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與李師師的事兒之五：燕青的委屈和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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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馮地模

【作者簡介】馮地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重慶市作協、美協、電視協會會員，重慶文學院創作員。20多年來在《紅岩》《四川文學》《中國鐵路文學》等刊發中短篇小說、各類文章計80萬字。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 燕青的委屈

宋朝的文治相當不錯的，武備差得太多，經常受到旁邊吃牛羊肉喝馬奶的少數民族的攻擊掠奪，總在退讓與議和簽訂城下之盟當中屈辱，好在不影響官家心情照樣歌舞昇平，由北退南直把杭州作汴州。

主戰派往往處於劣勢，北宋垮台皇帝一窩兒受端被侮辱蹂躪，高宗以降，直到以後被蒙古人消滅。欽徽二宗，真是絕代的書法書畫家，也是傳播風流故事的天子，宮裡玩耍不愛，竟然自甘墮落到市井與民同樂玩弄青樓女子，也是歷史記載當中少有一二的。

世界上最早的有組織的商業賣淫，始於我國春秋時期，距離今天有2600年以前的齊國，大臣管仲在國家首都臨淄齊桓公宮裡開設女市，即國家妓院，設女閭三百，收取那些女人的營業稅幫助國家發展經濟，並立法以富國。

之後，許多年代朝代延續這種制度，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後，禁止賣淫嫖娼改造娼妓淫業，才得到杜絕。現在的掃黃打非，就是上述政策的延續與再執行。

李師師姓王，京城洗染工人王寅之女，母親早逝，四歲父親亡故，落入李姓娼家，改名師師，長得眉目如畫，通透雪白善解人意，老鴇兒教以琴棋書畫，歌舞侍人。

長大成為汴京名妓行首，是文人雅士、公子王孫一擲千金竟相爭奪的對象，得到著名詞人周邦彥的垂青互贈作品，與宋徽宗的往來風流故事傳為佳話，據說與梁山浪子燕青也曾有染，事迹頗具傳奇色彩，也證明李師師的才情容貌非常人難及。

在封建社會男兒眼睛裡，都是粉骷髏臭皮囊過眼雲煙，逢場作戲的耍伴兒，在心裡難有位置，所在家庭家族婚姻也是排斥拒絕，認為這個墮落階層沒有好的結果歸宿，娼女從良只是畫餅充饑的一廂情願的幻想。

著名的越國西施充當吳國色情間諜，功成名就之後有范蠡化名陶朱公所攜的五湖之游；該朝將軍韓世忠妻子梁紅玉出身柳巷花街，以後夫唱妻隨共同抗擊金兵，也是正路。

燕青的思想認識，也未必有文人的惜香憐玉細膩婉轉，感情上的深刻倚念，況且關係著山寨將領和近十萬人的前途命運，生死厄數，無論如何應當辦好，吹彈歌舞放酒奉承，已經墮落進入十八層地獄，還有什麼割捨不開的呢。

天下混亂，風流皇帝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顯擺了，然而，燕青最痛恨道貌岸然的幫閑周邦彥流，不務正業得意詞句還讓女人們佩服，將徽宗頭一回梳弄師師的情景描繪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寫以瘦金體書傳世流芳，竟然不知道人間還有羞恥：

淺酒人前共，軟玉身邊擁，回眸入抱總是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

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迴風味忒顛犯。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

幸好燕青識幾個文字，熟悉這些黃色的下流文辭，是姐弟亦為羞恥，更有深層次肌膚之親是不可能的，蒼蠅似的嗡嗡嗡，他不是六月夏天擱久的臭雞蛋，委曲求全虛應差事成全了他的赦免和山寨招安。

之後，倒是宋大哥和主人盧俊義一再詢問與李師師感情糾葛，有幾位諸如王英的兄弟酒後求他敘述與李師師的上床感覺，讓他心煩意亂甚至發了脾氣。有點小瞧他燕青的為人，就沒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嗎？他預料到李師師在花團錦簇當中的蒼白與短暫，跟水泊梁山的造反與招安下場一樣，可憐復可恨。

英雄和姬女的結局，註定不得好死。

為什麼參加水泊梁山造反大軍呢？

一是隨波逐流，主人盧俊義上當受騙他也沒有話講；

二是感動於隊伍大部分江湖豪客的義氣直爽，環境比較乾淨純粹，醉生和夢死都不藏著掖著；

再說，沒有啥天堂地方可以去待，早厭倦了那些賭博使錢庸庸碌碌秦樓楚館廝混的生活，謀職做官更是要命。

即使找個女人安家過平凡日子，娘子也該是乾淨透明的小家碧玉，案桌子上擺一窩素白菜也是好看。

（二）李師師和燕青最後的歸宿

算是人與人，男和女人的相互利用吧，水泊梁山的大哥們與眾位兄弟，在替天行道和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旗子底下，生生死死一碗帶血的酒，造反招安；宋江大哥與朝廷無論高俅童貫還是皇帝老兒，造反與討伐，剿滅與招安到最後的鳥盡弓藏兔死狐悲，寂滅而已。

燕青與主人盧俊義的關係，與宋江的信任到最後的懷疑，與行首李師師的交往糾纏，到底誰對不起誰？實在難以分辨剝離區別。

好在，宋朝的文人雅緻與文學藝術，在中國歷史上佔有好評的一席之地，宋詞與漢賦唐詩齊名，趙家皇帝的書法瘦金體和花鳥工筆畫到今天仍然大放異彩，價錢不斷升值到新高，老百姓從《水滸傳》裡面都讀到李師師的艷名，還有周邦彥描寫皇帝玩娼的文字詠嘆《少年游》：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帷初溫，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那天夜晚，老周受到李師師接待，忽然道君皇帝從地道出來臨幸歡喜的婦人，周來不及撤退，暫時躲避花床下面，心驚肉跳地免費聆聽今上與花魁娘子纏綿對白，感覺不錯，回去斗膽即興創作這首艷文騷詞，以後廣為流傳。

皇帝知道後沒有怪罪反而誇獎周邦彥記載得細緻入微，成就了君臣同樂安定和諧的佳話篇章，也是難得。可是花魁娘子，大篷車一輛也上的人太多，燕青未必高興。

然而，李師師喜歡熱愛糾纏燕青，不嫌他盜匪出身，也是真情。

水泊梁山果然招安，強盜匪賊重豎旗幟另換戰袍搖身一變為大宋官軍，吃糧發餉有了國家包裝，按照小說敘述，還有徵遼征田虎方臘——後面是攻打真正農民起義軍兄弟贏得一連串勝利。

殺人三千自損八百，鞭敲金鐓響人唱凱歌面聖，英雄好漢們十停去了八九，死的死散的散，最後那些皇帝封過官職，有了去處的頭領們也被鴆害而亡。

還是燕青看得清楚國家形勢前途命運，朝廷昏聵皇帝玩樂絕大多數官員營黨謀私，金兵虎狼之師經常犯邊，百姓內憂外患難以聊生，招安不會有好下場。

燕青告辭主人盧俊義，大約講過一席振聾發聵勸告話，道理透徹寒入心骨，當然道理。可惜如燕青這般的頭腦清醒人不多。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不假。

等待成為官軍序列編製的水泊梁山人馬，功成名就之際，燕青感覺告別的機會到來，朝盧俊義拜了八拜，不忘記收拾一擔金銀寶貝，才飄然而去。頭領宋江看見留書，說是兄弟他從此退居山野甘做閑雲野鶴，本待面辭，擔心哥哥情誼深厚挽留不肯放行——也是知人處聰明處，燕青是宋江最為倚重的能幹人物，如何捨得？看似瀟洒的幾句別詞也教宋江心頭鬱悶：

雁序分行自可驚，納還官誥不求榮。

身邊自有君王赦，洒脫風塵過此生。

對於一個曾經嘯聚山林參與造反的人物來說，相比宋江吳用包括盧俊義等被奸臣害死，燕青著實遠見，用不著一起替曾經的理想陪葬。神聚蓼兒窪讓戲劇傳說與忠義悲情空在，為名字施耐庵的文人嘔心瀝血慢慢著書成說，流傳到今天讓我們讀到，應是彼此間的幸運。

公元1125年，宋徽宗讓位給太子趙恆，是為欽宗。不久，金兵大舉進犯宋軍節節敗退望風而逃，被尊為道君太上皇帝的徽宗與兒子一起在靖康之難當中，成為亡國俘虜，終日以淚洗面受盡屈辱慘死。

宋人南渡建立高宗皇帝朝廷，李師師一時間下落不明，民間傳說幾種結局：

一，以死殉國說。

《李師師外傳》記載，金人攻破汴梁後，金國狼主慕名委派其主帥達懶尋找李師師，在漢奸張邦昌幫助下見面李行首，還是那麼完美迷人，疑為天仙。可是，李美人拒絕伺候侵略者，金簪刺喉沒有成功，後折斷金簪吞下自殺殞命香消。但是有後人質疑，未必是真，是作者借人語事抒發自己的亡國之嘆吧，姑且不論。

二，被俘北上說。

北宋朝滅亡汴京失陷，李師師被迫嫁給一個打仗殘廢的金兵為妻，恥辱地生活下去，終日艱苦勞作不得已了結殘生。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金朝要求提供漢人美女名單時候，李師師早遁入空門成為女道士，不在此例，逃脫了悲催的命運結局。算是幸運。

三，花好月圓說。

出走的燕青沒有忘記李師師，良心發現，派人接走姐姐一起在海南島生活。不太可能。

四，老死江湖說。

算是可靠的一類推測吧。《青泥蓮花記》記載：靖康之亂，師師南徙，有人遇之湖湘間，衰老憔悴，無復向時風態。張邦基《墨庄漫錄》，書稱李師師被籍沒家產之後，流落江浙一帶，有時也為當地士大夫唱歌，最後嫁做商人之婦。這個說法能夠成立，也通情理。有宋人流傳下來的《汴京記事詩》為證：

輦轂繁華事可哀，師師垂老過湖湘。

縷金檀板今無色，一曲當年動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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