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塔吊上的喜鵲窩

鋼鐵塔吊上的喜鵲窩

我就生活在這座小城裡。

這只是一座地處內陸的人口僅二十萬多的小城鎮，城市的周圍由廣大的農村包圍著。分布在這座小城裡的所有建築物無不是人們刻意製造的，很多地方還在如火如荼地開發之中。縱橫的馬路，叢立的高樓，其中充斥著繁榮的商業，散發著濃厚的市井味兒。

休息日，午飯後，出門，在街道邊散步。這是一段橫在山腳下，東西走向，不在繁華地段的環北街道，車來車往，行人較少。走在人行道上，初夏的太陽光很亮，不敢抬頭直視，否則，會讓人瞬間失明，還會伴著些微的眩暈感。我一邊仰望山上綠綠的人造林，還有建在懸崖上的潮音寺，和山頂上特別顯眼的靠北朝南的那座高大的坐佛雕像，一邊慨嘆人力的無所不能，對自然的強大的改造能力。

當我抬頭無意間看到高高的鋼鐵塔吊上的喜鵲窩時，不由得感慨萬千。那是一處存放建築材料的院落，裡面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形狀各異的建築工具和材料，其中最高的就是這個高高矗立的塔吊了。塔吊好像是修建旁邊那座樓時使用過的，遺留下來的，不知什麼原因卻還沒有拆除。有兩個喜鵲窩就搭在上面。我不知道這些喜鵲們當初是怎麼選擇這個建築工具作為自己的安家之所的，它們難道沒有考慮過把窩建在上面的這個東西是人類用來造樓房的？難道沒有想想這個巍然聳立的大傢伙隨時有可能被人們拆除並轉移到別的地方的危險嗎？如果真的被拆除了，你們用自己小小的鳥喙把這些用來搭窩的小木棍，辛辛苦苦地一根一根從遠處銜來，又一根一根設計做成自己的安樂窩，不也隨之而毀於一旦嗎？唉，這些糊塗的喜鵲們，這些盲目的野雀（我從小都是這麼叫的）們，你們可知道這個你們賴以生活的世界已經不是由大自然主宰了，而是被這些聰明絕頂而又貪婪無度的奇怪動物所主宰嗎？也許你們是錯把人類製造的塔吊當成是大自然的傑作，當成最適合你們用來搭窩的自然物，就跟高大的樹木沒有什麼區別吧。

喜鵲好些年都難見到，據說是人們為了增產打量使用農藥給毒死了。這幾年又能偶爾看到那麼幾隻，不知是什麼地方遷移來的。人類差點兒讓你們斷子絕孫了，可是你們還要跟人類攪和在一起生活，為什麼不飛到一個鮮有人類活動的地方去安全地生活呢？也許人類的足跡已經到了無所不至的地步吧？我想，如果人類讓你們真的面臨滅絕的那一天，人類將會從字典里刪除「喜鵲」二字，人類面對自己的子孫再也無法解釋清楚典籍中「烏鴉報喪，喜鵲報喜」的記載和觀念了。這種在中國人觀念里，站在樹尖上大聲鳴叫預示著喜事即將來臨的報喜鳥也就永遠消失了。

我想著，茫然地。可是在神秘莫測的萬能的大自然面前，人類不也是一隻只糊塗和盲目的「喜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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