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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散文的新境界——評夏元明散文集《滿架秋風》

學者散文的新境界

——評夏元明散文集《滿架秋風》

夏元明先生是大學教授,著名文學批評家,先前總以為他酷愛拿著「手術刀」般的筆剖解文壇大大小小的作家。殊不知其寫起散文來也是把好手,散文集《滿架秋風》(武漢出版社2018年3月)甫一出版,便贏得讀者好評一片。在我們慣常思維中,學者素來以理性思維見長,喜歡邏輯推理,即使寫起散文來也顯得文縐縐的。但夏教授的散文卻出乎意料,不僅沒有「掉書袋」,反而寫得生意盎然,情深意切,一派搖曳生姿,篇篇耐讀,經得起品味。

散文是抒情的藝術。抒情並不意味著吶喊狂呼,可以淺唱低吟,可以委婉曲折,更可以涵蘊於事理敘說之中,關鍵在於所抒之情是否真摯,是否真誠。一部《滿架秋風》,半部寫人,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寫家鄉的風景、風俗與風土人情。寫人,寫的是自己的家人、親人、老師和朋友。這部分在散文集中佔據的篇幅最多,作者用力也最深。寫家人和親人,一方面知曉一種血脈傳承,一方面是為了記憶與緬懷。作者沒有見過祖父,絲毫不妨礙一位豪氣、有情有義、愛唱戲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同樣,作者也沒有見過祖母,關於祖母的故事同樣是「聽說」,作者寫祖母,不光寫她的脾氣之大,還寫出了她的付出、堅強與苦難。寫父親,是作者著墨最多的,可謂長篇散文,還分了小標題,寫父親的才藝、父親的愛、父親的辛勞、父親的幽默、父親的教育、父親的俠義等,一位父親形象立體性展示在我們面前,豐滿、有血有肉、個性鮮明。其他諸如寫舅舅舅媽、姑姑、大伯以及妻子的親人,都寫得栩栩如生。夏教授寫人不記流水賬,往往摘取親人最有意思、最有興味、最感動人的故事片段,不大肆渲染,不過度鋪張,娓娓道來中飽含著對親人深切的懷念和濃釅的情感。《吾憶吾師》,寫了幾位印象比較深刻的老師,這幾位老師或是人格魅力,或是教學藝術,或是才華橫溢給作者留下至今難以磨滅的印象,作者崇敬之情溢滿字裡行間。

夏教授比較喜歡汪曾祺的文字。汪老說,寫山水與人的氣質有關,氣質不合,不投緣,再好的山水也是寫不好的。夏教授筆里乾坤,寫得好的風物也是童年山水,人與山水契合,人、文與山水渾融,其中有生活的留痕,有生命的印跡,是文藝細胞生髮的濫觴之地。水月庵是作者老家近旁的一座小廟。作者並沒把大量的筆墨花在小庵描寫上,也沒有重彩於水月庵周圍的風景,更沒有像汪曾祺《受戒》那般講述僧或尼,而是集中寫了一位老人,人稱「少玉老頭」。老頭是五保戶,但日子過得精緻講究,況且頗多才技,能夠與彼時尚是孩童的作者玩得不亦樂乎。寫細堖山,主要寫的是那位早逝埋葬於細堖山的「磨癱」姐,人聰明,會唱歌,懂算術,會猜謎語,是作者童年玩伴之一。老樹崗是作者兒時的樂園,那裡遺存著作者的童年遊玩記憶。何謂童年山水?是作者童年的山水,時間流逝,社會急劇變化,山水可能形在,神已消失,物是人非,世事滄桑,追憶過去,作者滿滿是眷戀與遺憾。山水形勝,有人才有神。山水之所以能與人氣質相合,就在於文化。文化不是抽象的壓縮,而是人的創造物,如今要想復歸已成惘然,所以作者不停地發出喟嘆與惋惜。

學者寫散文,最出名莫過余秋雨。他寫的散文被稱譽為「文化大散文」,跑到歷史的後花園,通過對舊人舊事舊物的緬懷與追思,顯現出不同以往散文的大氣象和大氣度。爾後,「文化大散文」風起雲湧,一時引領散文潮流。客觀而言,雖然「文化大散文」產量不可謂不高,不過就質量而言良莠不齊,相當一部分散文成品含金量不足,只不過是藉助歷史發幽思,最大的問題的「無我」。夏教授寫舊人也寫舊事,人事中有歷史,歷史中見人性。《那書那人》的第二、三、四篇章,寫的是書《陸遊詩選》《元白詩選》《劉三姐》,更是寫與書攸關的人與事,人是過去的人,事是陳年老賬,人對書的痴與醉何嘗不是一段歷史原貌最好的詮釋?《回憶「7031」》,作者記述的是初中畢業後參加三線建設。作者並未如正史那般記載戰天鬥地與壯志豪情,而是將筆觸深入到印象最深的幾位「戰友」身上,細說他們的故事,他們的不幸,他們的苦與難。作者寫過去,篇篇有「我」,「我」不光是參與者,更是觀察者,甚至是一個或隱或顯的評判者。正是因為「我」的在場,「歷史灰燼」處不是暗黑與冰冷,有了星點與熱度,更藉此看到了歷史灰暗處的人情與人性。

張愛玲說,散文是讀者的鄰居。在我看來:一是散文是作者心靈的獨白,它不是趾高氣揚頤指氣使,說到底是一種平等的交流;二是散文能讓讀者感受到輕鬆親切,有一種在場感的體驗。夏教授的散文充當了「好鄰居」的角色:一,他是在向你講述家族的故事,介紹他的親人和朋友,訴說隱藏多年的情愫與感動,講解浠水地方的風俗習性,沒有誇耀與炫鬻,頗似火爐邊朋友小聚,炎日樹蔭下的聊天,讀者絲毫感覺不到閱讀的強迫性,也沒有餘秋雨式的啟蒙姿態。二,作者並未因為自己作為一個大學教授掌握著話語權而鋒芒畢露,更多是一種理解,寫岳父如此,寫九資河的學生如此,寫玲玲也如此。三是作者的寫作有生活,很有代入感,寫鄉村親切貼近,寫童年之事生動有趣,寫風景引人入勝,讀者讀之或可開懷大笑,或可潸然淚下,或可惺惺相惜,或可心靈契闊。一庭春雨瓢兒菜,滿架秋風扁豆花。讀來無隔無礙,泥土、人事與風景盡收眼底,好一個暢快了得。

夏教授的散文之所以動人,除了情感的真誠外,還特別注意故事細節運用。沒有細節的故事骨瘦如柴,缺乏支撐與感染的力量,一定程度上會削弱散文的可讀性。夏教授寫過小說,在大學也講授小說,他深知細節之於作品的魅力。寫人,不是長篇累牘的性格特徵的概述,而是充分利用了人物本身最具特色的細節來說事,人物的秉性與精神風貌在細節中卓然而立,與概括性言論相得益彰。如畏三老人贈書一節,讀來讓人笑中含淚,我們看到這樣一位人物:一個痴書的老人,一個懼內的老人,一個愛才的老人,一個天真爛漫的老人,一個骨子堅硬的老人。即便寫浠水風土人情,夏教授也並未將之學理化,反而用生動的細節將風土與風俗現實化、生活化,惟有如此,更能反映出「一個民族對生活的摯愛,對『活著』所感到的歡悅」(汪曾祺語)。

語言是散文的根基,最能體現散文「內在和特有的情懷」。夏教授的語言簡潔、清淡而又有滋有味。「畈田裡的水開始變白,從田埂一側的水溝里嘩嘩地往下流。有銀白色的小魚兒逆著水流跳起來,在空中一亮,倏忽,一隻鷺鷥向著水溝俯衝下來,尖尖的嘴叼住了一條柳葉一般的小魚,單腿站在田埂上,躊躇滿志如同得勝的將軍。」(《童年山水·下面地》)水動了,魚兒活了,鷺鷥神了,這不是有著洞察力與觀察力的人是寫不出來的,不是有很深厚的語言功力的人也是寫不出這麼傳神。普通話的通識性,古漢語的精鍊有力,方言的地方色彩與文化屬性完美融合,光彩熠熠。寫男孩子七夕之夜看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平時迎風喳喳叫喚的喜鵲,這天都銷聲匿跡了。於是心裡就高興。到了晚上,仰面看星空,看天河裡是不是有了座橋,橋上是不是有相見的兩個可憐人兒。但一定是目力不逮,除了雲霧一樣的光帶以外,就只有流星不時划過。一會兒一顆流星,一會兒一顆流星,一直劃得人眼酸了,還不曾見到那動人的一幕。但晚上雖然沒有看見,第二天還要細看喜鵲頭上的毛,似乎果真掉了一撮,於是相信苦命的夫妻見了面了。而且大人言之鑿鑿,如果不是我們睏乏,睡著了,是一定可以看到牛郎會織女的,他們就都看見了。」(《男孩的七夕》)孩子的心靈是純真的,喜鵲「銷聲匿跡」便信以為真,夜看星空,流星倏忽滑過,即使未見,大人「言之鑿鑿」的「謊言」下,深以為然。「一會兒一顆流星,一會兒一顆流星」,既寫出了流星划過之實,孩子仰觀之篤,更是一種生活之趣,語言之於人,之於其時的情景,無不顯示出貼切與得體。

夏教授做學問功力深厚,寫散文也是高人。這源於他是真性情的人,是一個有情懷的人。他對親人朋友有情,對家鄉山山水水有情,對浠水民間文化有情。《滿架秋風》所以才接地氣,通人間煙火,現真淳性情,鬱悒處有溫暖,生澀處有幽默。

(江船,湖北省黃岡市實驗小學教師,黃岡師範學院文學院1995級學生)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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