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又能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有酒有故事 零點零一見

20180509 | No.318

今晚守夜人：周三

故事主人公：葉秋

故事坐標地：杭州

故事撰稿人：肥貓

這是小酒館的第三百一十八個故事

葉秋是在凌晨的時候發現她的表壞了，本來已經打算入睡的她突然就變得很焦躁。合租的舍友安慰她第二天拿出去修一下就好了，但她說：「這表我戴了三年多了，每一個零件都是歷史，我捨不得讓別人動它。」

舍友問她：「好心情和表你選哪一個？」

她不假思索地回：「表。」

葉秋拿出手機給清野發了條消息：怎麼辦，我的表壞了。

發完消息她就把手機放在桌上，自己鑽進被窩裡哭了很久。雖然她知道再也得不到他的回答，但還是想告訴他一聲。

Chapter 1.

表是清野送給葉秋的。那是清野這十年來送給葉秋的唯一一件禮物，她把它看得和自己的命一樣寶貴。現在，清野走了，他送的表也壞了，葉秋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識到現在自己真的是一個人了。

第二天葉秋跑到以前清野住的小區樓下，看到有人牽著狗在散步。她坐在椅子上獨自發了很久的呆，想起之前清野也養了一條狗，她經常像跟屁蟲一樣跟在清野後面嘰嘰喳喳地說一些生活里的瑣碎小事。清野總是很安靜地聽她說，偶爾發表幾句觀點。

葉秋記得有一天清野就坐在這條椅子上逗狗，她站在一旁喝著冒著泡泡的雪碧看一臉笑意的清野。清野抬頭對她說：「葉秋，你現在這樣很像一株荒野里的蘆葦。」

葉秋耷拉著腦袋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清野回她：「意思就是你很美。」葉秋聽到這句從清野嘴裡蹦出的話精準無誤地跑進自己的耳朵，把手裡的雪碧一飲而盡，發出清脆的笑聲。

清野仰頭望著她，說了一句：「如果就這樣安靜地老去也很不錯。」葉秋笑他矯情，在心裡卻樂開了花。

在外人眼裡清野的脾氣古怪極了，常常板著一張撲克臉所以總是不合群。人生走了五分之一，除了家裡養的小動物和葉秋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有時候葉秋會嘟著嘴抱怨：「為什麼他們都不理解你，你明明就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啊。」清野會笑著揉揉她的頭髮回她：「如果每個人都能理解我，那我得普通成什麼樣子呀。」葉秋覺得這樣的清野真是酷極了。

其實清野一直想告訴葉秋：「身邊的人都覺得我很奇怪，所以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和我相處，並且告訴我，你應該改變。但只有你會貼近我，溫柔地告訴我，你不需要做任何改變。」但他從來沒說過，他不想那麼煽情，在他的世界觀里，人就應該活得冷冽一點。

Chapter 2.

他們認識十年了。

這十年他們一直保持在朋友的界限，即使葉秋無數次表示想要更近一步他都選擇了拒絕。

葉秋記得清野在一個喝醉的夜晚抱著她說：「我隨時都可能死，所以總是把你推得很遠很遠。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樣生來就健健康康的，那樣我就可以好好保護你，但我沒有那麼幸運。」

葉秋一直都知道清野和別人不一樣，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被命運選中，被確診為先天性腦瘤，但她不知道這些年清野過得有多隱忍壓抑。

清野從來不說他害怕死亡，就像他也從來不說他愛葉秋一樣。

後來，清野養的狗丟了。葉秋髮動朋友幫忙全城找狗，但清野讓她不要再繼續找了。葉秋不理解，狗丟了以後清野明明就很難過，常常拿著手機看他和小狗的合照，可他就是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瀟洒模樣。

葉秋和他賭氣，清野就跟她說：「無論是人還是狗都會有緣盡的那天，現在它走了，我不找它。以後你走了，我也不會找你。」

葉秋第一次沖他吼：「那你就這樣過一輩子吧！」她拿起東西就走，可是剛到樓下就後悔了。

她知道清野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他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但其實心裡長著一個太陽。可有一股子不服氣就堵在她的喉嚨里，她還是希望這次清野能夠為自己低一次頭。

她沒有再去找清野，就連路過他家樓下的時候都會故意加快腳步迅速離開。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童，執拗不肯妥協。

後來，清野真的主動給她發消息了。他說：你好，打擾一下，我不好。

葉秋覺得他一點也沒有道歉的誠意，連和解都要端著架子。她想，不好就不好唄，反正這些年他都一個人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兩天。

她不知道，那段時間清野是真的不好。

直到她登上荒廢了半年的微博，看到清野幾天前發了條微博：為什麼，我就不能安靜地老去。她才意識到清野身體可能又出現問題了。

Chapter 3.

葉秋去看他，拉開他家素色的窗帘，被遮擋了很久的陽光迅速地跑進晦暗的屋子裡，照在躺在沙發上的清野的臉上。

葉秋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望過去，她才猛然發現幾天不見原本就很消瘦的清野變得更加稜角分明。他的臉色很差，可能是因為太痛了，顯得有些扭曲掙扎。清野沖她笑笑，很勉強。葉秋覺得清野這五分之一的生命過得太艱難了，然後她就毫不掩飾地捂著臉坐在地上哭了出來。

清野走過去，蹲下身揉著她的頭髮小聲說：「別哭了，對不起。」

那天清野問葉秋：「你能不能做我五天的女朋友？」

葉秋問為什麼只是五天。清野回她：「五天，足夠了。」葉秋點了點頭。

清野從來沒有坐過飛機，葉秋想陪他體驗一次。他們買了飛往杭州的機票，飛機起飛的時候清野緊緊地牽著葉秋的手，就像第一次嘗試新事物的小學生。

當飛機平穩地飛在高空時，清野問葉秋：「以後老了你還願意陪我坐飛機嗎？」葉秋說不願意。

他又問：「那你願意陪我吃晚飯嗎？」葉秋說我願意。

清野靠著椅背就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就像一個沒有任何痛苦的普通人一樣安靜平和。但他蒼白的臉色，還是讓葉秋紅了眼眶。

Chapter 4.

從杭州回來，清野就走了。

過了三天，她收到一封信。信上寫：我想把你和最愛的玩具都放在口袋裡，天天都看著。但我愛你又不像愛玩具一樣，玩具可以隨意扔進口袋裡，你不能，你只能放在心裡。葉秋，你要記得，我愛你。

葉秋給他發來消息說：我也愛你。清野沒回她。

她又給他發：我們分手吧。清野還是沒回她。

喝醉以後，葉秋問朋友為什麼清野不要她了。

朋友跟她說:「清野去了一個很酷的地方，那裡沒有疼痛，也不用住院，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朋友，所以他就不需要我們了。」

葉秋說，雖然清野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但她還是想用填滿天空的愛，像保鮮膜一樣把整個世界包裹起來，讓清野走到哪兒都不會覺得孤單。

本期歌曲

謝安琪-跟著眼淚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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