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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認為最喜歡當官的省,也出能打仗的士兵,還是喝酒最麻煩的地方

最近看到一篇朋友圈熱文《山東男孩過節指南》,文章用戲謔的筆法寫出了山東人的一些區域性格。譬如說,文章講到山東男孩回鄉一般都會以身在「單位」體制內而自豪,社會評價都以體制內的工作,譬如公務員、事業單位,退而求其次的國企等等為優選,在民營企業工作被視為「瞎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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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取向

從很多人的日常體驗看,山東人民確實相對而言更加熱衷於體制內工作,尤其是考公務員。這是為什麼呢?中國傳統有一句話叫「學而優則仕」。這句話源出於《論語》,是孔子弟子子夏說的話,原文是「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如果說儒家文化本身孕育了對於出仕的熱衷,那也是有道理的。孔子本身就是一個希望能將政治理想現實化的人,要不然他奔走列國又是為了什麼呢?如何實現政治理想呢?顯然做官是必由之路。孔子是很喜歡做官的人,五十齣頭的孔夫子從中都宰升任為大司寇,便用雷霆手段隳三都,誅少正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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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可以說儒家文化影響下的魯地文化有一種出仕崇拜的文化基因,但是構成山東文化另一半的齊地文化則並非如此。齊文化的源泉是東夷文明,是面向海洋的開拓型文化。周人征服東方,分封齊國之後,雖然以周禮去加以改造,但齊文化依然是充滿想像力和冒險精神的。春秋首霸齊桓公任用管仲改革,齊國的重點國策就有「重商主義」,這一點遠遠超越了農業文明時代。

戰國時代田氏齊國在臨淄辦的稷下學宮簡直就是中國版的雅典學園,這是齊威王變法改革的產物,實行「不任職而論國事」、「不治而議論」、「無官守,無言責」的方針,學術氛圍濃厚,思想自由,各個學派並存。學術自由,輿論氛圍寬鬆,這在列國爭雄的戰國時代,無疑又是一方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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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學宮

秦一統之後,整個中國秦國化了,也就是商鞅式的軍國模式推廣到整個華夏世界。秦文化的核心是「吏」崇拜和軍事管理,可以說是古代版的奧威爾式的治理。秦國模式中的「吏」崇拜與儒家文化中對於「出仕」的熱衷其實有一定的暗合,儒家文化中對於君權的限制和批判是秦國模式所排斥的,「道統」與「政統」的二分也是秦制所不容忍的。但是,對於大一統的追求,對於權力一元化的崇拜,這些都與秦制是吻合的。

那位說出學而優則仕」的子夏,一直被後世認為是制度儒學和政治儒學的鼻祖,韓非子講的「儒分為八」並未提及他,所以也有人認為子夏是法家的源頭。其實,無論儒,還是法,都是中國體制崇拜的文化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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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

儒學成為帝國意識形態,那是漢武帝採取董仲舒公羊家的今文經學之後,這是儒學之中的政治化一派,主張尊君權、大一統,與法家有很多類似之處。原本還有民本立場的先秦儒學,到了漢武帝這裡,變成了官方儒學。西漢一朝,今天的山東地區也出現了一些以經學而顯貴的家族。譬如在當時的蘭陵,出現了王臧、繆生、孟喜、蕭望之、匡衡這些大儒。東漢時期,山東地區出現了更多的經學家族。比如說,東漢後期的大儒鄭玄,就是北海高密人,是被稱為「學海」的一代碩儒。再比方說,最近劇集《三國機密》里出現的崔琰,也是東漢儒學家族清河崔氏出來的。

兩漢時期,山東地區出了很多著名的經學家族。在講究通經致用的漢朝,精通經學是做官的必要條件,更是做大官的資本,這樣的取仕背景下,山東地區出了很多世代大官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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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

山東人出了學問做的好,官當的大之外,還很能打仗。今天山東地區的地理位置大概能被東漢時期十三州區劃中的青州和徐州包括進去,而青州、徐州兩地民風很厲害,很能打仗。東漢時期青州和徐州相鄰,同處於河水與淮水之間,均東臨大海,是現在黃淮海平原的一部分,在自然地理上是一個整體,可以統稱為青徐地域,大致相當於現今山東大部和江蘇北部地區。

東漢末年,張角的河北黃巾軍失敗之後,漢靈帝中平末年在青徐地域爆發的黃巾起義。青徐黃巾起義時間長、規模大、範圍廣、影響深遠,遠遠超過了同一時期其他地域的黃巾起義。青徐地域的黃巾起義從漢靈帝中平五年(188年)十月爆發,到建安十二年(207年)被曹操平定,持續時間長達20年之久。就作戰力量和作戰範圍而言,「青徐黃巾」的規模都相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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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之亂

「青徐黃巾」的活動範圍橫跨青、徐、兗、冀四州,其勢力壯大後並不固守一隅,而是發動強勢攻擊,先後進行了泰山、渤海、兗州等大規模戰役,兩次向西進攻兗州,逼近統治洛陽,產生了強大的衝擊力,並向西北進攻冀州;在泰山、渤海、兗州戰役中,「青徐黃巾」兵力都曾達到30萬,甚至《三國志·魏書·武帝紀》稱參加兗州之戰的「青州黃巾眾百萬」。曹操平定青徐黃巾軍之後,將其餘部三十餘萬人收編,號稱「青州軍」。

山東地區能打仗的,不僅僅有青徐黃巾軍,還有後來號稱曹操四大主力之一的「泰山兵」。漢末董卓作亂,河內太守王匡最早招募訓練泰山兵。

(王)匡字公節,泰山人。……辟大將軍何進府進符使,匡於徐州發強弩五百西詣京師。《謝承後漢書》曰:匡少與蔡邕善。其年為卓軍所敗,走還泰山,收集勁勇得數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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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

後來,曹操事業成了氣候,「泰山兵」也成為曹操集團重要的武力。呂虔、鮑信、于禁、臧霸這些人都是「泰山兵」的重要將領。看來,山東兵能打真是自古以來的傳統。

山東出大官,到了魏晉以後,這種現象更加顯著。曹操在世的時候,雖然是壓制世家大族。但是,從魏文帝曹丕開始,整個曹魏一朝,始終都不能真正壓服士族勢力。司馬氏建西晉之後,士族力量更是晉朝江山的統治基礎。比如什麼琅琊王氏、蘭陵蕭氏、琅琊顏氏等,都是勢力影響幾百年的大族。山東士族在中古中國的政治影響力和文化影響力,絕對不容低估。

山東士族經過西晉末年「五胡亂華」、「永嘉之亂」打擊之後,確實損失不小,但是一部分也南渡江左,幫著司馬氏建立了東晉政權。東晉初年南渡的琅琊王氏家族就厲害得很,王導和王敦兄弟二人權威不比皇帝小,江南更有「王與馬共天下」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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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導

後來,隋唐帝國建立,南北一統。經過朝代更替,戰亂頻仍,雖然士族勢力衰弱了,但是一般人仍然重視士族門第。唐人柳沖在其《氏族論》中說:


過江則為僑姓王、謝、袁、蕭為大;東南則為吳姓朱、張、顧、陸為大;山東則為郡姓王、崔、盧、李、鄭為大;關中亦號郡姓,韋、裴、柳、楊、薛、杜首之;代北則為虜姓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首之······山東之人質放尚婚婭;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關中之人雄放尚冠冕;代北之人武,故尚貴戚。

唐人所說的山東和今天肯定不一樣,其範圍肯定比今天大很多,但是起碼是包含的。山東士族中的高門主要由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組成所謂的「五姓七望」。李唐王朝出自西魏-北周的「關隴集團」,立國之後一直試圖壓制山東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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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唐太宗修訂的《氏族志》就將皇族放第一等,外戚第二等,山東崔氏等士族列為第三等。不過,官方的這種劃分似乎沒什麼用,社會評價中,山東士族仍然居於上等,很多官員依然以和山東士族通婚為榮。

山東士族在整個唐朝一代勢力還是不小,後來經過安史之亂、黃巢起義的打擊才開始漸趨衰弱。說到黃巢起義,還是必須服山東人能打敢拼。唐末所謂的農民起義,有兩個領袖,一個是黃巢,曹州冤句人,就是今天的山東菏澤;另一位是王仙芝,是濮州人,今天的山東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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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起義

山東的入仕傳統可以從漢代的經學家族開始論,讀書-做官這種社會階層進身邏輯在山東是古已有之的。山東民風又比較彪悍,這可能是古代齊地的傳統,《史記·貨殖列傳》里說:「齊帶山海······勇於持刺,故多劫人者。」《隋書·地理志》里論徐州地區風俗曰:「考其舊俗,人頗勁悍輕剽,其士子則挾任節氣,好尚賓游,此蓋楚之風焉。」

去過山東的朋友大概都對山東人喝酒有比較深的印象,酒量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山東酒桌的規矩真的很多,想必很多朋友都被這樣一幅座次圖搞懵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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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次圖

這種多少有點顯得繁文縟節的酒桌文化其實也有一定的歷史因素。飲酒在中國古代文化中原本就不是單純的口腹問題,而是有一套政治文化涵義的儀式。

儒家很推崇西周的鄉飲酒禮,在儒家禮制經典文獻·《儀禮》中有專門一篇《鄉飲酒禮》。漢代大儒鄭玄認為有四種情況要行鄉飲酒札:一是選拔賢能,二是敬老尊長,三是州長習射,四是卿大夫款待國中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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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飲酒禮

鄉飲酒禮是一種很正式的禮儀,不是隨便喝個酒就呀搞的,其程序也很複雜,不僅有祝酒詞,更有吹笙、唱《詩經》等禮樂程序,是一種儀式感很強的活動。

今天山東民間的酒桌文化雖然部分因為這種歷史傳統,但隨著古代儒家文化的喪失,當下的這種酒桌文化,主陪、副陪每人「提三個」多少顯得太膚淺了,徒具形式感,並無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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