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以目」的周厲王:有誰,注意到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距今2800多年前,中國的西周王朝,有一個周厲王。
他在位30年後,苛捐雜稅,與民爭利,並且親近一個叫榮夷公的人。
這時,有個叫芮良夫的士大夫進諫周厲王說:「王室將要出問題了吧?榮夷公喜好獨佔利益而不知大難,世間的利益,百物之所生,天地之所載,想要獨佔它,危害便會很多,百物、天地都將從這裡面獲取利益,怎能獨佔呢?!引起的憤怒很多,不防備大難,用這個來教導大王,大王難道能夠長久嗎?人民的王者,應該引導利益而布施於上下各個階層,使得神靈、人民、百物無不得到受益,尚且還整日里警惕恐懼怨恨的到來,現在大王學著獨佔利益,可以嗎?!匹夫獨佔利益,就叫他盜賊,大王如果實行這個,榮夷公若是被任用,周王室必敗!!」
周厲王不聽,最終以榮夷公為卿士,用他來負責相關事務。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不聽倒也就罷了,周厲王居然還暴虐奢侈加傲慢,人們開始抨擊周厲王。
召公勸諫周厲王說:「人民已經不堪重負,受不了啦!!」
周厲王勃然大怒,派出一些衛巫,使他們監視那些不說他壞話難受、管不 住嘴的人,一旦獲得稟告就殺掉,殺一儆百,殺雞給猴看!!
你別說,還真有用,隨便發表意見的人果然少了。
當然,還有一個副作用:「諸侯不朝」,看來,管住人嘴而失去人心的周厲王,也失去了諸侯心目中政權的合法性,大家都不來朝拜他了,你就執迷不悟地作吧!!
這種不自由的肅殺就這樣延續了四年。
四年後,周厲王更加嚴厲了,真是「厲害了我的王」!!變本加厲到什麼程度呢?人們不敢說話了,雖然你有嘴,有心,有思想,有意見,有不滿,有怨恨,有憤怒,有無奈,但你只能乖乖地做個裝聾作啞的啞巴!那麼人和人見了面怎麼辦呢?不敢開口說話如何交流呢?這難不倒智慧偉大的中國人民,此時此刻,天空飄來四個字兒:「道路以目」!!對!你沒有看錯,就是「道路以目」,啥意思呢?就是人們在道路上碰到了,只能互相使個眼色「眉目傳情」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哦,目不轉睛也中,目不暇接也行,目瞪口呆、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當然最好,「他好,我也好」,你好他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都不會惹什麼麻煩、引火燒身,明哲保身、沉默是金。
這麼和諧的局面,可真是周厲王夢寐以求的啊!!這個在QQ微信兩千多年前還沒有出現卻逼使人民用表情交流的「表情帝」欣喜若狂,告訴當年憂國憂民勸諫自己的召公說:「我能禁止人民說我壞話啦!!他們竟然都不敢說話了!!」
這顯然是想讓不識時務的召公激動萬分地擁護他「厲害了我的王」嘛!能不能抓住這御賜的機會搖身秒變識時務者的「俊傑」,就看召公怎麼表忠心了。
人品,人品,關鍵時刻看人品,我擔心召公的人品能不能經受得起考驗,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召公說:「這是堵塞而已!!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堵塞了而崩潰,傷害人必定更多,人民也是如此。因此,為水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治理河水的人使河水得到疏導,治理民眾的人使民眾可以講話,所以天子聽政,讓公卿士大夫以及各色人等都建言獻策,然後君王斟酌決定,由此事情得以實行而不悖亂。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民眾能不能暢所欲言地講話,興亡勝敗就從這裡產生了。」
看來這召公是不能領會領導意思的「丑傑」而不是「俊傑」,面對著喜不自勝自信自負的周厲王,他不阿諛奉承溜須拍馬揣測迎合也就算了,居然又苦口婆心地咸吃蘿蔔淡操心,叨叨一番危言聳聽的逆耳之言,性格決定命運,性情影響進退,像召公這樣的固執己見,政治前途是沒戲的。
果然,周厲王壓根兒就不聽,哪怕半個字兒,也聽不進,於是舉國上下沒有敢吱聲發言的。
這種恐怖高壓又維繫了三年,人民實在是受夠了,忍受不了啦!相互約定反叛,襲擊周厲王。「厲害了我的王」此時此刻不厲害了,厲害不起來了,喪家犬般地從國都鎬京(今天的陝西西安)逃亡到彘(今天的山西臨汾霍州)這個地方,嗯,這個地方的地名兒不太好讀,一般人不認得,彘,就是野豬,如此看來應該叫他「喪家豬」,逃到這麼個應景兒的好地方,我也是醉了。
按下「喪家豬」暫且不表,說說他的太子靜吧。亂離當中,太子靜藏匿到了召公的家裡,居然不是榮夷公家裡?難道他爹周厲王危難之際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時窮節乃現」了?不知道是臨危授命還是胡亂闖入,反正人們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於是包圍了召公的家。
召公說:「以前我強力進諫大王,大王不聽從我的話,這才有了今日之難!今天要是大王的太子被殺,大王一定會以我為仇人而懟怒怨恨我吧?侍奉君主的人,身處危險而不仇視,遭受怨恨而不憤怒,何況侍奉大王呢!」於是用他自己的兒子假裝代替太子靜,交給了磨刀霍霍向「喪家豬」卻並沒人認識太子的起義軍,太子靜最終得以逃脫。
這一年,召公和周公兩大輔相聯合行政,號曰「共和」,這便是所謂的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中國歷史有明確紀年的開始。
十三年後,那個「喪家豬」周厲王死在了那個叫「豬」(彘)的地方,在召公家長大的太子靜被兩位輔相共立為王,這就是周宣王。周宣王即位後,在召公和周公兩位輔相的輔佐下,修整朝政,效法祖上周文王、周武王的文治武功和仁德遺風,他爹周厲王「道路以目」時不來朝拜的諸侯們,現在又來宗主周王室,看來這個被頂包代替大難不死的太子靜,比他爹強多了哈。他在位32年駕崩,他的兒子、也就是周厲王的孫子接棒,他,就是和他爺爺一樣「厲害」的周幽王!他爺爺「道路以目」,他「烽火戲諸侯」,一個沾沾自喜於管住人民的嘴,一個哈哈大笑于美人的心,真真是「厲害了我的爺」、「厲害了我的孫」!!
不幸的是,愛美人,不愛江山,非但不愛江山,還不愛大老婆王后,周幽王可真是色迷心竅了,老丈人申侯衝冠一怒為女兒,舉兵殺了這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女婿!這是後話了,咱們下一篇再說。
最後,我想把結尾送給召公和他那無辜的兒子:這是一位忠臣,雖然他盡忠的是一個昏君,他也應該是一個慈父,儘管他犧牲了自己的乖兒。周厲王有罪,太子靜沒有受過,召公有功,他的兒子沒福!用自己的親骨肉,換得姬姓周王室的天下,卻得來一個「烽火戲諸侯」的王孫,了斷了西周的兩百多年烽煙,值,還是不值?想必他把自己的替身兒子送交出來給「恨不得撕成碎片千刀萬剮剁成肉醬」殺紅了眼的人們時,一定是血淚交加痛不欲生的吧?或許,那懵懂可愛的孩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會怎樣,他就這樣左顧右盼地被認為他是太子靜的人們接了過去,然後,無聲無息無辜地消失在這世界東方的中國歷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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