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克勤:「紅學」的清理、糾偏和導向
重讀武漢大學陳文新教授的《紅樓夢的現代誤讀》一書,愈益覺得,在琳琅滿目、紛至沓來的「紅學」著作中,這是一本十分優秀的學術著作,對「紅學」的發展具有廓清、糾偏和正確引導的重要意義。
《紅樓夢的現代誤讀》
關於「紅學」以及紅學史,已經湧現出了許多專著。《紅樓夢的現代誤讀》在這同類著作中的特殊之處在於:
它非常鮮明、透徹地廓清了「紅學」迷霧。
《紅樓夢》研究曾經佔主流的是胡適先生開創的「新紅學」,「新紅學」因為只關心作者問題和版本問題,留下了輕視文學價值研究的弊病。周汝昌、俞平伯、劉心武等先生的「紅學」著作以及他們對「紅學」的認識,其淵源都可以歸結到胡適先生那裡。
受胡適先生「自傳說」的影響和啟發,「新紅學」基本上蛻變為「曹學」,又延伸為對《紅樓夢》後四十回的探佚,並進一步衍化為對《紅樓夢》「本事」的戲說,甚至將「紅學」定位於「新國學」。
種種「揭秘」,種種「解夢」,造成了花樣翻新、綿延不絕的喧鬧和煩擾,諸如此類的作品,實際上是嫁接於「自傳說」之上的極度庸俗的、新的索隱,這就是對《紅樓夢》的誤讀。
「亂花漸欲迷人眼」,陳文新先生從根源上清理了這些層出不窮的現代誤讀,「明其淵源,示其流弊」,廓清了瀰漫在「紅學」天地中的迷霧。
陳文新教授
同時,《紅樓夢的現代誤讀》對「紅學」起到了糾偏作用。
陳先生抱著一貫的「了解之同情」的學術原則,詳細解析了胡適先生的「新紅學」的功過得失。這是全書的重點內容之一。
「新紅學」以其顯著的考證特點清除了以索引、附會為主的「舊紅學」,掀起了一場「紅學」革命。但是,胡適先生依據「新文化」視野和「科學主義」旗幟,採用以判斷代替理解的學術路數,運用「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的「科學方法」,由其「自傳」情結所推動,寫出了《紅樓夢考證》這一「新紅學」的奠基之作,他為「紅學」開闢了新的天地,同時也埋下了不少隱患。
胡適先生只關心作者問題和本子問題,忽視了《紅樓夢》作為文學文本的思想價值和藝術價值,帶給了「紅學」許多負面的影響和結果。
就「新紅學」衍化之一的「探佚學」,陳文新先生明確地指出:「探佚在本性上應歸於創作的範疇而不是學術研究的範疇。」
《百家匯評本紅樓夢》
他得出結論:「《紅樓夢》研究,不能囿於『新紅學』的範式。」他還深入地探討了以《紅樓夢》的現代誤讀為代表的「中國古典名著的現代誤讀」,從文化和學術兩個方面剖析其產生的原因,這種反思,意義深遠。
在「紅學」三派——索隱派、考證派和評論派中,陳先生注重的是評論派。
《紅樓夢的現代誤讀》最後一章「我看《紅樓夢》」即昭示了這一點。通過對「賈寶玉的譜系歸屬」、「《紅樓夢》與宮體詩」、「揚黛抑釵傾向及其所反映的社會文化心理」的研究,作者表明了他堅守的是余英時先生《紅樓夢的兩個世界》、《近代紅學的發展與紅學革命》等論文所指示的方向。
《紅樓夢的現代誤讀》在對「紅學」進行廓清、糾偏之後,又昭示了其發展方向:《紅樓夢》研究之所以成為一門學問,首先因為《紅樓夢》是一部文學經典;研究一切文學作品的方法,都可以用來研究《紅樓夢》。
《紅樓夢詩詞曲鑒賞》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紅樓夢的現代誤讀》的語言生動活潑,切中肯綮,特別是「自序」,清新靈動,富於詩情畫意,這也體現出了作者一貫所倡導的:在古代文學的研究中,理解比判斷更有價值。
《紅樓夢的現代誤讀》一書,有破有立,為廣大讀者和研究者提供了一個在茫茫「紅海」中航行的指南針,值得閱讀,開卷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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