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鑒方塘 咖啡館

咖啡館

文/明兒

＂京都景緻，如龍安寺的枯山水，大澤池的寒鴉，下鴨神社的森林，處處院牆上一絲不苟的松樹如刺針頂等等，太清素了，竟叫人有一些說不出的淒冷幽寂，又京都實時青山在目，處處綠水淙淙，它是氧氣過度鮮新、植物過度翠綠的一塊良所，卻又有一些太不近人間煙火了；偶爾你不免想什麼時候背離這些淨之至清的綠意一陣子，追求一些褐黃色調的頹唐，這時候，人想到了咖啡館。＂－一舒國治《京都的門外漢》

我與二位好友相識二十多年，年輕時候並未發現彼此的投契，年紀大些，反而發現有許多相同愛好。比如憚於社交（雖然有銷售做得很好的一位，但人前總還是羞澀），比如喜愛閱讀，比如同好咖啡。我算比較笨拙的，智商情商都不高。好在傻乎乎也算一種人生，不定能有意外收穫。得到志趣相投的朋友，也算是一種福氣。而且這福氣可時時享受，真正是踏實的生活。

趣味是個重要的界限，不同的趣味聚攏不同的人和事，大家自得其樂，各不相擾。興趣相投，便親切些，並不是其他朋友不好，概因各有所好。

我們喜歡咖啡館，因為咖啡館宜二、三好友同坐，聊天，發獃，各有所想，都能接納；而茶，在我看來，似乎獨坐獨飲更能得其清靜之味。或者因為咖啡館多數也不僅僅供應咖啡，也有不含咖啡因的飲料，甚至白水一杯，能滿足不同需求，不似茶館，只為茶去。咖啡館裡的甜品也精緻好看，滿足了聊天閑余的口腹之慾。

京都的咖啡館很多，三步一家，五步一店，而且很多老店。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古都會有這麼多的咖啡館，京都人自古已很習於在外歇坐，吃喝點什麼嗎？還是因為藝伎？無論怎樣，這麼多的咖啡館，真真是滿足了許多人＂我想去一個地方玩，卻是坐下來的時光多，行走的時候少＂的願望。尤其像京都這樣有青山在目，有綠水淙淙，有新鮮空氣，有寺廟神社的地方，竟星羅密布著咖啡館，多麼令人享受。因為咖啡館是跨國界的地標，不同於地方飯食，還有口味之別，咖啡與任何人皆感熟悉，如音樂，人人說得出對它的感受。不惟京都有許多咖啡館，我們去到的大阪，東京，鎌倉，都有很多小小的咖啡館。咖啡和咖啡館裡的甜點，為飽受壓力之苦的上班族提供了暫歇的美好場所和安全感，也溫暖著旅人的心。

日本的很多咖啡館早上營業時間在10點左右，也有像星巴克這樣專門為上班族服務的連鎖店，和一些睡不了懶覺的老闆，願意更早一些開門，或許他們也有專門要服務的一群客人。

離開大阪的那天早晨，我們就近在酒店旁邊的星巴克吃了早餐。春天的新綠正好鋪展在玻璃窗外，若論配色，這翠綠與咖啡的深褐、牛角包的淺褐真是完美搭配，感覺我們實在是很幸運，所見皆很美。

在京都的時候，跟著舒國治的腳步，我們去了西大路通金閣寺道公車站前的珈啡工房。小小的一間咖啡館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桌椅杯勺都有些年份了，連服務生也是位中年女人，在咖啡館落座的客人，除了我們，盡數都是老先生老太太。珈琲工房的老闆也一直是一位白頭髮的先生。他好像剛從市場上採購了回來，迅速地把雞蛋放進冷櫃里，便走進已經斑駁的吧台里為我們沖咖啡。他的豆子都是自己烘焙的，但其實咖啡的味道如何於我們已不是關鍵，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咖啡館一直都在這裡，在這變化多端的世界裡，就像一座永不熄滅的燈塔，等著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路過的我們。

參觀鎌倉文學館出來，在路口，看見一間咖啡館的門頭上開滿了白色的花，咖啡館的名字就叫 flower & cafe, 自然吸引了我們進去坐坐。叫了一套下午茶，另單點了兩杯，我們坐在滿是迷你盆景的小院兒里消磨時光。咖啡館的主人是位非常爽朗的中年女人。那些迷你盆景不知是不是她種的，精緻的氣質倒是像她。那天下午，似乎是她的一個閨蜜來找她聊天，她們聊得特別開心，咯咯的笑聲一直伴隨著我們的咖啡。我們有什麼需求，她的閨蜜也來幫忙。可愛的兩位女士，真想知道她們聊的什麼，也很羨慕她們的時光。

在日本，很容易看到老年人仍然在勤奮勞動的場景，開計程車的司機，打掃酒店房間的清潔工，停車場的門衛??都是老年人。我們離開東京的那天清晨，沿街找已經開門的咖啡館，進到一家，老闆也是位老人。日本的老人，竟然都能聽懂一些英文，連金閣寺珈琲工房的服務員阿姨，也能聽懂一點英文，這真是讓人窩心。我告訴老闆我們需要煎熟的雞蛋和三明治，他去吧台後面做。陸續推門而入幾位顧客，都是上點年紀的人，他們進門便問老闆要報紙，然後坐下來靜靜地看報，並不點餐。過一會兒，這位老闆端給他們早點。我看餐單上的樣式雖然不多，但也有幾樣，大概他們都是老主顧，甚至天天來這裡吃早餐。彼此熟悉了，哪位都吃什麼喝什麼，老闆已熟?於心，這種感覺也叫人窩心啊！

從頭到尾只有老闆一個人，迎客，倒水，沖咖啡，煎蛋，做三明治，送客，擦桌子，洗杯子。兩個煎蛋、一份三明治，一杯咖啡，500多日元，這麼良心的價格，這是在東京啊，遊客如織的淺草寺就在一街之隔啊！或許對日本人來說事情本來的樣子就是這樣，於我們來說，竟有如入世外桃源的驚喜！東京也有很貴的咖啡店，售賣顏值與口味上佳的法式甜點，人均消費在1500日元到30000日元不等，那是很高的價格了。

日本之行錯過了成川美術館的咖啡，是個遺憾。因在美術館有一個觀景台，是觀賞富士山的最佳位置，我們在那裡小坐了會兒。旁邊的咖啡廳反而並不是最佳位置，便無亟亟之需。由此很感動美術館的安排。並沒有將有償消費與最佳觀景位置捆綁起來，這與國內某些景點的作為有一比見高下的傷感。遺憾是下次旅行的動因。慢慢欣賞完藝術家的畫作，再叫杯咖啡，與富士山對飲，享受一段空蕩蕩的自由。我的朋友，我們下次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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