車間是不允許談情說愛的，所以，一切都要隱晦著。喜歡要藏著，可還是藏不住，笑意早已溢出眼角，嘴角。
02
她在，轟隆的車間里一刻都靜下來，彷彿只有這兩個人。機器在飛速的旋轉，兩人的眼神也在空氣里交織。她看懂他在問，中午吃什麼？他看懂她說，你吃啥我吃啥。
兩顆年輕的心緊靠在一起，相互度過孤單，彷徨的日子。那段時間，他說要多掙錢，多加班，然後給他一個家。他拚命的努力，熬得兩眼通紅，精神萎靡。她勸他，要注意身體，別太拚命，日子還長著呢。
兩年後，他跟她提回老家提親。她答應了。兩人辭職回了她的老家。誰知，鍾紅的父母在打聽到小林的家庭條件時，一口回絕了。
他們不願女兒嫁到小山村。他們是看不起那些山裡人的。小林的老家四處都是山，外面的人把他們稱作山裡人。
小林拍著胸脯保證，我會一輩子對她好，我們家雖然窮，可我有力氣，不相信我們過不上好日子。鍾紅的父母不相信這些空頭支票，他們需要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硬體。
小林灰心的離開。可鍾紅鐵了心要嫁小林。一個凌晨，她偷偷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拿著這幾年賺的錢，跑到了小林家。
小林欣喜若狂，抱著鍾紅又哭又笑。小林的父母更是受寵若驚，人家姑娘是不嫌棄，可也不能怠慢了她。雖然條件有限，可結婚的儀式一樣不能少。收拾出偏房的一間大屋，給他們當新房。
小林的大哥大林幫著忙前忙後，雖然自己還沒成家，可兄弟的事，他比誰都高興。出嫁當天，鍾紅提前等在山頭的那座小橋邊，等著小林的接親隊來接。在鞭炮和鄉親們的祝福里，兩人成了家。
03
婚後，小林的父母借錢買來幾頭小豬，細細餵養，只等來年賣個好價錢。大林會編織，普通的枝條，在他手裡上下飛舞，轉眼變成籃子，小筐。
小林不捨得出遠門打工，就在附近跟著建築隊找點零活干。他手巧，肯下力，很快便成了隊里的轉瓦工主力。
鍾紅婚後不久懷了孕，公公婆婆只允許她做燒飯，餵豬的活。他們把豬食燒好，端到豬圈旁，鍾紅負責一勺勺倒進石槽里。
一家人齊心協力，日子很快有了起色。來年三月，鍾紅生了個白胖姑娘。一家人更是樂開了花。
鍾紅的娘家看女兒過得不錯，也把心放進肚裡，自然便認了這門親家。
幾年下來，小林家的茅屋建成了平房。一家人住的寬敞了，心更亮堂了。女兒長到五歲。鍾紅又給他生了個兒子，湊成了好字。
小林成了方圓百里有名的瓦匠師傅，來請他幹活的人絡繹不絕。他每天騎著摩托車來回，風風火火，也有奔頭。
可老天卻要如此捉弄人，日子剛好過點，人竟沒了。老林夫婦受不了打擊，雙雙卧病在床。不久後，老林也撒手西去。林老太也是一蹶不振，整日以淚洗面。
鍾紅看著一雙兒女，欲哭無淚。悲痛過後，就是現實的殘酷。小的方才三歲，這日子該怎麼過下去。有要好的姐妹悄悄給她出主意，趁著你年輕，趕快再找個吧。這老的老小的小，什麼時候是個頭。
鍾紅想起一家人齊聚一堂的樣子，不忍心拋下老人孩子，獨自過自己的日子。姐妹們笑她傻。
04
她抹乾眼淚，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大林看弟妹沒有要走的意思，更是拼力撐起了整個家。他拿出自己的積蓄，交到鍾紅手上，給你留著，給孩子們用。
鍾紅含淚接下了。鍾紅先是收拾了剛停用不久的豬圈，重新養了幾頭豬，院里養著幾隻羊。
日子在忙碌里過去，她沒有更多的時間悲傷。眼看女兒、兒子到了上學的年齡，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她也沒心思考慮以後的事，過一天算一天。
自從小林沒了後，婆婆一直躺在床上，捱了兩年。兩年後，他們一起把婆婆送走。
她省吃儉用，不該花的錢一分也不花。後來，她拿著攢的錢，又跟村裡申請了低額貸款，大林也幫襯點，在家附近搞起了養殖。大林主動承擔起守夜的任務。白天，他在家裡編織，晚上去棚里守夜。抽空去賣掉編織品，還要去割枝條。
一段時間下來，大林有點體力不支。鍾紅看在眼裡，勸他，大哥，今天你別去了，在家裡好好休息。我帶著你侄子一起去守夜。
大林說，那哪成啊，你一個女人家帶個孩子，不安全，還是我去。
大林年輕的時候，因為家裡窮，錯過了成家的年齡。後來條件好點，介紹了幾個也沒碰見合適的，越拖年齡越大，一直孤身一人。後來，他也不想這些事，看著侄子、侄女在跟前轉悠，就跟自己的孩子一個樣。
誰曾想小林說沒就沒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毀了。他不能眼睜睜地讓這個家散了，即使弟妹有別的打算，還有他呢。他不會讓侄兒們受苦。
鍾紅看著大林每天辛苦忙碌，過意不去，隔三差五的給家裡人改善生活。在養殖場忙完後，趕緊去買點肉啊，魚啊。大林體會到鍾紅的心意，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看著四個人坐在桌子旁，鍾紅常常想如果小林在也該是這個樣子吧。每到這個時候，兒女們要叫好幾聲，鍾紅才反應過來。女兒問，媽媽，你是不是又想起我爸了。鍾紅看了大林一眼，搖搖頭說，快吃飯吧。
一晃兩年又過去了，兒女們也在慢慢長大，鍾紅的頭上也多了幾根白髮。大林也多了些滄桑的模樣。
05
鄰居大嬸拉著鍾紅跟她說，紅啊，你看這麼多年，大林一直在盡心儘力的幫襯著你，你有沒有什麼打算？鍾紅說，嬸，我能有什麼打算，過一天算一天唄。
大嬸說，你看，要不，你們倆成一家得了，本來也是一家人，更是親上加親不是。大林這些年舉動，鍾紅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這麼對她，對她的兒女們。
或許，大嬸也點撥過大林。鍾紅再見他時，他有些扭捏，幾次張口要說話，又憋了回去。
鍾紅說，大哥，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咱也不是外人。大林紅著臉說，我知道我不該說，怕對不起小林，對不起你，可大嬸說的也對，你怎麼想的？你放心，我以後更加對你們好。
鍾紅低下了頭，說，行吧，小林也會理解的吧。
兩人簡單吃了合歡酒，通知了臨近的親戚，便搬到了一起。大林還是白天編織，晚上去棚里守夜。
鍾紅說，要不別弄養殖了，這幾年也不景氣。我跟你學編織，咱倆多整點新奇的，有特色的小物件，當個工藝品銷售應該不錯。
大林說，行。兩人專門弄起了編織，一個個小巧可愛的小籃子等小物件很受歡迎。
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上了當地電視台，大林的手藝被納入地方特色產品之列。人家專門給他在展會上弄個展台，大林一時成了當地的名人。
來求藝的人多了，訂購產品的人也多了。
兩年後，鍾紅給大林生了個女兒。大林看著侄兒、女兒們樂開了嘴。
李在在，兩寶媽，做過老師、網路寫手，情感雜誌編輯，一個熱愛文字、喜歡自由的水瓶女子。白天，她在職場努力奮鬥；晚上，她在燈下挑燈寫作。她擅寫百味人生，男情女愛，在文字里品人生百態，世間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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