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明小說：相親系列：彩禮風波
王海明小說：相親系列：彩禮風波
作者簡介
王海明，男，生於一九五九年。甘肅省天水市甘谷縣盤安鎮金川人，愛好文學，現在寧夏銀川市生活。
《相親》之《彩禮風波》
上篇提到，興高采烈的三樣，她母親及二位嬸嬸被響年堂弟從鄰縣送到她們的家後，一大家子人都在議論這楊響年及其家人，尤其是她的倆嬸子，除對楊家的地理條件和家庭條件讚不絕口外，對響年更是讚譽有加，什麼:"漂亮，帥氣"呀，"大方，穩重"啦，能形容的，能想到的詞語都用上了，誇了個天花亂墜。好不容易插上嘴的三樣媽只說了句:"這楊家人看著還不錯，大體上和三姑介紹的錯不多，那個叫響年的小夥子還行，應該不瓜的"。三樣父親曹韻文聽老婆這樣說，冷不丁地說道:"真像你們說的那樣，為什麼到二十八了還沒說上媳婦?頭髮長，見識短"。三樣的倆個嬸嬸聽見大伯子生了氣，連忙站起身來，掏出裝在手提包里的紅包，放到桌子上，異口同聲地說:"哥，嫂子，我們出來了一天了，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你們先忙，我倆回了"。三樣母親見說，連忙一隻手拉住一個妯娌，說:「這是做什麼?這是人家楊響年送你們的，為何要掏出來?別管你大哥，他就那樣的人，走，到丫頭房裡去，吃口飯了再回"。二嬸先說:"大嫂，你想多了，哪裡是為大哥這句話呀，實在是一天了，你知道的，勝文又什麼都不會幹，恐怕這陣把豬雞都餓死了。這紅包是送給三樣的，再說，事若不濟，還得給人家退回去呢"。"就是，就是，還是二嫂說得對，我也這樣想，但不會象二嫂那麼會說"。說罷，二人辭別回了各自的家。
待二位妯娌一出門，三樣媽生氣地數落丈夫:"你也有歲數了，怎麼說話越來越欠考慮，當著倆位嬸嬸，說的那叫什麼話?，人家賠著功夫為三樣，你連句人話都不會說。前幾年把老三得罪了，這兩年才不那麼計較了，不是我拉活，人家能去那麼遠的地方?好歹不分"，一邊罵，一邊哭了起來。一頓數落，這曹韻文無言以對，結結巴巴的小聲嘟噥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哭什麼?去了就去了，弟媳婦，說了咋的?"三樣媽聽丈夫這樣說，更生氣了:"照你這樣說，咱三樣也是有毛病的了?你會想，難道楊樹林就不會想?上一次柳坪村的張家就是你要這要那的，讓孩子耽誤到現在，要不是你，只怕三樣的孩子都上學了"。一頓罵得曹韻文無言以對，也暗自悔恨，但面子上下不來，訕訕地坐到房檐下抽煙不題。
再說三樣，一進門給兩位嬸嬸倒了杯茶後借口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仔細回味著今天的事，但上房裡父母與兩個嬸嬸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在耳里，尤其擔心父親的態度，也特害怕父親又要天價彩禮，把這門稱心的親事弄黃了。二位嬸嬸出門，她趿拉著拖鞋追著送出大門，回來賭氣似的回到小屋，父母吵架她一字不拉的都傳了來，想起往事，不由她傷心起來…
四年前，她初中的高一級同學張佐來提親，各方面還不錯，誰知，硬是讓她爸用二十萬彩禮把張佐嚇跑了，儘管媒人一再重申，張佐在部隊上轉了志願兵，成專業軍士了，吃上了公家飯，雖說眼下困難，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奈何她爸油鹽不進，只認二十萬這個冷冰冰的數字，張佐一氣之下回了部隊，聽說找了一位城裡的女教師結婚了，恨得三樣瘦了一大圈，一年多不和"財迷"父親說話，後來，還是在縣上工作的大姐二姐苦口婆心地相勸，才漸漸不記了這些事的，但這一次父親恐怕舊病複發，只怕…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卻說三樣父親曹韻文，眼見女兒年齡不小了，也著急著想把孩子的大事安排妥當，但村裡的彩禮節節高也是事實，這不，村西頭高愣子的醜女子還是二婚，帶個小女孩，彩禮都二十八萬了，這三樣的彩禮少了，不是又讓那幫看不起自己的舌根精笑話吧?口問心，心問口，就要他二十五萬，反正那前川的楊家有錢，再說，現在誰家娶媳婦不要個十幾二十幾萬的?主意一定，便招呼老伴及女兒到上房，先對她娘倆說:"既然前川楊家還行，我沒意見，不過，這彩禮怎麼辦?總不能一分不要，讓左鄰右舍笑話吧?"老伴聽說，先看了三樣一眼，見女兒低著頭，一聲不吭，便對丈夫說:"我看楊家地方平坦，家境不錯，又種著果樹，為三樣考慮，彩禮憑親戚吧，能給多少是多少"，話沒聽完，曹韻文勃然大怒:"你少在女兒跟前放屁，人家給個三五萬你也行?樣樣結婚，你說人家城裡人不興彩禮，一分沒要，倒貼了四，五千元，二樣結婚，你又說女婿家窮，又買房又結婚請人的，也沒要彩禮，雖說給了五萬元，但你打腫臉充胖子，陪嫁了全套電器後剩了幾個?這次又不要一分，四樣將來上高中，上大學錢從哪來?還不娶媳婦了?"樣樣是大女兒，二樣是二女兒。一聽丈夫又提這個，三樣媽小聲嘟噥道:"那倆女婿不是給你說了幾次了嗎，四樣以後的費用他倆全包了?還有咱倆的養老呢"。"空頭支票，隨便一說你也信?"三樣一聽，便忍不住哭著說道:"你一聽有人提親就先想錢，是錢重要還是我重要?張家的事不是你要那麼多錢，我會落到現在?"。一聽女兒的哭訴，老曹無言以對，掏出香煙抽了起來。娘也陪著女兒掉淚，半晌，他開口說:"不是你爸愛錢，但鄉俗是這樣子的，我能有什麼好辦法?再說，彩禮多一點，你在他家就值錢呀，他們不疼你還疼錢呢"。三樣媽一聽，便問:"你準備要多少?""二十五萬「，曹韻文斬釘截鐵地說。三樣一聽，哭出了聲，起身離開上房，到她住的小房裡哭著給大姐二姐打電話去了。看到女兒哭著出去，三樣媽邊哭邊罵老伴:"虧你還是個男人家，二十五萬也能要出口?還讓三樣活不活了?張佐的事還不接受教訓，看你把三樣害到幾時。這次要是把楊響年錯過，我也不活了，你那麼愛錢，你跟錢過去"。一邊哭一邊罵，這曹韻文雖然時不時頂一句，但心下知道老伴說的都是實話，但村裡村外，哪個姑娘結婚不是二十幾萬的彩禮?雖然連自己都覺得太多了，但約定俗成，自己有什麼辦法?從本心講，他也不想要這麼多，尤其是在縣城買套房，地和莊稼都在山上，一年除過過年，還能住幾天?但對門劉林林那趾高氣揚的樣子，每次開個小奔奔到門口就按得喇叭山響，見面乜斜著那對三角眼，挑釁似的看著他，不就是女兒打工時找了個土豪女婿嗎，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生了個打扮得跟妖精一樣的女兒，他姓劉的狂什麼狂?跟他提鞋都不配呢。曹韻文生氣，還由於劉林林即使吃個雞蛋也會把蛋殼丟到他家門前。一想起這些事，老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爸，我二姐的電話"，掹丁響起的聲音，讓沉思中的老曹驚醒了過來，連忙丟掉燙手的煙頭，拿過電話，聽見二樣說:"爸，你還好吧，三姑介紹的對象，三樣還滿意，你要抓緊，不敢錯過了，彩禮呢，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別怕，咱四樣以後的用度由我和大姐負責，爸，聽女兒的沒錯"，說完，不等他回話，就掛掉了電話。
曹韻文之所以看重彩禮，是窮怕了。因為連生三個女兒，他躲債似的躲計劃生育，生了三樣，罰了四千塊錢，二十多年前的四千元吶，讓他背上了沉重的債務。而東躲西藏又耽誤了田地，連吃糧都成了問題。生了四樣後，鄉上要罰一萬元，最後把糧食，油料，門窗都折成罰款還不夠，見實在無物可罰，鄉上的幹部動了惻隱之心，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老曹幾乎是從零開始生活的，那些年，咬緊牙關也沒讓仨女兒綴學，好在女兒都爭氣，大女兒考上了一本，二女兒考了師範，孩子工作後才還清了欠債。雖然三樣沒考上高中，但差兩分的成績怎麼都該讓孩子復讀一年的，但太窮了，以至於每逢學生開學前鄉親們看見自己都繞著走了，他也老覺得虧欠了三樣，但不成文的約定俗成，只能這樣子入鄉隨俗了，彩禮得要，但以後女兒有困難，還是得幫的，不然，親戚不說啥，自己良心也不安呀。
三樣媽為這事連晚飯都沒做，看著丈夫在上房出來進去，探頭探腦的樣子心裡說，我偏不給你做，餓死你個老財迷。不過，儘管心裡這麼想，但老伴這樣坐卧不安，讓她也跟著難受。正當她想打幾個荷苞蛋時，手機響了，是大女兒的。三樣媽接聽了幾句後走到上房，賭氣似的把手機塞給丈夫，說"找你的"。老曹接過一聽，是大女婿的聲音傳了來:"爸，我是來年，聽三樣說你要了二十五萬彩禮，還有房，車?爸，聽我勸，頂多要上二十萬吧，太多了人家也拿不出來，庄稼人，即使有錢，也就是個十萬八萬地到頭了，再說，城裡的房子也沒大用處，即使住，也是親戚住，沒必…"，沒等說完，氣得老曹摁了電話，氣呼呼地又抽上了煙。老婆見狀，退了出去，心想，等氣消了再勸勸。
正在生氣的曹韻文，堵氣躺炕上，正迷糊時，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一接，是堂妹來打問消息的，沒好氣的他大聲說:"你只問她娘倆，我不管了"，說罷，倒頭便睡。對面屋子裡的三樣媽聽見，連忙跑過來抓起手機撥通丑新家的電話就連連賠不是"他三姑，你哥那驢脾氣，你還不知道?跟我拌了句嘴，瞧，給你發開脾氣了，你別計較，我給你賠罪了。啊，三樣倒願意，一家人都願意，明天吧，明天給你打過來。"說完拿手機進了三樣房裡，分別給二個女兒打了電話，讓女兒明天一起來家一趟，有要事商量呢。
一夜沒睡好覺的三樣媽，早早就起來了，給四樣做了早點，順帶喊老伴起來吃完，天已大亮了。見三樣天要亮時才睡著，便把三樣那份放鍋里蓋好，才坐了下來，心裡盤算著怎麼跟那老財迷開口，猛聽見大門外車響，沒及出得大門，見倆女兒及女婿一齊走了進來，未及說話，五個人齊奔上房，見她們父親正在喝茶，都長吁了口氣，抱怨說:"咋晚下命令一樣的讓我們來，再打電話顯示關機了，嚇得我們一夜沒睡，還以為出啥事呢"三樣媽忙拿出手機一看，嗨，沒電了。曹韻文見孩子們都到了，便將要彩禮的事和盤托出，徵求她們的意見。大女兒說道:"爸，彩禮雖然是咱們老家的鄉俗，但前川一帶低得多，你這一出口，如若前川那邊不答應，這三樣還嫁不嫁了?我看不如讓三姑側面說一下，由他們提出來更好"，老曹一聽，沉默起來，好一陣沒人說話。這邊三樣聽見二位姐姐姐夫都來了，一邊起床一邊聽，覺得大姐說得太對了，可沒聽見下文，不禁著急起來，這當口聽見二樣也勸:"爸，大姐說得在理，我咋晚說過，四樣的用度包在我和大姐身上，你就放心吧，啊"。老曹聽完，瞪了女兒一眼，小女婿怕老丈人發起火，便說道:"我看這樣吧，彩禮要上二十萬，三金不能少，車子，房子都要，這樣行嗎?"老曹沒顧上回答，三樣在門外說"這樣不行的話，我也不嫁了，昨天人家光見面禮就一萬，我都嫌多，都是庄稼人，日子還過不過了?"聽三樣這麼說，老曹只得說:"好吧，就按你二姐夫說的回個話，就說給我們倆弄個養老保險放那，就當是個僵繩罷"這門外的三樣還要說什麼，被大姐夫用手勢止住，三樣媽小聲說:"這也太多，不知響年爸答應不?"二樣拉著媽媽的袖子，使了個臉色，便不再多言，娘仨出來拉著三樣回了小屋，二個女婿陪著丈人重新喝起了茶。
回到小屋的三樣媽給三姑打了電話後，三樣還是不高興，大姐樣樣說:"三樣，你的心情我理解，前川的禮節低也是事實，但你要明白，以你的條件在咱這一帶算是最低的了，你有楊什麼的微信嗎?"見說有，便繼續說:"告訴他，房子有沒有不要緊，保險買不買也沒關係，橫豎咱爸奔六十了，只當是考驗一下那個姓楊的對你貪不貪，如果全答應，證明人家重視你，喜歡你，你再別和咱爸犟嘴了"。三樣一聽，大姐不愧是大學生，說的對呀，遂對大姐和二姐說:"姐姐說的對，我聽你們的"，連忙給響年發微信不題。
卻說楊樹林老倆口聽見這信息，儘管知道後山一帶彩禮高，但還是吃了一驚，尤其是這縣城的房子，得幾十萬呢，這可怎麼處?連忙把兒子叫過來說:"你看到了沒?丑新娘把三樣家的要求帶來了，二十萬禮錢，外帶三金，服裝，這都不算啥，車也行，買來接送個親戚什麼的，但這幾十萬的房子就把人難住了"。說完，夫妻倆都看著響年，只見他掏出手機對父母說:"三樣在微信里說了，丑新娘說的是她爸的意思，她說縣城裡的房子無所謂，那是讓後山人聽的，保險也是怕結婚後對老人不管的一根僵繩，並非一定要"。夫妻倆聽兒子說完，異口同聲地說"真的?""當然是真的了，你看看三樣的微信"。響年媽抹了抹眼角說:"我說啥了?三樣這娃一見就讓人疼，說的話真讓人暖心。兒啊，以後人家的娃娃進門，你要敢壞了良心，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響年連忙說"媽，這個你就放心，我也覺得人家挺好的"。
楊樹林日思夜想的事，終於有了接收錢的人了，異常高興，但仔細一想，這二十萬的彩禮，三萬多的服飾，十萬元的車子，訂親，結婚的費用加起來不是小數目，怎麼盤算也不夠呀，儘管在前川村子也稍稍高些，但這門親事娃娃願意，他也滿意，唉，錢多是多了點，但值啊，"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管他呢，先給丑新娘回話要緊。於是，溜下炕找丑新娘回了話:親戚說的都能行，讓她要個三樣的生晨八字合一合，丑新娘自然高高興興的辦去了。然而，丑新娘哪裡知道，她說的話響年早就知道了，像個傀儡一樣，唉，現在的媒人吶，純粹是個擺設和見證人，只是蒙在鼓裡一樣，誰也不願揭穿而已。
不說楊樹林求人借錢，單說響年和三樣一晚上微信滴滴聲響個不停，有時候夜深了，還聽見滴滴微信響，響年媽忍不住隔著窗戶說:"響年吶，明天還得早起呢，關掉手機睡覺吧。"有時兒子應一聲，有時一聲不吭。她也無法，只得悻悻睡去，不再管他。
終於，三樣父親接到堂妹的電話，說是本月的二十八日是黃道吉日，楊家要訂親了，問這邊親戚的意見。老楊明知道女兒一心一意的，說徵求二字，那是客氣，便不再堅持，索性由三樣自己拿主意。這是因為，他的鄰居門家老大，死活要三十萬的彩禮，男方無法，連夜把門家女子領上跑了，不知去向，弄得門老大灰頭土臉，十來天閉門不出，把自己也嚇害怕了。
雖說時光飛快，但響年和三樣卻覺得日子還是太慢，雖然倆個人去了好幾趟縣城，買衣服，買手飾，看車子，即使隔上三二天，還是覺得慢極了，通過微信，倆個人越發增進了了解，都覺得相見恨晚，真可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終於，二十八日這個吉祥的日子來到了，楊響年和曹三樣，如願以償的訂親了，而大喜的日子也訂了下來，兩家人都程度不同地忙開了，但倆個年輕人卻還是覺得慢，太慢了，好在，天天在微信和視頻見面，響年媽聽見，也裝作沒聽見，也掰著指頭算日子，盼望著那一天早點到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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