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歪打正著」的油畫

「歪打正著」的油畫

對話人:

楊大魯: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作品曾入選第八屆全國美展

竇洪濤:著名作家,書法家,社會文化教育學者;齊魯文化之星,影響濟南十大文化人物,濟南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本期導讀:油畫是你內心最隱秘的情結?你的油畫第一次參加全國大型美展就入選了,你覺得這是為什麼?你為何創作了一系列梵高題材的油畫?您油畫筆下的人物為何多造型怪異、變形?梵高等一些著名的畫家都畫過自畫像,您的畫冊中也有您的自畫像,那麼,您想通過自畫像表達什麼?您剛剛也提到「自戀」,您如何看待藝術家的「自戀」?

「歪打正著」的油畫

竇洪濤:你的繪畫主要分為哪幾個時期?

楊大魯:第一階段是學生時代,我在山藝學的國畫專業,以寫意畫為主;

第二個階段:後來往民間美術上靠,工筆兼小寫意;

第三個階段,也是成熟期:實際上我去了廈門才開始著手畫油畫。在廈門我雙管齊下,既畫國畫也畫油畫,經常去農村寫生,對農村生活特別了解。這兒也去,那兒也去,對農村家庭及院落的擺設我都一清二楚,並畫了大量速寫。

我清楚的記得,最初我對油畫的實驗,是用一張發黃的白布綳在一個窗框上進行的。白布是學生時代用來包鋪蓋的,窗框是從工地撿來的。自己製作油畫布,摸索著開始了。在實驗期我創作的《大辮子》還入選了首屆油畫學會展。

我覺得這幅畫被選中就是歪打正著。改革開放需要繪畫新風填入,時代需要創新,在那樣的背景下,我的作品入選。

我的油畫畫面不需要表現光源感,靠結構的穿插體現體積關係和質感。若要表現情緒,就用暖色調錶現熱烈,冷色調錶現悲情。我不用照片,不參照資料,直接用炭筆起草在畫布上創作,完全是一種情緒的自然流露。

油畫:狂野的釋放,線條的狂歡

竇洪濤:您最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比較系統地創作油畫的?

楊大魯:應該是去了廈門以後,在上本科之前,我做了一段時間的民間工藝美術。我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一直學習的是民間版畫和年畫,特點很鮮明。當年我創作了一組名為「炕圍子」的民間年畫,意在表現農家樂、新農村風貌,並在省美展獲得三等獎。

其中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因為我的年畫作品表現的都是在炕上發生的事情,像在炕上學文化,在炕上培育科技育苗等等,這些都是在體現農家新風。然而最後一個情節表現的是「合家歡」,春節一家人湊在一起過團圓年,其中有這樣一個片段:老人喝酒喝醉了,媳婦怕老人摔倒就在旁邊扶著。當時省里的專家提了個意見,說公公和兒媳婦的關係太近了,希望我可以做一下改動,但我覺得現在農民的思想已經很開放了,不會產生誤會,所以我堅持不改,後來這幅畫就被封殺了,根本沒有送去全國美展。

竇洪濤:這就是一個藝術家的氣節。

楊大魯:這其實就是我個人的藝術堅持。

竇洪濤:油畫是你內心最隱秘的情結?

楊大魯:油畫是哭,國畫是笑,我在中西思維中不停轉換。有時候畫國畫累了,就畫油畫。我的油畫更多屬於表現主義。

很多油畫我用線條表現,代表一種中西融合。我看很少有畫家用線條的表現形式來畫油畫,不是沒有,極少吧。由於受傳統繪畫的深刻影響,我一直在追求中西間的融合。

油畫不同於工筆畫的細緻,它可以釋放我內心的狂躁等情緒;再者,人年紀大了,花眼,我現在畫國畫都是戴著花鏡在畫,很吃力。

竇洪濤:你的油畫第一次參加全國大型美展就入選了,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楊大魯:我運氣很好。正是我選擇了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所以一步就邁入了一線的行列。1994年我第一次參展(第八屆全國美展)就入選了,要知道五年一次的全國美展,相當於繪畫屆的「奧運會」。因於我獨特的繪畫方式,所以很幸運就邁進了油畫圈子!

當然繪畫並不是一蹴而就的,油畫畫風的形成,得源於國畫、版畫、水粉的基礎,我速寫很好。我既表現中國傳統,又表現西方繪畫理念,兩種不同思維融合很難,我就選擇用「線條」作為構架中西融合的橋樑。

改革開放後國門打開,中國受蘇聯巡迴畫派和西方繪畫影響減弱,繪畫呈現多元化趨勢,所以藝術更隨心所欲了。

竇洪濤:油畫用線表現有何優勢?

楊大魯:在油畫中,必須講究素描關係,透視關係。尤其西方古典繪畫很講究光源、光影、色彩關係。但我將光影、質感等關係剔掉,著力用線條表現,有點像「彩色素描」。我的線條不同於國畫線條,也講究西方繪畫的理性。將色彩、光線的對比減弱,不考慮光源,盡量體現結構,這源於我對解剖的理解,速寫的基礎。我從小就臨摹《伯里曼解剖》。

竇洪濤:如果要劃分一個流派的話,您認為自己屬於哪一個流派?

楊大魯:我的油畫應該屬於表現主義,以線造型,雖然也有具象,但不是很寫實。在國畫方面,我力求以傳統審美取向造型,現代畫家大多以現代的審美取向造型,而傳統審美取向講求神似,沒辦法按照解剖學的角度來要求。

竇洪濤:這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

楊大魯:沒錯,東西方文化發展的脈絡是不一樣的。

竇洪濤:那麼,您認為中西方繪畫有沒有共通之處?

楊大魯:應該說是有的。西方的油畫近世紀也是接受了東方的繪畫理念技法,比如西方印象派的產生大多吸收了東方意象派的繪畫知識,像梵高、高更等畫家都接受了一些東方的繪畫元素。過去,西方覺得東方繪畫就是從日本開始的,可實際上日本的繪畫又吸收了中國唐朝的繪畫精髓,說到底,東方繪畫還是來源於我們中國。藝術是相通的,西方繪畫受東方繪畫的影響,又反過來影響東方繪畫。

現在,繪畫趨於大同,大家完全可以互相研習、借鑒,最終達到匯通。當然了,西方繪畫還是很有自己的特色的,也是很偉大的藝術。

結緣梵高:只為純粹作畫

竇洪濤:你為何創作了一系列梵高題材的油畫?

楊大魯:梵高是太特殊的畫家。我父親曾告訴我:你想畫畫,就要學習梵高,耐住貧苦,耐住孤獨。繪畫在過去並不是很容易的職業,需要花費大量精力練習,前期投入很大,而且一般開始賣不了畫,後期才可能賣畫掙錢。

梵高非常純粹,其祖上是畫商,但他的一生只賣過一幅畫,還是弟弟萊昂偷偷讓人來買走的。《帶血的耳朵》這幅畫的創作背景是這樣的,最後陪伴他的妓女開玩笑說:你的耳朵這麼漂亮,割下來送給我吧!這時候,梵高已經嚴重精神分裂,由於長期生活的貧困,精神的磨難,加上長時間太陽對大腦與眼睛的刺激等等多種因素交織……梵高就是這麼純粹,你要就給你!

他對藝術太投入,太專一。我將我的生活融入到梵高生命中,與其進行隔時空對話。我的油畫表現多是苦澀的,畫一般「沒有賣相」,不像很多畫家繪畫表現的是喜的。

還有一幅畫,創作背景是梵高得到教士父親的幫助,去礦上傳教。他恪盡職守,在礦工間大力普及基督救苦救難的思想,有吃的就分給礦工,連被褥和衣服都施給了別人。後來上面教會人員下來視察,見梵高穿得破破爛爛,便訓斥他說:這不是教士該有的形象,你不能當傳教士了!這件事對梵高產生了強烈的精神打擊,由此他對上帝產生了質疑。

《瘋戰車》這幅畫,我將很多個性極其突出,繪畫特點鮮明的大師融合在一起。其中有畢加索(立體派創始人)、達利(超現實主義鬼才)、埃貢·席勒(表現主義天才)、還有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創始人)等人。

《病友二》是我在一場事故後創作的。2007年2月28日,我遭遇了一場煤氣爆炸事故,我的大部分繪畫遭遇了毀滅性破壞。當時《廈門日報》等多家報紙都對這次事故進行了刊登報道。我的毛髮被燒成了黑色膠狀「琉璃球」,衣服連著皮肉被燒成焦狀,頃刻間被燒成了一個「黑人」。在消防員進來救火時,我內心還心疼著我的畫作。用僅存的一點意識喊著,「別用水噴!」他們哪裡知道館裡儲藏著的「珍寶」,上來就用水槍救火。很多國畫被炸得破破爛爛,還有一堆被噴水噴成了紙漿糊。

畫幾乎遭遇了滅頂之災,但幸運的是我燒傷那麼嚴重恢復得很好。醫生給我用一種藥膏每天定時塗抹,後來掉血噶扎時都是血淋淋的。那時候就寬慰自己:畫沒了,人還在,還可以繼續畫。

遭遇了這場事故,躺在病床上的我突然就想到梵高的經歷。不由感嘆一個藝術家的不容易。藝術家一生無論在生活上還是藝術上都要付出很多。藝術家會面對這種矛盾,既要追求藝術的至高境界,又要賺錢養家糊口。畫油畫時為了省錢,我一般會買很多木線條(龍骨),自己製作內框、外框。現在你看有些作品的邊框還留有火災的黑印。

竇洪濤:藝術來源於生活,也是生命的創作,用生命去創作生命。

楊大魯:有一年冬季我去峨庄寫生,從早上畫到天黑,一直餓著肚子,突然母親來了一通電話,問我:「兒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頓時一愣,「不知道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聽到這兒,瞬間我的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感情頃刻爆發。

藝術很多來源於生活與感情的感觸,每一個筆觸都帶著情感的觸點,我有時候都是含淚畫完的,比如《歡樂輓歌》。《歡樂輓歌》表現了一種理想的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歡樂與輓歌是一種對比,我送梵高一群美女,還有另一群美女在不遠處歡舞迎接,我為他拎著鞋子、衣服以及畫箱,希望他來世可以有一個正常人的回歸。梵高被天使般的美女簇擁著向前,我那回眸的憂傷,都是我對梵高的極高崇敬。

每次看《梵高傳》我都會熱淚盈眶,還曾經專門遠赴荷蘭考察了梵高美術館。梵高是一位很特殊的畫家。他每個月等著弟弟萊昂的接濟,拿到錢之後卻還要拿出其中的錢接濟身邊的畫家朋友,比如高更。

梵高特別純粹。我想用「梵高油畫系列」,給現代畫家一種啟迪——要把藝術真正融入生命,保持藝術的純粹性。

「歡樂與憂傷並存」

竇洪濤您油畫筆下的人物為何多造型怪異、變形?

楊大魯:誇張變形是個人的一種感受,畫出來的作品都像照片一樣有什麼意思?!藝術就是要經過自己心情、情緒的醞釀、加工,表達出自己最真實的情感。當然,誇張變形也要建立在專業的構圖上,建立在紮實的造型功底上。

誇張變形是在遵循規律的基礎上加之個人感情的碰撞,是一種自然的流露。不自然的誇張變形很牽強,不是美。

竇洪濤:那您認為什麼是美?

楊大魯:什麼都可以變成美,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巴黎聖母院》,這部作品就很好地解釋了美與丑的關係。卡西莫多是個很醜的敲鐘人,但他也是最美最善良的人;克洛德是巴黎聖母院的副主教,他長得美但內心卻醜陋無比。繪畫也是一樣的,丑到極致也會產生一種美的感受。

對於我來講,國畫與油畫就是我的兩種語言。國畫是笑,大笑,把大家都逗樂,在宣紙上導演出一場很精彩的喜劇,儘管它的背後是一場悲劇;油畫是悲,像《歡樂輓歌》,梵高一生沒有女人,我就通過畫筆送他一大群漂亮的女人,如同我給這幅作品取的名字:歡樂輓歌,看似歡樂實則凄涼。

竇洪濤:如果讓您用幾個詞概括梵高的藝術理念,您會選擇哪幾個詞?

楊大魯:只有一個字:真。

情感、藝術都是真的,沒有一點虛的東西,他的畫和他的生命都是密切聯繫在一起的。

竇洪濤:你送給梵高的不是女人,不是性,而是一個美好的祝福,祝願他來生獲得一個正常人的歡樂與幸福。

楊大魯:就是這樣。藝術家一生都是歡樂與悲傷並存的。

竇洪濤梵高等一些著名的畫家都畫過自畫像,您的畫冊中也有您的自畫像,那麼,您想通過自畫像表達什麼?

楊大魯:我知道有人把畫家的自畫像稱之為「自戀」,每個畫家可能都畫過自己的自畫像,但是對於自畫像的解釋卻是不同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解釋。

我那時沒有條件雇模特,加之自己面部形象比較立體,適合入畫,所以要做一些試驗性突破的時候,我只能拿自己開心,對著鏡子畫自己,今天用這樣一種方式和工具表現,明天用那樣一種方式和工具表現,這也是一種尋求技法和情趣的方法。

竇洪濤:您剛剛也提到「自戀」,您如何看待藝術家的「自戀」?

楊大魯:所謂「自戀」,我認為就是自己欣賞自己,用自己的技法表現自己,甚至誇張地表現自己。其實每個人都自戀,如果連自己都不看好自己了,那誰還會看好你?!我也不例外,不過我自信的一點是,自己雖然長得不漂亮卻很有個性,容易採用不同的表現方法來表現自己。

竇洪濤:繪畫是不是一種最能表現你這個「人」的方式?

楊大魯:我想是的。父親也是畫畫的,我深受家庭的影響。小時候,父親畫毛主席像,我就負責畫毛主席的那件綠衣服,父親把線條勾勒出來以後,我負責著色。

我畫畫喜歡走極端,要哭就大哭,要笑就大笑,這也和我平時的生活有關。我是個很弱的人,不懂得拒絕,讓人覺得好欺負。我受不了平庸,但自己在生活中卻極其平庸,所以我就把自己內心的不滿和無奈都發泄到畫布上,通過畫布展現出來的東西都是很瘋狂,很個性,很張揚,很淋漓盡致的。

連載預告

?「我只會畫畫」

?父親,我最敬畏的人

?文波畫評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洪濤經典時空 的精彩文章:

妙不可言:書道盡在有無間
竇洪濤:藝術完美了生命,道行成就了藝術

TAG:洪濤經典時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