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西藏為了什麼——看盡雪山佛塔，尋找的是與母親一樣的信仰
拉薩下雪了。
稀稀疏疏的雪花穿過雲層降落在這座聖城的時候，我的世界突然進入了「千山鳥飛絕」的空境，它寂靜，無聲，這座已有著現代文明鬧騰的古老城市頓時回到了我初次見它的景象——雪山，湖泊，佛塔，質樸的藏人和虔誠的朝聖者。
當這片土地近乎絕跡與世隔絕的時候，當學者懷疑藏人屬於外來人種的時候，西藏——在沒有生命絕跡的惡劣環境下奇蹟般的開創了屬於自己的文明世界。
我放佛看見了遠古與傳說，在翻閱眾多西藏文學與歷史宗教之後（當然這遠遠不夠，僅僅冰山一角），今天的西藏，此刻我所在的聖城拉薩，一場春雪紛揚，令我再次感受聖城的奇蹟。
當一個人看盡雪山佛塔之後，能夠令她繼續堅持下去的除了藏人那無塵的微笑，明亮的眼眸，還有心底的那份信仰。
對於一個不知道自己是否信仰佛教的人而言，論及信仰，似乎顯得可笑。但是信仰，又何止僅僅是對宗教的朝聖。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生命，我們全部的人生，都需要一場經歷風雨的朝聖。
這是我第六次踏入這塊神秘的土地，但我希望有一天我是歸來。
拉薩是入藏的第一個地方，去八廓街轉經，去倉姑寺喝茶看書，去大昭寺前曬太陽，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性。然而西藏，已經對遊客開發可以前往的景點地區，我基本上都已走過，除了布達拉宮與大昭寺。這兩個地方就跟神山岡仁波齊一樣，令我不敢隨意前往。
這些都是藏人的朝聖之地，藏族人的一生都在朝聖的前進路上。自然，也是我心中的聖地。它們不是遊客觀光的景點，不是來西藏非去不可的地方，但有一天我會虔誠的朝聖，去完成我這一生的轉山，但不是現在。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我也尋找這個理由——在西藏待了17天，四天在山南，一天在納木措，剩餘所有時間都在拉薩。這一趟旅行有點旅居的味道，每天去八廓街轉經曬太陽，去倉姑寺喝茶看書，也有會去巷子里的咖啡館忙一會兒工作。時間因此變得緩慢，便就有了所謂的慢時光慢生活的節奏。
確實，在拉薩需要慢。
這份慢，足夠讓我時間去思考，去尋找。當我喝完茶放下書，便又去八廓街。
在很多人眼裡這是一條繁華商業古街，但它真正的身份是藏人的朝聖之地，每天有無數虔誠者在此等身長頭的朝聖，不論是大昭寺前，還是沿著轉經道，這裡總有那麼一瞬間觸動我的內心。
好像佛祖的指尖在我心海輕觸一下，好像是僧侶的法器敲打著我的心臟。我的心臟不好，2015年的時候，趁夜轉經的時候就引發了強烈疼痛，被遺忘在客棧的救心丸與我的生命產生無望距離，我深刻記得一個磕著長頭的藏族婦人給我遞來一杯酥油茶。這也許是我堅持每年來西藏的一個緣由，但與我尋找的信仰還有一段距離。
我曾告訴一個朋友，不論藏族人在遊客眼裡變得多麼不淳樸，西藏在我眼裡始終是最初的至純，這裡的人們也是至純的善良。一個有信仰的人，一個一生都在朝聖路上的人，心底里的海都如聖湖般純潔平靜。
時代在發展，在進步，曾經與世隔絕的藏高原也充滿了現代氣息，這裡的繁華與鬧騰與昔日的平靜，落後形成巨大反差。但僅僅只是一些城市地區，更多的地方依舊僻靜，遙遠。當一些藏人被漢化的時候，這也是一種無可厚非的發展，當淳樸的人們學會了一點小聰明的時候，這也是正常的。
我們沒有權利去要求他們一成不變，因為我們也在變，也會變成自己曾經討厭的樣子。所以西藏，留給我的記憶是最初的模樣——2013年的初見。
這就好像是我看見了遠古時期的西藏直到今天西藏的發展。當看盡雪山佛塔之後，這裡能夠震懾你靈魂的就是這片土地的文明歷史。
在八廓街，我遇見了一對母女，母親用一根繩子栓著自己的孩子一路磕著長頭，她引起不少遊客和其他朝聖者的注意，大家紛紛施捨；也遇見一個母親同時栓著兩個孩子一起朝聖，孩子們跟隨著母親的身影也磕著長頭，她們赤腳，衣著簡樸，沾滿塵世灰塵。
霎那間，我忽然鼻子發酸，眼角掉出淚水，腦海里頓時浮現出母親的身影——母親經歷苦難，找到了她餘生活下去的信仰（基督教），她曾教我追隨她的腳步，但我來到西藏，一年一次，最終陷落在藏人那至純至凈的信仰里，陷落在他們無塵的微笑和明亮的眼眸中。
母親最痛苦的時候，她抱著我說，我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但她最幸福的時候，卻是跪在她的神前，為我祈禱。母親這後半輩子的時光，都寄托在她的精神世界裡。但在這個世界裡，女兒大於她的神，她的信仰減輕了她的痛苦。
我記得母親信奉基督教以來，每周最快樂的一件事情就是與她的教友結伴去教堂，她結識了新的朋友，開啟了新的圈子，生活於她而言算是找到了人生中新的方向與定義。一個人一旦熬過了苦難，苦難並會成為她的財富。
我願有一天，希望自己如母親那般，找到自己的信仰與人生定義，完成屬於自己的朝聖之路。
所以，我暫不去布達拉宮，暫不去大昭寺，暫不去岡仁波齊轉山，當我在苦難中修行之後，我定以一顆赤子之心去朝聖，以最燦爛的生命之光去完成。
拉薩又下雪了。
四月下旬的拉薩，城市周邊的高山一夜之間變成了雪山。荒蕪的世界迎來了最新的風貌。而我在這座古老的聖城裡也經歷了四次雪花飄落，在白天，在黑夜，在佛塔，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