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老奶的記憶
小腳老奶今年106歲了，背不駝，腰不彎，眼睛炯炯有神，只是有點耳背，要大聲說話才能聽到。老奶奶脾氣不急不躁，常常戴著老花鏡給重孫孫作老虎鞋。面對四世同堂五十一口之大家庭，她有說不完的故事，不厭其煩地講給兒孫們聽，今天突然重孫女張博覺得應該記下老奶奶講的。
老奶奶講得真真切切，你想聽嗎？
她最喜歡講的是她的小腳婆婆，她最想念的是她的二順哥哥。
1906年的臘月十八，北風刮著漫天飛雪，小腳老奶清脆的一聲嘀哭，宣布來到了這個世界，起名叫蘇雪。父母在張家作長工，艱難度日。父親身體不好，到了冬天度日如年，氣管就像一個風箱，辟一會柴就會喘，仗著母親里里外外勤勤快快的，給張家洗洗涮涮，尤其把張家病病魔魔的張公子照顧的服服帖帖，把張家有點墊腳的小姐哄得歡歡喜喜，才讓她們一家常年在這裡幹活。
眼看著小腳老奶長大了，張家老爺露出了貪焚的目光，老爺吩咐太太給蘇雪母親去說，嘴摸密地說「蘇雪是我看著長大的，可捨不得她離開我們，讓她來張家吧，摘日給張公子沖沖喜。」蘇雪媽媽一愣，其實她早打定主意要是讓蘇雪做童養媳，她就大膽提出要張家的墊腳小姐嫁給蘇雪哥哥，他們一起玩耍兩小無猜，蘇雪哥拿張家小姐當個寶，只是委屈了蘇雪，哎！
良辰吉日，張家張燈結綵，又聘閨女，又娶媳婦，吹拉彈唱大鬧一番。只是蘇雪母親心裡沉甸甸的，覺得很對不起蘇雪。
蘇雪十六歲那年巧合的是她的生日臘月十八，白天下了一天的雪到晚上才住了，婆婆把他的張公子搬到了西廂房，神神秘秘的領著油坊趕車的李二順來到了蘇雪的屋內，吹滅了燈走了。
身強力壯的二順子按照老爺太太的吩咐為他張家留下傳宗接代的種,他粗大的手扳過她的身子，火辣辣的將她壓在身下，蘇雪對著笨手笨腳的二順哥輕輕地說「哥你慢點、輕點」二順哥喘著粗氣哪裡肯停下。
一個月後她見飯就噁心，胃裡攪的老想吐，她捲縮在炕上想她的二順哥怎麼沒了蹤影，她哪裡知道老爺早打發他走了。兩天了在被窩裡佝僂著，還不知道，她的傻公子已斷氣，人們都去打發他了。第三天早上婆婆吱呀一聲推開門，端著一碗糖水遞給她，她爬起來狠著心一仰脖灌了下去，呱一口，像噴泉一樣噴了婆婆一臉，趴在炕沿上喘息了半天，婆婆在她瘦瘦的背上撫摸著，「我想吃酸渣糕。」
「好！我去糖坊拿。」婆婆踮著小腳走了，一眨巴眼功夫，端著一大盤子酸渣糕回來了，她抓起一塊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哎呀！真好，總算有能吃的東西了。」踮著小腳去給老爺報喜了。
她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見二順哥牽著大黃狗在後山等她，她一嘰愣醒了，她覺得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騰的坐起來，直奔西廂房，看見兩個山藥蛋，拿起來咬了一大口，差點噎死，從水缸里崴了一瓢水急急的灌進去，連連的打著嗝，她也顧不得自己了，揣上另一個大的山藥蛋，走到大門口解開大黃狗，悄悄把扣著的大門拉開，一溜小跑的朝後山跑去。
她躲進和二順常來的山洞，把帶來的那塊山藥給大黃吃了，她撫摸著大黃，大黃舔著她的臉，渾身麻酥酥的感覺，大黃蹬在她身上，她緊緊的摟著它，就像摟著二順哥。洞外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看到了這一切，心傷的痛，她不能要這個女人，再說他也不敢再要她，不敢違背老爺的話，他不能再見她，他狠心含著淚轉身走了。
天快亮了，她淚喪的把山藥蛋放在洞口，明天半夜等人們熟睡了還領著大黃來，她牽上大黃悄悄回到家，躺在炕上再也不想起來。
十月十八小腳老奶順利的生下延續張家香火的胖孫孫，而張家老爺卻半夜暴病而死了，張家人太不順了一下子天塌了，剩下婆媳兩個小腳老太難呀。
人總有苦盡甜來的時候，幾十年熬到這麼大一個大家庭，她這個得來不易的寶貝兒子有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四個兒子每家一男一女，兩個女兒家每家三個兒子，過年過節看望老太太的孫男嫡女絡繹不絕，小腳奶奶享受著大家庭的幸福。
作者簡介：夏培英 女，河北農業大學畢業。自幼喜歡文學。一直堅持業餘寫作，不斷發表詩歌散文、文藝評論，多次徵文獲獎。光榮出席石家莊第九屆文代會。《中國七夕節與西方情人節內涵比較》獲河北省文聯第七屆文藝評論獎。現為中國金融作協會員、河北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民俗文化協會、河北民間藝術家協會理事、河北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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