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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內心的黑洞是什麼

(攝影:丟丟畫家)

表面看起來,我是個陽光樂觀的人。

我幽默,愛講笑話,時不時來個段子,可以把跟我聊天的人逗笑。基本上我的朋友們都喜歡跟我聊天,有時候一開聊簡直就停不下來。

我脾氣好,很少發火。和朋友相處也好,同事相處也好,很少有摩擦。一方面我內心裡不喜歡得罪人,不喜歡樹敵,總是能讓則讓。所以,我的人緣還算不錯。

在別人眼裡,我也挺上進的。很多人在小城市糾結要不要來北京,最後還是決定不敢出來,而是在父母身邊生活。我卻義無反顧來到北京,想在這裡打拚出一片天地。雖然說沒有什麼成就,勇氣依然存在。

……

這只是別人眼中的我,不是完整的我。

有時候,當我告訴別人我很痛苦,也會因為某些事情沮喪,他們不肯相信:你怎麼也會痛苦?

其實,不管是誰,都有痛苦的時候。更別說我這個普通人。

我內心的黑洞就是:我對失敗非常恐懼,我很難接受失敗。

這個黑洞,一直束縛著我的成長,至今仍然在束縛我。我試圖逃離,卻時不時被拉回去。只好再次逃離,鬥爭。可以說,我一直在和這種恐懼做鬥爭。

這個原因,說來話長,要從我小時候說起。可能就是因為我小時候學習成績太好,父母對我的期望很高。他們很難接受我的失敗,尤其是我爸爸。

如果我平時考90分,這是正常的。可哪天突然考了70分,這是反常的,我會挨打。

其他人呢,比如我弟弟,小時候不愛學習,他要是考70分,我爸爸就很高興。

我自己也特別要強,我覺得我的角色就是學霸,我不允許自己當差生。如果成績差,別說父母接受不了,我自己也接受不了。

可是人生哪能這麼順和自己的心意呢?哪有一帆風順的人生呢?一切順利,只是我自己的奢望,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當我遭遇人生打擊的時候,我是無法接受的,無法接受自己從優秀生,變成了一個差生。我爸媽更無法接受,他們對我有怨氣,我也覺得正常。我把這種怨氣加到自己身上,狠狠地在內心對自己進行攻擊。

攻擊的後果就是:我感覺上學成了沉重的負擔,我好像很難開心起來。我讀高中的時候,上課總想打瞌睡,聽不進去。覺得學習是完全的痛苦,沒有一點快樂。覺得學習是人生的折磨,我們上學的意義就是為了高考。

那會我想過,如果考不上,這下更不被接受了,這可怎麼辦?我在第一次高考前,我打退堂鼓,不想考了。我去找老師,老師不同意,我只好咬牙考。果然第一次高考不理想,第二次繼續考,還是很一般。只上了一個普通的大專。我到現在都無法接受我考了一個差學校,我爸爸更是覺得臉上無光。後來為了彌補心裡的失落,也為了S,我才自考的鄭大。說到底,我內心一直不接受自己的高考失敗。我不是一個勇敢接受自己的人。

曾經跟一個好朋友聊天,她說當年她高考的時候,心想如果考不上就去自殺。我說我也有過這種想法。還好後來她考上了,就不自殺了。但是她在讀大學的時候,因為一個意外,差點沒有拿到畢業證,她又想去自殺……一路艱難走過來,現在她活的好好的,真是不容易。

家長、學校、社會都在教育我們要獲得成功,要爭名奪利。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們:假如我們摔倒了、我們受傷了,我們應該如何爬起來,我們應該如何療傷?

我畢業後找工作,也是非常恐懼。第一份工作去東莞的學校實習,當時是年前,我們要先去招生。每個人必須招3個,否則要扣工資,年後才正式上班。

我記得那會我非常害怕,我普通話講的不好,再加上到了陌生城市,內心恐懼。我盡量裝作膽大的樣子,和陌生人溝通。表面上看起來我笑著和那些人說話,其實心裡緊張死了。後來多虧我當時的大學同學幫忙,同事幫忙,我順利完成了任務。

當老師的時候,剛開始我教學前班,面對小孩子我倒不恐懼。後來我開始去教五年級,那幫學生太難管了。有一次教務處主任要來聽課,我嚇得要死。我都不知道那節課我怎麼講的,反正嚇得手抖,生怕自己講錯了。還好我的學生挺配合,勉強保持了課堂紀律。

對失敗的恐懼,對我人生的影響可以說是無孔不入,把我牢牢地禁錮著。

有時候我在分析自己,為什麼這麼害怕失敗呢?

因為如果我失敗的話,我的背後沒有依靠啊。你說,我怎麼能夠不恐懼呢?

記得我跑建材業務的時候,真的非常辛苦。跑業務需要的時間很長,要先去認識各路人馬,摸清關係,獲得初步認可之後,才能有打樣的機會,介紹材料的機會。

有段時間,我要去縣城裡面跑一個項目,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必須騎著自行車早點去公司,然後在公司附近坐到縣城的汽車。到了縣城,我要打的或者坐個三輪,才能到工地上。到了工地,還要辛辛苦苦等甲方領導。萬一人家沒有回來,或者人家心情不好,人家還不肯見我。

我運氣還算好,人家還肯見我。可是,到了要賬的時候,我的恐懼症又犯了,因為要賬真的太難了。

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心裡就很鬱悶,我不想起床,不想去縣城。我怕我要不到賬,怕去了找不到人。實際上,每次去都見到了人,可真的不好要。我要跟著那個項目經理,走很多冤枉路,有時候甚至把他堵在廁所里,他才會給一點錢。

當時的我,每天都心情恐懼,在公司老闆催,去工地項目經理難找到。回家呢,我爸爸還說我跑業務是不務正業。我自己委屈地蹲在廁所里哭,覺得人生真是太辛苦了,還不如去死。

我拿到第一筆6000塊錢提成的時候,趕緊把我媽媽接到醫院裡,給她輸液,買好的糖尿病藥物。我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想把錢省下來給我媽花。我覺得我還是挺善良的。

在我工資拿1500塊錢,勉強能夠自己生活的時候,我心裡也想著,我要努力賺錢,在城市買個大房子,把爸媽接過來享福。不過,我沒有做到,心裡想的再多,也沒有什麼用處。我爸爸仍然鄙視我,看不起我。我解釋了他也不信。後來我就懶得解釋了。

當我在工作上遭到挫折的時候,除了跟自己朋友傾訴,我不會讓家裡人知道一分一毫。我自己不願意麻煩他們,也不想他們知道了嘲笑我。

這樣的我,何來底氣呢?

想想這些年,我在外打拚,確實沒有給過家裡什麼錢。可是,我連自己的生存都無法穩定的時候,我又怎麼給呢?當我受傷的時候,我也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默默療傷。

還好我有朋友,還好姐姐也會支持我,我還有所支撐。儘管人生艱難,儘管恐懼仍在,我會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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