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油米湯是精華還是砷中毒的風險來源

我們說過很多次了（雖然很多人不信）—— 我們認為中醫和現代醫學屬於不同的世界觀。因為信仰不同，沒必要彼此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一直diss對方，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就像我們尊重不同的宗教信仰一樣，我們也尊重不同的世界觀。更何況，在我們身邊，我們也遇到過很多喜歡中醫但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同樣，我們也遇到一些掛著「科普」的中醫黑，騙起錢來下手更狠。所以我們從來不認為中醫粉或者中醫黑是評判一個人道德的標準。

但我們很奇怪的是，每次我們撕騙人的野中醫們時，就總會跳出來一群熱愛傳統，熱愛祖國的人士，非把中國的傳統文化無限拉低到野中醫騙子們的水平上。

比如昨天我們發了《第一口輔食喝米油？輔食不要肉蛋水果？野中醫的害人謠言什麼時候是個頭》的文章之後，後台就又熱鬧了一吧。

就像用弟子規來綁架國學的早教忽悠們一樣，野中醫們所做的，無非也就是把中國傳統文化改造成自己忽悠騙人的工具罷了。嘴裡之乎者也，心裡魑魅魍魎。「中醫愛好者」們不知道自清門戶，我們幫你們處理一下叛徒還要被罵？

所以這位讀者，請別真把自己當做中醫粉，你只是個野中醫粉罷了。

上面那位還算禮貌的，每次撕野中醫們之後，都會突然多出一些一日游粉絲 —— 就是特地來罵街的謠言號的死忠粉們。對於這些滿口「五穀餵養」的所謂「傳統文化愛好者」們，只好回一句「子曰：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估計你們其實看不懂，否則就知道為什麼我們懶得搭理你們了。

在昨天的留言里，出乎意料地發現還有很多地方仍然存在「喂米湯米油」給孩子「增加營養」的習慣。依然有不少家庭認為「米湯米油」是食物精華，非常有營養，比魚肉蛋奶蔬果這些食材還重要。

原本只想從營養平衡，及時添加豐富輔食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討論個問題，昨天的文章已經都寫了。不過既然發現問題比我們預想的嚴重，今天就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剖析一下這種沒肉吃年代的窮傳統，到底可能會為孩子增加多少不必要的風險吧。

米湯大家都知道是什麼，米油有些讀者說沒聽過，其實就是在煮米粥時，在米湯上面漂著的那層濃稠的膜。

這類大米是植物種子，所以米湯蘊含強大生命力的鬼話，真不懂是怎麼能矇騙住一群受過至少12年系統教育的父母的？呵呵。那不如買點河豚白子之類的補補好了，起碼還算是動物界的。

米油再牛，也無非是大米的一部分成分，至於「精華中的精華」這種屁話，聽聽就算了。

的確有一些水溶性的營養素，會隨著煮而進入米湯或者米油，比如，鐵、煙酸、葉酸等等。但這些營養素本身在大米中的含量就不算非常豐富，進入米湯的也就更少了。

以家長比較關注的鐵為例，6個月的寶寶大概每天需要10毫克的鐵。而普通大米中的鐵含量是每公斤7-13毫克，就算有一半能進入米湯。為了要補充10毫克的鐵，家長也要用2公斤的大米來煮米湯給孩子喝才夠。

好吧，這位看官可能覺得自己家有錢，不就是每天買幾斤大米么，煮的起。但可惜的是，你煮的起，孩子的身體未必受不起。因為大米富集的重金屬等污染物，也會同樣進入米湯。正如昨天文章中這位同學留言所說的：

砷，符號是As，雖然是「石」字旁，但是是類金屬元素，也是被分到重金屬污染中的一個。

也許你對砷這個詞不了解，那你應該會認識它的俗稱 —— 「砒」，是的，砒霜的砒。砷的化合物分為有機砷和無機砷，無機砷中最有名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我們最熟悉的下毒神器「砒霜」。

海鮮中的砷是謠言中的常客，但這是有機砷，這些化合物相對安全很多。需要嚴肅對待的是砒霜這類砷的無機化合物。而大米中所含有的砷，恰好是無機砷。

急性砷中毒通常會表現為嘔吐、腹痛、吐血、尿血、肝腎損傷、昏迷甚至死亡。但只要你沒生活在辮子宮斗劇里，日常的砷攝入是很難達到急性中毒的標準的。

但食物、飲水等來源的砷的長期攝入，卻可能導致慢性疾病問題，最重要的一點：致癌。

無機砷是IARC（國際癌症研究機構）所列舉的確切有致癌證據的一級致癌物（點擊閱讀：這些才是真的致癌物，更多與致癌相關的文章或闢謠，請在搜索工具中搜「致癌」）。砷已經被與皮膚癌、肝癌、腎癌和肺癌等癌症聯繫到了一起。

2010年聯合國糧農組織FAO和世衛組織WHO的研究顯示，一個人每天每公斤體重攝入2-7微克的砷（相當於60公斤的人攝入120-420微克）的砷，就會提升千分之五的肺癌患病率。並因此撤回了之前的砷每日攝入上限建議（2.1微克/公斤體重），現在新的標準還沒算出來。

而我國也對大米中的砷含量，做了規定。按照國標《GB 2762-2017 食品中污染物限量》，每公斤大米中可以含有200微克以下的砷。

我國砷污染的主要來源，來自採礦。中科院地理所環境修復中心 2008年發表在《地理研究》雜誌上的《中國主要含砷礦產資源的區域分布與砷污染問題》中，附了我國砷礦分布圖，在我國的主要大米產區中的東北、華東、華中和華南等地區，都有砷礦分布，大部分都屬於已開採狀態。

大米是我國居民的主要食材，因此我國相關部門一直都很重視大米砷污染的問題，很早就制定了大米中砷含量的國標限制，這個標準在2014年成為了國際標準 —— 對於大米中的無機砷含量，必須在0.2mg/kg，也就是百萬分之0.2以下。

而根據國標《GB 10769-2010 嬰幼兒穀類輔助食品》，我國米粉中的無機砷含量也是0.2mg/kg，美國的嬰兒米粉標準稍微嚴格一點，是0.1mg/kg。

在砷礦礦區，尤其是開採技術落後的砷礦附近，砷污染是不能被忽視的問題，這裡包括水、空氣、土壤污染，以及因土壤和水污染導致的農作物污染。中科院地理所的研究論文中，就列出了不少採礦而導致附近地區大米、水稻中砷含量嚴重超標的案例。

當然，上面只是列出了大米砷問題的嚴肅性。我們仍相信我國大米整體安全性在國標的管理下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那在國標檢驗合格的前提下，給寶寶吃米粉，會有砷攝入超標的風險么？因為WHO新標準還沒給出來。我們還是拿舊的來算一下。

6個月左右的寶寶，體重在8公斤左右，因此每天不應該攝入超過17微克的砷。按照大部分米粉產品的建議，一天食用2次每次25克計算，即便米粉中砷含量達到國標上限，一天也只有10微克，離17微克的限值比還有段距離，可以認為是安全的。

所以我們之前在回復一些讀者的留言時說過，米粉之類的砷問題正常情況下是不需要特別揪心的。

但設定國標的同學，明顯和我們一樣，沒有估算到居然有「不正常」的情況出現，也就是會有謠言野中醫公眾號，鼓吹孩子6個月開始，主要喝米湯和米油。

為什麼米粉、米飯甚至粥都沒大問題，米湯米油就有風險了呢？還記得我們曾經提過多次的水果和果汁的關係么？

不是WHO崇尚原生態，這樣做的原因在於 —— 吃水果的話，孩子很容易有飽腹感，一天吃不了多少，而喝果汁的話，孩子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攝入大量的糖。

米飯米粉和米湯米油的關係也是如此。

我們先來看看美國食葯監局FDA的建議 —— 如何在煮米飯的時候降低砷攝入：用更多的水來煮米飯，然後將米湯倒掉，吃剩下的米飯。

FDA的研究表明，通過這樣的方式，可以減少米飯中40-60%的砷含量（而以前認為可能有效的洗米，則被證實只能去除0-16%的砷）。

在FDA很努力地推廣這些健康守則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些野中醫卻在鼓吹家長，把FDA建議丟掉的米湯米油，當做生命力精華，每天努力餵給孩子吃，甚至鼓吹替代其他魚肉蛋奶蔬果，成為核心輔食。

橙子和橙汁中糖攝入風險的差別，就在於小寶寶一天能吃掉一個橙子就很厲害，卻可以很輕鬆喝掉好幾個橙子榨出來的一杯橙汁。米湯的砷風險也是一樣。

按照標準計算，6個月的孩子一天大概可以吃含砷量在國標上限的大米85克。85克的大米做成米糊米飯或者粥，孩子是幾乎不可能一天吃掉的。但如果是按照野中醫所推崇的一天主要用米湯米油餵養，這條線就可以輕鬆越過。

煮大米的時候，一半左右的砷會進入米湯中。也就是說170克大米煮出來的米湯，就可以含有達到寶寶攝入上限的砷了。

170克大米，差不多就是電飯鍋量杯一杯的量（不同機型配套的大概以150-180克為主）。請問那些鼓吹給孩子喝米湯的野中醫和家長，你們給孩子灌一天的米湯米油，要用幾杯大米熬出來呢？

在美國FDA官網關於米飯和砷問題的主頁上，是這樣回答那些希望給孩子吃米飯的家長的：

我可以自己吃以及給孩子喂米飯么？

消費者當然可以將米飯作為平衡餐飲的一部分。根據科學評估，我們認為父母家長給嬰兒喂不同的強化嬰兒穀物，是比僅僅吃嬰兒大米米粉更慎重的選擇。我們同時鼓勵孕婦吃豐富的食物，包括各種穀物。

當然，如果我們拿這種平衡餐飲的良心建議去說給那些鼓吹「五穀餵養」天天喝米湯的「父母」（真不想用這兩個字來稱呼他們）聽，他們必然又會跳出來說一些我們背棄祖宗的怪話。

祖宗何辜，要被你們這麼當槍使？！

作為人口眾多的傳統農墾民族，五穀的確是中國歷史上最重要，也是最方便獲得的食材。這是因為除了少數能控制北方草原地區的朝代之外，老百姓想吃肉，那是幾乎不太可能的事情。喝牛奶更不可能，至於吃水果，不好意思，要請部隊加急從嶺南快遞過來。

所以別說魚肉蛋奶蔬果的平衡飲食了，就是只想大口吃肉，那也只會是皇上和梁山好漢們的特權。普通人家想養活孩子，所謂的傳統方法無非是「往粥鍋里多加一瓢水」，多煮出一碗米湯罷了。所以如果野中醫穿越回古代，跟老百姓說，你看你家娃只吃米湯，比大魚大肉的太子爺養生多了。不知道有哪位祖先會真傻到信這種胡話。

在缺乏交通和商業的時代，吃肉喝奶的民族喝不上茶，吃米的民族沒肉吃，內陸的民族為鹽拚命，而打魚的某民族的諸侯們，看到幾粒糖都能感動的哭出來。這是文化精髓么？這只是無奈罷了。但在足不出戶就能採購各種新鮮食材的現代社會，自己還聽信謠言強迫孩子偏食，就說不過去了。

至於傳統？中國人的傳統從來都不是愚昧和欺騙，自己蠢自己壞，請別連累我們共同的祖先來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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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美國食葯監局：

Questions & Answers: Arsenic in Rice and Rice Products

https://www.fda.gov/Food/FoodborneIllnessContaminants/Metals/ucm319948.htm

For Consumers: Seven Things Pregnant Women and Parents Need to Know About Arsenic in Rice and Rice Cereal

https://www.fda.gov/ForConsumers/ConsumerUpdates/ucm493677.htm

世衛組織：

http://www.who.int/en/news-room/fact-sheets/detail/arsenic

國家標準：

GB 10769-2010 嬰幼兒穀類輔助食品

GB 2762-2017 食品中污染物限量

《中國居民膳食營養素參考攝入量》

《中國主要含砷礦產資源的區域分布與砷污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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