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愛不等於放縱
文/曾紹侖
【作者簡介】曾紹侖，作家、詩人，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南岸區作家協會副主席，曾獲得多項省（部）級以上文學作品獎，出版詩集《雨街》《心路雨痕》，獲中國城市優秀詩人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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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不久，朋友博寧打來電話說：「喝茶去！」不到兩分鐘，他那部黑色的蒙迪歐已在樓下鳴笛招喚我了，我與妻子打了聲招呼，便急急下樓。
上車後，我的第一感覺就是車內少了一人，隨便問道：「娜娜呢。」
博寧搖了搖頭，「不說她了！」他表情平靜，又顯得有點木然。他接著說：「她是一條遊動的魚，我這池太小，還是讓她自由地遊走吧。」
我倆在「溫馨茶樓」，喝著茶，一種很軟很柔很滑的音樂瀰漫整個空間。這茶的確很清香誘人，恰配這音樂。我想這茶樓老闆並非平庸之輩，是帶儒味的那種。我和博寧並沒有多談什麼，由於避不談她，所以只談些不三不四的話題，精力主要集中在茶和那聽其欲眠的音樂上。
在回家途中，博寧邊開車邊說：「其實我和芳芳離婚，原因不是因為錢，也不是什麼性生活不協調問題。是什麼原因，我們倆人都說不清楚，可能有更深層次的問題吧。娜娜的出現，使我的生活出現了轉機，情趣與自信重新回到我的理性空間里，這你是知道的。」
娜娜出現後，博寧很快樂，自信心也起來了。我知道，他和他妻子芳芳離婚有更深的緣由。外人看來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博寧所經營的辦公設備公司少說一年也有賺上幾百萬的利潤，芳芳是市級機關某局的一位處長，收入也還可以。不知怎麼搞的，兩人思想差異太大，一見面要麼是無休止的爭吵，要麼就是三天不說一句話，去年已發展成「各管各、各吃各、各耍各」那種虛擬家庭形式，今年初離婚是一個必然。
娜娜出現後，平時少言寡語的博寧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被娜娜那風風火火的激情和愛戀所感動。
「其實，中年男人最需要的就是安慰與被愛。」博寧自言自語道。
「是的，是的，但在中年男人心目中是事業重於愛情，常說的『麵包重於愛情』。」我接過博寧的話題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娜娜的離開是我的原因？這件事是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的。」博寧說到這裡有點激動。我想解釋什麼，他卻接著又說：「對啦，我這裡有我近期記的日記，你是第一個看到它的，也許日記能解釋一切。」說著博寧把他的日記本遞給了我。
我知道他給我日記本是要我帶回家認真看的。多年來，我寫出什麼東西也總是先拿給他先看，而他寫的東西又總是先拿給我先看。
回到位於南坪「海上城小區」家裡，已是深夜了。在這寧靜而祥和的夜裡，我的家人已睡了，剛才喝的茶水讓人回味，也沖淡了我的睡意。在燈下，我翻開了博寧的日記。這是一個中年男人敞開的心胸呵。
四月七日 霧轉晴
上午九點，市作協在香格里拉酒店五樓會議廳舉行「山城之春詩友會」，一位叫娜娜的女青年朗誦了我那首名叫《愛之憂鬱》的詩，她動情、甜潤、溫馨的朗誦，迎得了在場詩人們的掌聲。當她讀到「不要相信愛會永恆，只要今天有溫馨和快樂，你就要把愛珍藏在心裡；不要相信情會永恆，只要今天有激情與熱吻，你就要把情擁抱在懷裡」時，我感受到她向我投來了熱情的目光。
詩友會結束後，娜娜走到我面前，她說她很喜歡我詩中那種約帶憂鬱的格調。她說，「詩寫得再含蓄一點會更好。」
她主動與我握手道別，並說後會有期。我不喜歡她自作聰明地評價人，我看著她修長好看的背影。猜她應該是二十五歲左右，人長得漂亮、清秀。
四月十日 陰轉小雨
下午四點。娜娜來電話邀我到「麗人茶樓」喝茶，一種好奇心讓我驅車履約，我們談得很投機。
她問我最近有沒有新作。我知道自已最近沒多少心情寫詩。但我又想探一探她的底細，便說：最近寫了一首名叫《在一個地鐵車站》的詩。我念道：「人群中這些面孔幽靈一般顯現；濕漉漉的黑色枝條上許多花瓣。」
娜娜笑了起來，說：「想不到我們的大詩人拿龐德的詩來糊弄我。」我聲言開個玩笑而已。
娜娜此時卻隨口朗誦出這樣的詩句：「乘著歌聲的翅膀，心愛的人，我帶你飛翔/向著恆河的原野，那裡有最美的地方；一座紅花盛開的花園，籠罩著寂靜的月光/蓮花在那兒等待它們親密的姑娘；紫羅蘭輕笑調情，抬頭向星星仰望/玫瑰花把芬芳的童話偷偷地在耳邊談講。」
她的朗誦吐詞清楚、節奏鮮明，表情十分動人，我感到優美詩句帶來的一種享受。可她卻突然問我，「這是誰寫的詩句呢？」
我記得，我曾經讀過這首詩，但讓我馬上答出來，我的大腦就一時短路了。一想到詩句中提到「恆河」兩字，我就隨口答道，「泰戈爾寫的吧。」
她笑了起來，「你答錯了，是德國詩人海涅的詩句。」我的自作聰明，讓我的臉發起熱來了。
交談中才知她就是重慶那位小有名氣的「寵兒」（筆名）先鋒詩人，也想不到她還是川大中文系畢業的女秀才。
底細明了，誰也不願意說詩了。一些情呀愛呀不知不覺地成了主題。她說話太大膽，居然接觸到「性」。
我問她：「有男朋友嗎？」她卻說：「離婚了。」
這也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正如我以為她可能不知龐德一樣。
我問她：為什麼會離婚呢？她說：「道理很簡單，他是一個同性戀者。女人只是他的一個擺設，而我與他結婚卻失掉了正常的性生活。」
我請了她吃晚飯，然後駕車送她回家，她邀我在她家過夜。這又是我所沒想到的，我認為：我們還有一段距離。
我拒絕了她。可在回家途中，我的腦子裡卻儘是她的影子。
四月十二日 陰
我從詩友槐樹那裡得知，娜娜的家原來安在市某劇團，其夫是某劇團的一名當紅旦角，以出演男扮女妝的一些角色而聞名。我想，這不應該成為他們離異的理由吧。
四月十三日 晴轉陰
上午九點左右，娜娜來到我的辦公設備公司，說專程來應聘秘書。我問她怎麼知道公司要招聘秘書。她拿出一份報子，說這不是登得很清楚嗎？
我說，先鋒詩人當小秘書不是很虧嗎？她說她是認真分析了條件的，她正好符合條件，且屬於從優考慮的那種。我驚奇地問她，原來的工作呢？她極爽快地說：「辭了啥。」
我知道她原來在一個新聞圖片社工作，怎麼說辭就辭了呢？
我擇優錄用了她，並讓她任辦公室主任一職。公司是由我一手操辦起來的，當然是我說了算。
四月十六日 晴
娜娜很快適應了工作，她到我的公司工作應該是大材小用。作為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她的工資初定為年薪8萬元。
她和我很近，我為她的溫情所感動，她說她就是沖著我來的，不光是欽佩我的學識，主要是欣賞和追求我的氣質。她完全把我當成最親近的人，在我面前很大膽、隨意，她甚至主動吻我、擁抱我。
她還說，她知道我先分居後離婚的經歷，她說她要搬到我的房間與我一起住。對這個問題，我認為還要考慮一下。
四月十八日 春雨
我與娜娜在「鄉村雞快餐店」吃了晚餐，我準備開車送她回家。她堅持要到我的宿舍去看一下，我說不方便，她堅持要去。
我們一起到了我居住的「寧馨花園」3棟9層6號。我與妻子芳芳離婚後，我便在寧馨花園購了這套現房，三室一廳，套內120平米，我簡單裝修了一下，這裡就成了我的新家，傢具也很簡單，電腦、電視、柜子、床，整個房間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實際上，現在我在公司住的時候較多，在這個「家」住的時候不多，當然更沒有女人來過這裡。
娜娜就象一個家庭主婦，說這裡太亂，那裡太臟。房間經她一收拾，很快變得亮麗起來了。
這夜她很溫柔，她洗浴完後，穿著一件很透的睡衣，她甚至渾身抹了香水，一種具有誘惑力的香水，我知道，我房間沒有這種女人香水。
這夜，我沒有抵擋住這小女人的誘惑，我擁抱著這嬌美的女人，聞著她身上的香味，我們瘋狂地享受青春衝動與激情，我們在浪漫中度過了一夜。
四月二十五日 晴
娜娜完全進入了我的生活。我那首名叫《愛魂》的詩，就是為娜娜的愛而作。
你的熾熱與溫情
似一片犁鏵
心之凍土為愛而敞開
你的熱吻與愛戀
象一陣春雨
心之蓓蕾為情而綻放
………
我們形影不離，她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在公司里，她成了我最好的助手。
但我們畢競年齡相差十來歲，在談論中，她的好多觀點我並不同意。我認為男女結合在一起的結果一定是與婚姻有關，而娜娜卻說，「不一定非要與婚姻有關，與緣份有關就行了。今天我與你相愛就是因為緣分，你若與其他女孩在一起我並不反對，這說明你與她有緣分啥。」
我說，「那天長地久如何解釋」。娜娜說：「你和芳芳結婚就應該是天長地久吧，為什麼又要分居、離婚呢？」
我無言以對。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麵包重於愛情」吧！
四月二十九日 陰 有零星小雨
娜娜並不是成天想著高消費的那種新新女性，她注重服裝的式樣，但並不注重品牌，上千元和上百元的衣服她都喜歡。高檔和低檔的餐館她並不計較。
但她對情愛之事要求較高，他希望我成天陪著她，為了玩，她常常要我放棄工作。
我認為，我們公司發展到這一步，完全就是因為我對事業的追求與執著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告訴娜娜，我不可能因為愛她，就放棄或荒廢自己的事業。
五月十日 晝晴空 夜星空
我利用五一期間到廣東湛江參加一個定貨會，娜娜並沒有與我同行。
我回到重慶後，有人向我通報，五一長假期間，娜娜很可能與某報某副總在一起。
我問娜娜是不是認識某報某副總，她說：「本來這是她的私事，算隱私，完全可以不說，不過我還是可以告訴你，他是我大學的同學，是初戀情人。他後來與某局長的女兒結了婚，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他又不願意放棄我。」
我真的不能容忍娜娜這樣。她的可愛和柔情曾深深地打動過我。
五月十五日 陰
娜娜就睡在我的身旁，她仍然是那樣的動人，熟睡的她真的很動人。一陣溫存後，我與她談了很久，我要她對我專一，我說只要我們心心相印，是能夠組成家庭的。
娜娜說：「不是有句歌詞這樣寫道嗎？『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我不是在你懷中嗎？你還要怎麼樣呢？你是一個好男人，但不是我理想中的丈夫。可我理想中的丈夫又是別人的男人。睡覺吧乖乖。」
她睡了，而且睡得很熟，我卻失眠了。
五月二十五日 晴、氣溫較高。
我邀娜娜到成都與我一起去開會，她說她另有安排。現在我已回來幾天了，仍不見她的蹤影，手機也關了。
今天下午，公司里的年輕男女們邀我到小泉去游泳。當我換了裝正準備躍入泳池時，女秘書玲玲指著泳池那邊說：「博總，你的娜娜在那裡呢。」
游泳池那頭，娜娜正與一男人在水中嬉戲，她挽著那男人的脖子，那男的摟著她的細腰，娜娜清脆的笑聲引來四周驚羨的目光。
此時娜娜也看見了我們，她揮著手，高喊道，「博寧，到這邊來！」
我受不了她那種毫不在乎樣子，畢竟我和她還住在一起。我拉著玲玲的手走向另一小池，我們躍入水中，我緊緊地摟著玲玲，玲玲也乖乖地靠在我身邊。
我知道玲玲一直對我很好，並深深地暗戀著我，他在我的家庭出現危機後，曾向我多次示愛。她二十歲就為我的公司效力，現在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我曾勸過她解決好個人問題，以前我和芳芳也曾為她物色過對象，可她對我說：「要找和博總一樣的人我才肯嫁。」
我和芳芳離婚後，她大膽的追求我。我想，怎麼可能呢，我是看著她成長的，她太單純，我不能對她存有非分之想。
娜娜進入我的生活後，我發現玲玲曾暗中哭泣，她的品行好，人長得端莊秀氣，只是性格內向，太認死理，她和娜娜是兩個極端的人。在水中，我摟著玲玲，我從來沒有這樣待過她。可玲玲此時也象一團膠泥一樣，任由我擺布。我甚至吻了她，玲玲把我摟得更緊，她也很動情，眼中閃現著激動的淚水。
娜娜從那池跑到我們這小池邊，大聲喊到：「你們倆個怎麼搞的呀，情痴呀？」
其實，我是有意做給娜娜看的。我並不想對娜娜說什麼，我與玲玲耳語道：「你們在這裡再玩一會，我先走了。」玲玲象是理解我的用意，她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手。
娜娜看我並不與她說話，便大聲說：「博寧你今天怎麼了，你聽我解釋呀。」
我搖了搖頭，「不說了，我先走了。」
就這樣，我回到了公司。整個下午，我都在苦苦思索，想理清頭緒，但頭腦中始終是一團亂麻。和娜娜的接觸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的選擇。我和她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彼此互不適應。
我不得不認真考慮我後半生的選擇，既然玲玲對我鍾情，我為什麼要辜負她的一片誠心呢？
愛不等於放縱！娜娜是一條美麗的魚，我這裡池太小，應該讓她自由地遊走。
………
對啦，今天是五月二十六日，星期日，小泉游泳正是昨天的事。讀到這裡，我已明白了為什麼博寧車上沒有娜娜的真正緣由。四十歲的男人應該慎重地選擇愛人，更沒有時間和精力象娜娜那樣玩愛情。若玲玲真心愛著博寧，我也祝願博寧和玲玲走好。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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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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