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雪：雨訪輞川
漁舟唱晚
古箏
於秋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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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訪輞川
文/梅落雪
鹿柴
空山不見人，
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
復照青苔上。
竹里館
獨坐幽篁里，
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
明月來相照。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這三首詩，相信許多人都耳熟能詳，但許多人可能都不知道，這三首詩都和一個地方密切相關，而這個詩意的名稱就是——輞川。
知道輞川已經很久了，久到已經千餘年了，也許在我的每一次輪迴中，這個名字都會在我誦讀唐詩的韻腳中餘音繞梁。
輞川，在藍田縣城西南約5公里的堯山間，是秦嶺北麓一條風光秀麗的川道。古時候，川水流過川內的欹湖，兩岸山間也有幾條小河同時流向欹湖，由高山俯視下去，川流環湊漣漪，好像車輛形狀 (「輞」指的是車輪外周同輻條相連的圓框)，因此叫做「輞川」。輞川在歷史上不僅為「秦楚之要衝，三輔之屏障」，而且是達官貴人、文士騷客心醉神馳的風景勝地，素有「終南之秀鍾藍田，茁其英者為輞川」之譽。
輞川是屬於王維的，並也因王維的詩而芬芳千年。王維的一生有十四年的時間是在輞川過著亦官亦隱的生活，在此期間，他與秀才裴迪相互酬和，寫下了《輞川集》二十首，此集同時收錄有裴迪詩作二十首。
《輞川集》二十首是王維輞川山水詩的集成。他在《輞川集》序中寫道：「余別業在輞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華子岡、文杏館、斤竹嶺、鹿柴、木蘭柴、茱萸泮、宮槐陌、臨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欒家瀨、金屑泉、白石灘、北垞、竹里館、辛夷塢、漆園、椒園等，與裴迪閑暇，各賦絕句云爾。」
可以想像，這一時期的輞川該是怎樣的風流秀美，詩意盎然。它的每一寸土地都蘊藏著詩意的種子，等待著在某一道絢爛的彩霞中，或者某一片皎潔的月光中，王維用文字將它催生，然後開放成一種幽美，一種淡泊，一種禪機。
王維的母親精通佛學，佛教有一部《維摩詰經》，是王維名和字的由來，所以年少的王維就深受禪宗的影響，而王維後來也將這種影響滲透在他的詩境里，他的山水田園詩總會帶給人佛光普照般的寧靜與澄澈。輞川的王維受李林甫的打壓，政治上是失意的，《輞川集》中的詩，失望、希望、羞愧、憤恨、惆悵、沉鬱是基調。王維內心的矛盾雖無法止息，但一切的劇烈的心理動蕩都最終化作「寂靜」與「清幽」。
帶著這樣的閱讀體驗，我心中的輞川就像王維的詩一樣，是如詩如畫，恍如仙境，超凡脫俗的。況且亦聞「輞川煙雨」是藍田八景之冠，恰好我去的這日正值立夏，細雨迷濛，心中更多了幾分期許。在一片雨霧中，我乘著車駛進了一場蘊積千年的夢。
依照導航，進入了輞川鎮，才發現我的夢只應在唐詩的書頁里。駛入川道之後，緊挨的道路的皆是農人的現代化的房舍，雖都蓋的嶄新，但卻稍顯雜亂，沒有統一的規制。即使我的心是如少女般天真浪漫的，也無法將眼前的煙火人間和「家住水東西，浣紗明月下。」「仄徑蔭宮槐，幽陰多綠苔。」「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這些唯美的詩句聯繫起來。
一路詢問著，終於到了高速路路標上所題寫的「王維別業」，看到的卻只是一個仿古的庭院，且院門緊鎖，也不知此處是否真的是當年的王維別業遺址。站在路邊，只看到對面綠樹蔥蘢中掩蓋著一組好像尚未建成的仿古建築，而《輞川集》中提到的二十景也杳無蹤跡。至此，心中的夢終於從大唐雲端的幻想中跌碎成漫天的細雨。假如王維看到這樣的「大唐王維苑」，不知會作何態度，以他深厚的佛學修為應該會淡淡哂笑吧。
在「王維別業」停留了幾分鐘，便又抱著幾分希望朝「輞川溶洞」出發了。一路上並沒有太多的路牌標示，幾經詢問，幾番曲折，終於看到有幾輛車停在路邊的空地上，心想，大概也就是此地吧。下車之後，冒著微雨步行，發現此處倒甚是清幽。道路一邊是山，一邊是溪：山上樹木茂密，翠藤青蔓，溪水清澈見底，水中怪石嶙峋，潺潺的溪水聲掃去了幾分之前的失望。一路之上，迎面不斷有回返的遊客走來，不禁讓我對「輞川溶洞」又多了幾分猜想。可是，失望又隨即而來，當我們走到溶洞前的廣場，打算逆著回返的人流進洞參觀時，卻被管理員冷冰冰的一句「已經下班了，停止進洞。」拒之門外。我也只能回頭望望廣場上王維的雕像，悵然而歸。
整個遊程，細雨相伴，失望不斷，雖沒有看到任何有關於王維的舊跡，王維筆下的詩意輞川卻依然在我的想像中，詩境本來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想到某人對我說起過的十幾年前路過青海湖卻擦肩而過，因而倍感遺憾的舊事。許多地方只有你親自去了才能看到它真實的面貌，也許會失望，但決不會後悔，總好過不曾前去的遺憾。
而且我相信，今天只是我對輞川的一次粗疏的初訪。它真正的美，一定會在我再次到來時，深刻的被領略到。
你的每一次點贊，都是落雪的一次微笑。
你的每一次轉發，都是落雪的一朵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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