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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保姆的女人

男保姆的女人

文/斷十六狼

(1)

上海灘混不下去了。

邱甜決定換個戰場。她在同學群,用足夠憂傷的語氣,感嘆了一番紅顏薄命彈盡糧絕的艱難處境,卻幾乎沒有喚起什麼同情心。

唯有舒平例外,他直接發給她來一條微信:到深圳來,我收留你。

即刻啟程,奔赴深圳。

一見面,邱甜就驚呼:「舒平,我現在才發現,你長得好像小宋啊?」

「哪個小宋?」

「仲基啊。」

舒平笑了,「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說我長得像宋小寶。得了,你來了,就是對我舒平的信任,今後我有一口飯吃,就必有你一口。」

這悲壯的誓言,把邱甜感動得欲哭無淚。

彼時,舒平在寶安一個電子公司做品管,他給邱甜租了房,讓她慢慢找工作。

可沒過兩天,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舒平也失業了。

「我真是個災星啊。」邱甜哭喪著臉。

舒平連忙安慰:「沒事兒,我失業和你失業不一樣,是我主動的。我請求經理把你也招進我們公司,居然被拒了。你說,我還有呆下去的必要嗎?」

邱甜更自責了,一面埋怨他不該這麼衝動。

可舒平自有他的打算,他不想讓邱甜單兵作戰,他要嘗試一下「捆綁求職」,說白了,就是優劣搭配出售,逼迫用人單位在錄用一名人才的同時,再搭一個添頭。

邱甜趕緊搶佔先機:「為了你這個添頭,我這個人才也只能勉為其難試試看了。」

舒平大笑。

(2)

捆綁的效果不錯,舒平和邱甜總算一起找到了工作,做了同事。

同事沒做幾天,就出事了。

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飯,邱甜扒了兩口,停下了筷子,「舒平,你喜歡我。」

「……」

「你喜歡我,可以直說嘛,幹嗎總往我飯底下埋雞腿?」

「……」

「你看你都瘦成啥樣了,你讓我芳心何忍?趕緊把身體吃壯點吧,不然,我憑什麼答應你。」

舒平看得真切,邱甜在揭穿他陰謀的同時眼中閃著淚光。他樂傻了,一把捉住她的手,弄了人家一手的口水。

愛情,就這麼頑強地綻放在了深圳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

(3)

在深圳漂了兩年,兩個人都覺得,始終找不到歸宿感。

邱甜還想撐下去,舒平勸她:「我們回重慶吧,工資低點也不關係,就算你一直失業也沒關係,我養你。」

然而回到重慶,舒平才發現自己低估了這邊的形勢,邱甜倒是很快應聘到一家公司做行政,舒平卻很難找到滿意的工作。

於是,舒平每天的日程安排,就成了這樣:

早上,舒平和邱甜一起出門,送她去上班,然後到處找工作。中午,趕在女友下班前,先趕回出租屋,買菜,做飯,擺好碗筷。吃完午飯,還要給她按摩一小會兒。下午,送她上班後,再回來洗衣服,洗碗,打掃衛生。

小小的出租屋十分簡陋,但舒平對整潔程度的追求超過了她的想像,各種布置極具人性化:

他把床腳墊高一塊磚,以便讓邱甜躺在床上,能用最舒服的角度看電視;

牆壁上的塗料已經脫落,舒平就獨出心裁地把每天買來看招聘信息的報紙派上用場,選用色彩優雅的房地產廣告貼在牆上,每天更換,讓邱甜一進屋就產生「每天換一套新房」的美妙幻覺。

有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男票,邱甜怎能不感動。

可舒平說:「就目前而言,你是家裡的頂樑柱,我對你好是必須的,大丈夫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4)

舒平還真的實現了掃天下的願望。

他應聘到一個家政公司,當了一名普通的保潔員。這意味著,他不光要在家裡掃地,還要到別人家掃。美其名曰:掃天下。

作為新員工,他每天被一幫阿姨領著,到客戶家裡做衛生。他的計算機專業,年輕帥氣的形象,都會成為同事和客戶津津樂道的話題。但是舒平意志堅定,對這份工作投入了極高的熱情。

男友做出如此反常的事,邱甜最初還以為他是不想再侍候自己了,寧肯隨便找份工作逃避家務事。可邱甜發現自己錯了,舒平只是把以前疲於奔命找工作的時間用在了做保潔員,一旦回到出租屋,他照樣把她侍候得像個公主。

每天晚上睡覺前,舒平總要談笑風生地和她分享工作中的趣事:「上午我在一家別墅清洗完魚缸,直接把自來水放進了缸里,把主人氣得吐血,原來是要先把自來水放出來擱置一段時間,讓裡面的鹼性物質揮發掉,否則魚就會死掉。下午又摔壞了人家一個精美煙缸,一周的工資又泡湯了……」

末了,他總結道:「看來我還需要謙虛,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太多了。」

男友竟把悲劇當趣事,可見他多麼熱愛這一行。

但是邱甜還是很心疼。做保潔可不輕鬆,特別是冬天,長期使用清潔劑、冷水,舒平的雙手長滿凍瘡,龜裂處淌著血。

(5)

更大的挑戰隨之而來,醜女婿要見丈母娘了。

在路上,邱甜很忐忑,經舒平同意,給他虛構了一個華麗的職業。

於是到了家,邱甜就對爸媽說,舒平的工作不錯,是一位有機物處理技術工程師。

舒平接過話題:「通俗地說法,就是保潔員、搞衛生的。再通俗點,就是男保姆。」

邱甜叫苦不迭。沒想到爸爸哈哈大笑,直誇小舒誠實,幽默,「英雄不問出處,男保姆就男保姆,你那麼年輕,我就不信你會一輩子當保姆。」

舒平大喜,立馬發揮自己的職業特長,做起家務來得心應手。准岳母原本還有些疙瘩,見他這麼勤快,也只好接受了。

見了岳父母,舒平的工作熱情更高了。他的雙手越來越粗糙,每天早上出門前,邱甜都要做一件事情:在舒平的手上,抹上厚厚的護膚霜。那種癢酥酥的感覺,真讓舒平感到幸福。

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舒平被公司提撥為一家分店的儲備店長。

(6)

邱甜的媽媽一直覺得女兒找一個男保姆太委曲,有天到重慶來辦事,順便來看看女兒。

小小的出租屋很簡陋,可每個角落凝聚了那小子的心血。走進這間屋子,每一分鐘,她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小舒對女兒深切的愛。

邱甜的母親放心了。晚上,她把舒平叫出去逛街,苦口婆心:「小舒,你對邱甜好,我全感受到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干點大事。需要資金,我可以幫你。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希望你們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舒平接下來的話,讓准岳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阿姨,這道理我哪能不懂。我做夢都想給邱甜一份穩定的生活。我這麼辛苦做男保姆,是有理由的。我仔細考察過了,保潔這一塊市場大,投資最小,風險也小,特別適合像我這種白手起家的人做,我打算待機會成熟就開一家家政公司。這兩年,我是在鋪路,我得熟悉這一行的各種道道。我不允許自己失敗,也不想花你們的錢,能不一步一步走紮實嗎?」

陶媽媽瞪大了雙眼:「你的決心太大了。為了干好一件事,你能夠花這麼長的時間,吃這麼多的苦,付出這麼多的心血,做這麼全面的考察,你就是想不成功都難呀。我女兒沒看錯你。」

舒平得意地笑了:「我也沒有看錯邱甜。我並沒有把我的計劃告訴過她,目的就是想驗證一下,她能不能和我共患難。事實證明,她能。她從來沒有嫌棄我這個男保姆。」

(7)

適逢第三屆全國職業技能大賽,在重慶舉行。舒平報名參加了家政服務技能的比賽項目,並以絕對優勢闖進總決賽。

在進入決賽圈的30強選手里,舒平是唯一的男選手,他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他一路過關斬將,奪得冠軍。

在頒獎的時候,舒平說出了自己的獲獎感言:「向所有被我PK下去的阿姨姐姐們致歉,我能奪冠,是因為我有一樣秘密武器——愛情。為了愛情,我可以將任何一件事情做到最好!」

台下,邱甜的眼中早已盛滿了幸福的淚水。

舒平一戰成名,業界同行親切地稱他為「金牌男保姆」。

一晃,舒平做家政三年了。夢想終於把現實照亮。總公司採用加盟連鎖的方式,把一家分店交給他獨立經營。他終於當上了老闆,告別了出租屋,買了大房子。

舒平雖然在公司是老闆,但一回到家,身份立馬就會切換成男保姆,所以,他的雙手註定永遠只能那麼粗糙。

所以,今生,他註定只能牽邱甜一個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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