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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再打擾你的理由了

下了班之後,蔣思思沒有直接回家。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她竟然沒了以前下班就急著趕回家做飯的那種悸動,相比之前,她總是踏著下班的鈴聲衝出公司大門,穿梭在擁擠的下班高峰人潮中,只是為了趕最快的一班地鐵。之後,買菜,回家,做飯,這幾乎成了她每天生活的必修課。

但她一點也不想抱怨,每當韓沉微笑著對她說,「思思,一回到家就能吃上你做的飯菜,這種感覺真好!」蔣思思就覺得為這個男人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今夜不同,是她待在那的最後一夜了。是啊,就算做好了飯,今夜也不會再有人收拾好了碗筷,在桌前翹首以盼她的菜上桌了吧,韓沉已經好幾天沒回去了。

蔣思思要回的那個家,嚴格說起來就不能稱之為家,那是韓沉畢業後租賃的房子,簡易的電器,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傢具,以及各種大小不一的物件,擺滿了不足三十平方的小屋。蔣思思大學畢業之後,以女朋友的身份順理成章的住了進去,朝九晚五,柴米油鹽,宛然一副賢妻良母的姿態。

獨自走在微涼的海灘夜色中,海面上倒映著對岸斑斕的彩燈,晚風一吹,波光粼粼,煞是好看。雖是夜,可海浪依舊眷戀著細軟的沙灘,一次又一次不停息的親撫著,在沙灘下划出一條條亮眼的銀邊。碰到岸邊的礁石,又開心地濺起了幾尺高的晶瑩水花。這樣的夜景,實在太過迷人。

好久都沒有一個人出來了,蔣思思又想起了韓沉。這個海灘公園離韓沉租的房子很近,每次晚飯過後,他們都會到這來散步。有時候看到一群爺爺奶奶們忘情地隨著音樂舞動著身姿,倆人便會駐足靜靜地觀賞著,然後蔣思思就會聽到韓沉對她說,「思思,以後等我們也老了,也像這樣好嗎?」

「好啊,那我們就跳雙人舞吧!」一個人的舞步,靈動、輕盈,美則美矣,看起來卻有些孤獨。蔣思思希望就算是老了,韓沉也一直陪在她身旁,與她共一曲雙人舞。

賞一路美景,抖落一身的傷感與疲憊,不用去想任何煩惱,也不必再憂愁明天又將以何種面目面對韓沉,實在是輕鬆愜意。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對,距離上一次說出「分手」 已經過去一周了,這一周蔣思思都沒有再見到韓沉,彼此像同時說好了一般,不見面,或許就能避免更多尷尬。

三天前蔣思思已經托同事幫她找了新的房子,現在的這個家,房租水電都是靠韓沉在撐著,她實在無顏再住下去了。

人總是這樣,相愛的時候踏破千難萬險,沒有任何困難可以將彼此分開。可不愛了之後,僅「分手」二字,就能將彼此過往的一切點點滴滴全部隔絕,此刻的她,再也找不到繼續打擾韓沉的理由了。

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與你相愛的人第一次見面,如果不是精心裝扮,美若天仙的你,那就一定是狀態最差,狼狽不堪的你。」

當然,沒有人會願意出現在第二種場景的畫面里,第一眼印象,往往是像烙印般深刻在心底的,誰都希望給對方一個近乎完美的記憶。可蔣思思與韓沉的第一次見面,命運卻毫不猶豫的給她選定了後者。

出門前特意扎的馬尾被雨水打濕,穿著一雙進水球鞋的她蹲在校門口保衛室屋檐下,褲腳濕噠噠的,一張小臉異常蒼白,大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蔣思思到M大報道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一連幾個月都未降臨的大雨,慶幸的是,她也遇上了暖如陽光的韓沉。

「同學,你是來報道的新生嗎?」韓沉看了一眼女孩放在一旁的粉色行李箱,行李箱是防水的,所幸沒有像它的主人一般,淋成落湯雞的慘狀。

「是啊,可是下車的時候我腳崴了。」女孩對眼前的男生說道,怕對方不相信還特意伸了伸雙手正輕揉著的左腳,「也沒有帶傘!」

「走吧,我帶你去教務處報道!」

就像是冬日裡忽然有一道光打在了蔣思思身上,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有一個男生在雨簾中逆光而來,喜悅的熱血沸騰了她身上每一寸被雨澆涼的肌膚。

男孩左手撐著傘,右手輕扶著受傷的女孩。女孩左手搭在男孩的右手,右手拉著她那防水的粉色行李箱,一步連著一步,慢慢的向前走去。

「好心的學長,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問道。

「韓沉,大三攝影系的。」

「你呢?今天有點倒霉的小學妹。」男孩輕笑了起來,嘴角上揚到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女孩害羞的苦笑著,「我叫蔣思思,是語言系的。」

不知道是由於蔣思思腳受傷的緣故,還是校門口通往教務處的這條路真的太長,韓沉就這麼帶著蔣思思,走在這悠長的水泥路上。男孩的深褐色帆布傘、女孩的粉色行李箱,再加上這漫天晶瑩剔透的雨滴,儼然一副精心創作的小說畫面。

沒有刻意安排的場景,結局卻美好的不像話。縱然一切都不是蔣思思夢幻中的場景,可命運終究是善待了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

因為專業課需要,韓沉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到周邊的風景區拍一些優秀的攝影照片。在和蔣思思交往之後,韓沉便會讓她陪同著一起。那時候的韓沉對蔣思思是真的很好,不管做什麼,或者是去哪,都會帶著她。他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置身在風景如畫的自然里,風兒拂過臉頰,就連空氣中也瀰漫著一縷縷花香。放眼望去,山巒連綿起伏,翠綠的松樹一排排挺拔屹立於山間,鬱鬱蔥蔥。綠油油的草地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就像給大地鋪上了一塊色彩斑斕的地毯。蔣思思依偎在韓沉的懷中,盡情地享受著這自然與美給她帶來的舒心愜意,沉醉不知身處。

「思思,我給你拍張照片吧!」美不勝收的風景照片已經拍的差不多了,如果能把蔣思思那甜蜜的笑容與這風景定格在同一個畫面,那簡直太過美妙。

「讓我當你的模特嗎?這我可是要收費的······」

蔣思思積極的配合著韓沉,她知道一個專業的攝影師對於自己鏡頭中的畫面要求甚高,每一張拍出來的照片都必須呈現出美輪美奐的狀態。

「思思,把右手抬高一點。」

「思思,注意你的頭髮,不要把額頭遮住了。」

「好,就這樣,定住,不要動。」

隨著咔嚓一聲,畫面被永久的定格在相機里。不得不說,韓沉不愧為攝影系的高材生,照片中的蔣思思,無論是微風中揚起的幾縷秀髮,還是那雙靈動有神的大眼睛,以及那天真爛漫的笑容,都好不漂亮!

蔣思思畢業的時候,韓沉已經參加工作兩年了。一如當初所期待的那樣,韓沉果真成為了一個專業的攝影師。蔣思思也順利地找到了工作,原本是想著自己再租一套房子住,可韓沉對她說,「思思,來吧,我可以養你!」

和韓沉交往的四年里,蔣思思早習慣了身邊有一個溫暖肩膀的存在,當聽到韓沉這句話的時候,蔣思思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在她看來,反正結婚之後也是要住在一起的,現在只是把未來她該行使的權利提前使用了而已。

蔣思思曾經幻想過無數和韓沉同居之後的畫面。早上就算睡過去了也沒關係,韓沉牌的人聲一定比鬧鐘鈴聲好聽多了。吃過他準備的早餐,倆人一起漫步到公交站點等車,然後用一個深情的吻開啟這一天美好的上班旅程。下班後,自己在家做好飯菜等著男主人回家,然後男的負責洗碗,女的負責洗衣服。雖然平凡,卻每一天都過的精彩。

一開始的時候,劇情確實是按著蔣思思的思緒在上演著。可隨著日子不斷延長,韓沉開始變得越來越忙,有時甚至好幾天都不回家一趟,留給蔣思思的理由也是極其的敷衍了事,一切之前設想好的軌跡都在偏離著既定航線。

或許是不甘心作祟,又或許是太沒有安全感,在面對韓沉三天沒有回家的時候,蔣思思終於爆發了,「韓沉,你今天跟我說清楚,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別無理取鬧,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工作,沒有錢,我拿什麼來養你!」韓沉回答的每個字,都深深的戳進了蔣思思的心口,冰冷而又刺骨。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非常陌生,四年來的朝夕相處,竟然也會有這種時刻。

「我知道你忙,可是你能不能抽出時間來陪我,你已經三天沒回來了,我一個人害怕。」

「你如果老是要我陪著你,那我們還是分手吧!我做不到!」

聽到韓沉說出分手兩個字,蔣思思獃獃的怔在原地很久。原來,她和他,竟然有一天也會走到分手這步。他們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生娃,還沒有做之前說過的很多很多事,怎麼就忽然要分手了呢?

大吵一架之後,韓沉憤怒的摔門而去。蔣思思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身影,就像一個逐漸飄遠的風箏,就算她緊緊地把線篡在自己手裡,可風箏依舊選擇飄向遠方,與她越來越遠。

東西收拾到一半,一本有些泛黃印著海賊王卡通形象的筆記本掉到了地上,夾在裡面的信紙紛紛散落,那是韓沉上大學時給她寫的情書。剛搬到這裡的時候,蔣思思曾經翻箱倒櫃的尋找,卻沒有蹤跡,沒曾想臨到要離開了,卻攤開全部展現在她眼前,實在是可笑。

蔣思思彎腰撿起,一張又一張,每一張都寫著一個故事,每個故事都記載著她和韓沉曾經的那些美好。厚厚的一疊信紙,扉頁上是韓沉第一次寫給她的詩,信紙有些發黃,連字體都開始發散---「你是我的他城,你是我的他生。」

是嗎?如今我這城還在,而你又去了何處?一個盆,一把火,蔣思思把手中所有的信紙都丟進盆去,讓這熊熊火焰把所有過往的記憶全部化為灰燼。那些當初拼了命想留下的東西,有一天也終將由你自己親手毀去。

他曾是她暖心的陽光,也是她遺憾的月光。

不打擾,是她最後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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