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婆婆算了一筆賬
01
連續加班一周，禮拜五好不容易下了個早班。
陳娟去超市買了點食材，打算燒幾個家常菜。剛淘好米，梁凱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是婆婆打來的，陳娟順手接通。聽出是陳娟，婆婆寒暄了幾句後說：「娟娟，我不認識英文，你給我買的那件羽絨服是什麼牌子啊？今天穿出去，隔壁王阿姨可羨慕了，說讓她女兒也給她買件。」
陳娟還沒插上嘴，婆婆又接著說：「娟娟，有你這麼孝順懂事的兒媳，真是我修來的福氣。你是不知道，現在隔壁鄰居還有親戚朋友是有多羨慕我……」
被婆婆誇成一朵花，陳娟心裡當然高興。可婆婆絮絮叨叨了半天，仍然沒有掛電話的意思，而她翻來覆去說的都是同樣的話。
陳娟聽著聽著，覺察出婆婆有什麼事不好意思和她開口。
02
於是陳娟喊梁凱來接電話，而梁凱在擇菜，就讓她摁了免提。
婆婆大概不知道手機是免提狀態，她在電話那頭說：「凱凱，今天我可生氣了。隔壁王阿姨的女兒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她跟我炫耀了半天，你說有什麼好神氣的？氣死我了。你有空也去給媽買一條，買那種更大更好看的，滅滅她的威風。」
就知道婆婆支支吾吾的肯定有事。聽到了吧，還更大更好看的？她也不想想，一克黃金就幾百塊呢。
見陳娟臉上晴轉陰，梁凱和婆婆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他一臉討好地對陳娟說：「我媽也就說說，你別放心上，回頭我說她。」
陳娟沒好氣地答：「算了吧，你媽提的要求，你有哪次敢不滿足？我看從明天開始，咱倆喝西北風去吧。」
這話說得有點難聽。
其實陳娟並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孝順老人她也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最近，婆婆總是時不時地暗示他們給她買東西。今天是張阿姨的女兒買了大衣，隔天是李阿姨的兒子送了按摩椅。
次數多了，當然吃不消。
說實話，按照他倆的現狀，婆婆的那些要求，有點過了。
03
陳娟和梁凱是大學同學。
兩人都來自農村，相同的成長經歷讓他們之間多了惺惺相惜。畢業後，一起留在省城。
梁凱在一家外企做工程師，陳娟考了公務員。經過這些年的打拚，事業漸漸有了起色，收入也算尚可。因為知道兩家父母在買房這件事上都幫不上忙，他倆平時省吃儉用，一點點湊齊首付。
一年前，貸款買了一套小居室，然後結了婚。
搬家那天，婆婆笑著笑著，又突然哭了。公公去世得早，這些年，婆婆將梁凱還有小姑子拉扯大，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婆婆拉著陳娟的手說：「娟娟，以後我就把梁凱交給你了，你倆好好過日子。當然，梁凱要是惹你生氣，告訴我，我來收拾他。」
陳娟很感動，也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婆婆這些年不容易，以後要像對自己親媽一樣對她。
其實和梁凱從戀愛到結婚的這些年，逢年過節，他們就算經濟上不寬裕，也會留出一部分預算給雙方老人買禮物。而婆婆無意中說到想要什麼，也盡量去滿足。但最近這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婆婆提的要求好像越來越多。
買項鏈這件事，陳是想拖拖的。
04
梁凱沒說什麼，但那段時間，他每天下班回來，都會在書房加班到深夜。
半個月後，他拿出一筆錢交給陳娟說：「老婆，這是我接私活賺來的，能用這些給我媽買條項鏈嗎？她不了解我們的現狀，才會提那樣的要求。這些年，我媽不容易，我不想讓她失望。」
還能說什麼呢？金項鏈必須買啊。
這事過去沒多久，婆婆說要來省城住幾天。住幾天就住幾天唄，但陳娟沒想到，婆婆是帶著借錢的任務來的。
那天晚上，陳娟在書房寫公文，聽到婆婆在客廳里對梁凱說：「你妹他們最近在蓋新房，手頭緊，你當哥的，可得幫幫她。你讀書那會兒，你妹打工還時常給你寄生活費呢。」
陳娟心裡泛起嘀咕，婆婆這是把我們當銀行的節奏啊。梁凱支支吾吾地說：「恩恩，這個，我來想想辦法啊。」
婆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悅：「怎麼啦，為難啊？你妹他們是找你借，不是拿。」
梁凱連忙否認說：「沒有沒有，媽，你別著急，回頭我將錢轉給妹妹。」
這都什麼話啊，他們每個月要還房貸車貸，還要存錢生小孩，手頭壓根就不寬裕。但下一秒，陳娟又冷靜了下來。
誰讓這些年，她和梁凱習慣報喜不報憂？虛報收入，原本是想讓婆婆放心，也滿足婆婆的虛榮心。卻沒想到這讓婆婆誤以為他們很有錢。
05
梁凱來和陳娟商量借錢給小姑子時，明顯底氣不足。
但陳娟猶豫兩天後，還是同意了。
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哥哥來借錢，她也是沒辦法拒絕的。讀書的時候，哥哥幫過她。就像梁凱讀書那會兒，小姑子也省吃儉用地對他好。親情如水，困難的時候，如果親人都不肯出手相處，還能指望誰？
只不過打腫臉充胖子的後果是，那段時間，手裡的每分錢都得精打細算地花。
婆婆很高興。回到老家，到處說陳娟懂事能幹識大體。名聲在外，只能咬咬牙做得更好，讓婆婆滿意，也讓婆婆驕傲。
可不久後，陳娟到底還是把婆婆給得罪了。
那天正上著班，突然接到婆婆的電話。她一上來就說：「娟娟，梁凱有個遠房表妹想來城裡，你看能不能幫她找個坐辦公室的工作？」
當陳娟得知這個遠房表妹只有初中學歷時，心裡有點叫苦不迭。她想了想，很委婉地回婆婆：「媽，現在大學生到處都是，初中生恐怕很難找到清閑又賺錢的工作啊。」
婆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落：「這樣啊，可我已經和他們說了，我媳婦在機關單位上班，這點忙肯定能幫上的。」
天地良心，她只不過是個小公務員，哪有隨便幫人安排工作的本事？於是只好對婆婆說：「媽，這個忙我是真的幫不了。」
可能婆婆沒料到陳娟拒絕得這樣徹底，她愣了下，然後烊烊地掛了電話。
那天下班回到家，陳娟在梁凱那抱怨：「你媽這樣下去，是不是以為我們能登天啊？」
梁凱好言好語哄了半天，陳娟心裡的怨氣才好了點。
06
陳娟對婆婆越來越不滿。
有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母親時，忍不住數落起婆婆：「媽，我真是不懂啊，你和我爸從不開口問我們要東西，也從不和我們提要求，為什麼我婆婆卻把我和梁凱當成了搖錢樹？」
陳娟以為她媽會同仇敵愾地和她一起說婆婆的不是，卻沒想到她很淡然地笑著說：「丫頭，你光顧著生氣，就沒靜下心來想過你婆婆為什麼會這樣？其實普天之下，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家的孩子？」
深層次原因？
陳娟她媽接著說：「你婆婆的情況，和我們家不一樣。她一個人獨自養大兩個孩子，現在梁凱不在身邊，女兒又嫁了出去，心裡難免失落。而我和你爸至少當下還能相互依靠，你哥也一直在我們身邊。農村都講究養兒防老，梁凱留在了城裡，你婆婆這是缺乏安全感呢。」
這番話，聽起來壓根就不像是農村婦女說的。陳娟說：「媽，你這是從哪學來的？」
她媽笑著答：「什麼電視里學的？我是母親，也是婆婆，當然最能理解你婆婆的想法。」
不得不承認，老人家分析得很在理。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婆婆之所以會這樣，除了兒女不在身邊，讓她缺乏安全感，還有個原因在於陳娟和梁凱向來報喜不報憂。
如果婆婆知道他們每個月的開銷，知道他們也只是這座城市裡最普通的上班族，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們提要求？
07
和梁凱商量後，他們回了一趟老家。
婆婆很高興，並沒有因為表妹的事而和陳娟有隔閡。那天吃完晚飯，陳娟和梁凱拉著婆婆坐下來，將兩人的收入，還有房貸車貸，各種日常開銷，以及養育一個小孩的成本，寫在一張紙上，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婆婆他們的現狀。
婆婆有點吃驚：「你們這麼窮啊？」
算完這筆賬，梁凱很誠懇地對婆婆說：「媽，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哭窮，更不是指責您，而是希望您能對我們會多一些理解。您放心，我和娟娟每年都在漲工資，不會窮的。」
陳娟在旁邊接過話茬：「媽，我和梁凱已經商量好了，打算給您買份養老保險，每個月會給您固定打一筆錢作為贍養費。當然，以後只要有時間，我們也會多回來看看您。」
婆婆聽著，漸漸紅了眼睛。她拉著陳娟的手，說：「娟娟，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的。我之前真是……」
看來陳娟她媽說得對，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家孩子？只要和婆婆說開了，讓她知道真實情況，自然會理解和體諒他們的難處。
最怕的就是，明明心裡不滿，卻假裝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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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豬小淺：一個寫愛情故事的老少女。寫小清新，也寫重口味。住在上海，靜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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