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和她的女兒們
HuangHe Creative Writing
黃河文創
與您同行
(總第567期)
劉老太娘家姓楊。八歲上下跟著父親逃荒到河北涿州農村。十四歲被賣到當地地主劉長貴家當童養媳,從此改姓了劉。
解放後跟老伴兒帶著三個孩子一大家子進了城。老伴兒在國營飯店當掌勺大師傅,是年年戴紅花上紅榜的勞動模範。劉老太這邊也不差,進城十年又一連氣兒生了七個娃,是人人交口稱頌的英雄母親。然而英雄也有氣短時,英雄母親自然也不能事事順意。本就是三代單傳的老伴兒恨不得劉老太胎胎男丁,好把老劉家香火續得壯大。結果老天爺偏生和他作對,劉老太一連七個都是千金。加上進城前生的兩個女孩兒,他老劉家是九個女子一個兒硬湊出來的十全十美,總帶著點美中不足的遺憾。劉老太平素是個倔強爽利掐尖要強的性子,嘴上不說,心裡也覺著對老伴兒不住。可老天爺沒容他夫婦倆多想,三年自然災害,接連病死了兩個女娃。怕最小的一個養不活,夫婦倆拜託了農村的表嫂幫忙,說是找吃得上飯的人家送去了,可那年頭哪兒有什麼吃得上飯的人家呢。這一去就是音信皆無。還沒等劉老太緩過神來,老伴兒又病倒了。醫院下了死刑宣判,是肺癌晚期。沒得治,讓接回家耗完了了事。劉老太胡亂抹了一把淚,對著躺在床上拖著半口氣喘不過來的老伴兒道:「你且放心去,到了那邊莫著急,等我見著咱孫子的面兒再下去找你。七個,我橫豎囫圇個地養大,再不會少一個。好歹對得起你我這幾十年夫妻情分。」老伴兒合了眼。誓算是立下了。劉老太再回頭看一眼圍在床沿的這幾個哭的不成形狀的孩子,悲從中來這才吊開了嗓子嚎啕一場:「你個狠心短命的,撇了我們娘兒幾個,好意思自己逍遙快活去了,真坑死我……」葬了老伴兒,劉老太轉身到老伴兒生前原單位討了份國企員工聘書,又去學校替大丫頭辦了休學。聘用合同是劉老太在經理辦公室和家門口連蹲了三天撒潑打滾鬧了來的。休學證明開得倒是簡便,可等拍到桌上就被大丫抓過來撕得粉碎。劉老太倒也不動聲色,冷冷地說:「你爸臨死前你說的話,這屋裡是人不是人的可都聽見了,你爸當真了,你總不能說話不算。」大丫哭道:「再有一年我就師專畢業,工作也給分配好了,到時候我供弟弟妹妹上學,怎麼就說話不算了?」劉老太冷笑道:「要等一年也容易,今年咱全家就喝西北風算了。」
大丫不搭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劉老太看她態度不似先前那般強硬,便也軟了下來說道:「你弟弟是老劉家的命根子,他的書怎麼都得讀下去,何況他成績不賴。以後全家都是要指靠他的。你妹妹們還小,擱家裡倒是個兒頂個兒的幫得上手,出去賺錢還差著點事。你是家裡老大,這時候你讓我指望哪一個?」
大丫鑽進被子蒙著頭直哭到大天亮,起身抹把臉,拎上布書包趕公交車去飯店報道了。
自此大丫變得少言寡語,三年後跟一個轉業的複員軍人結了婚,往後就很少回家。即使回了家也是二話不說塞給二丫一沓子糧票布票油票或是豬大腸之類飯店弄的下腳料,就匆匆走了。
劉老太拜託了老伴兒生前單位老夥計還有街坊鄰居,攬了一堆編籃子糊紙盒的零活,有時在家做有時出工到別家做,起早貪黑的忙,家裡的事由兒子大林和二丫照看著。
那時候死了丈夫的女人多半因為生計所迫沒過幾年就改嫁了。雖有媒人試圖說合,劉老太卻想都不想每次回絕的徹底。後來,這成了她說與人聽的彪炳千秋的功績。她之所以一直守寡,一方面自然是因為她骨頭硬,但她不想著也有別人嫌她拖兒帶女負擔過重走掉了的緣故。
雖然心力交瘁,但看著兒女們不知不覺的長成,劉老太眼底湧出希望,身上也有使不完的勁兒。沒成想勁兒還沒使完,趕上響應號召知青上山下鄉。三丫去了雲南建設兵團,四丫去了內蒙,二丫還好離得近,在山西。家裡只剩下年紀尚幼的五丫和老丫頭還有老劉家的獨苗兒子,被劉老太報了個遺傳心臟病得以留在身邊。
一下子屋裡的人去了一半兒,劉老太身上反而不自在起來。像過慣了饑寒交迫的日子,冷不丁的給大魚大肉吃的人一樣,心裡透著難以置信的古怪不適。甭管是好日子還是怪日子,該過的還得過,只不過在惦念里過日子時間走得出奇的慢。掰著指頭這麼一兩三四五的來回數,第六個年頭四丫回城了,跟著二丫也回來了,最後是三丫。
可三丫是帶著病回來的,她瘋了。
劉老太來不及傷心難過,天天守在三丫跟前,像對出生的嬰孩般給她餵食梳洗。慢慢的看著她一點一點恢復清醒神智。可她不知道神志清醒過來的瘋子是一心求死的。就在街面上開始飄柳絮的那一天,三丫吞了一整瓶滅鼠靈解脫了自己。
劉老太這輩子受過的最大刺激就是看見她的三閨女七竅流血的倒在院子的葡萄藤架下。劉老太覺得自己畢生的心血白費了,她違了誓,她答應老伴兒一個也不少囫圇個的養大成人的,這叫她如何有臉去地底下見他呢?劉老太病倒了,可她不敢死。她看著床邊站著的小丫頭,那眉眼勁頭兒又是活生生的一個三丫。
她這六個女兒長相全隨了老伴兒。雖有高矮胖瘦之分,但仔細看臉上都是一水兒的瓜子臉,細眉細眼小鼻子小嘴,精巧細緻中又透著淡然乏味。洗臉時也是也不敢用力,生怕手那麼一抹就把五官給抹沒了似的。
劉老太掙扎著起身,還不到她壽終正寢的時候呢。
大丫也過來照顧了,不過是挺著肚子來的。
劉老太眼皮一抹道:「家裡女兒多,莫想著生了孩子都扔給老娘照看。話說在頭裡,你們一個個可都記好了。」
大丫說道:「本來也沒想著讓你照看。孩子爸爸給領導開車東奔西跑的不著家,生這第二個我坐月子得從家裡要個人過去。」
劉老太扭臉沖著牆壁不說話了。二丫前年出嫁了。四丫五丫廠里下了班輪流去大丫家照應。
劉老太一算離老伴兒過世竟然也有十五年了。
這年,兒子畢業在政府機關找了份文職,小丫頭也到工廠上班了。劉老太感覺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一半了。再給兒子討門親,她就真的可以合了眼去見老伴兒了。沒成想,兒子自己先把姑娘領進了門兒。劉老太一眼看上去覺得不甚滿意,又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就由著兒子性子辦了婚事。把院子里北面主屋讓給小兩口兒住,自己搬到小東屋去了。
女兒們嫁出去的自不必說,沒嫁出去的要麼住在姐姐家伺候月子,要麼在廠里職工宿舍住甚少回家。這院子倒比前些年孩子們上山下鄉那陣還要冷清許多。
劉老太站在小院當中念叨著:「過一陣兒就好啦,葡萄結了那麼多,這院子總有熱鬧起來的一天。」
果不其然,不到一年功夫,兒媳婦生了。
是個女孩兒。
劉老太高興不起來,看在兒子面上還是得照樣殷勤伺候著。這下子姑娘們不樂意了,輪番回家監視看嫂子是怎麼虐待自家老娘的。兒媳婦也是個潑辣刁蠻性子,上了氣頭,越發頭疼腦熱腰酸腿軟一通拿捏著劉老太。劉老太盼著過一年再抱孫子,於是強忍不發。可自家閨女不用忍,打開屋門,把嫌棄埋怨話大聲說給北屋聽。兒媳婦也不示弱,歪在床上隔窗戶和小姑們對著罵。
這一下院子再不怕冷清了。
劉老太看一眼葡萄藤嘆口氣:「成天介雞吵鵝鬥的,連鳥兒都不來啄葡萄了。當初生了這麼些個孽障有啥用,都是上輩子欠的債。」
政府跟劉老太想到一塊兒去了,隔年就出台計劃生育政策,兒媳想生也不能了。
劉老太拿著掃床掃帚拍了拍褲腳上的灰,甩手進屋關上了門。
女兒們一個個成家了,哭著走出院門,沒過些時候便帶著姑爺孩子一大家子又笑著回來了。那些年是老劉家最好的光景。每逢大年初二女婿回門,整條衚衕頂屬他家最熱鬧。一大早,屋子裡院子里就都是人了。女兒們圍著老娘梳頭帶花試新衣服,女婿們圍著灶台炒菜做飯忙得不亦樂乎。外孫孫女院子里放炮仗,嗤地點起來,嘭地炸開,紅紙屑隨孩子們的笑聲散落在地上。晚上開飯時也是老娘女兒們一桌姑爺一桌孩子一桌,席間少不得要品評哪個姑爺的菜姥姥最愛吃,哪個孫子送到姥姥嘴裡的糖最甜,最後兒子從岳母家回來,跪在劉老太面前咚咚咚磕三個響頭,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這年就算是過完了。劉老太聽著女兒們丁零噹啷的洗碗聲,女婿們醉酒的胡言亂語,心滿意足睡去了,夢裡祈禱來年還要這個模樣。
轉眼又是一個十五年。再好的日子過的也會有波瀾。
劉老太沒想到自己老了臨了居然要搬家挪地方。她本想有一天沒了囑咐兒女們把自己的骨灰撒在這葡萄藤底下當肥料。她這大半輩子就跟這兒過的。生養了這一群兒女,送走了老伴兒,送走三丫,看見親孫女出世,酸甜苦辣咸樣樣都是在這院子里嘗的,冷不丁要搬家真是跟讓她死一回一樣了。
老劉家兒女在主屋聚齊開家庭會議。
兒子拍著胸脯說拆遷安置費一分不拿,再自己掏腰包給老娘買房子。他這些年從科員一路升到了副處長,一家子早就搬進去局裡給高層幹部分配的房子里住了。五丫頭去年離了婚,一個人帶孩子住在四丫老公公原來單位給分的舊房子里。小丫頭一家自從哥哥全家搬走後就一直在這院子里住著伺候老娘。所以一眾姊妹當下決定,搬進新房前老娘和小妹一家暫時安置在五丫那裡。
劉老太在裡間豎著耳朵聽,心裡正難過,忽地發覺被子里伸進一隻手,把一大摞票子捂在老太太手裡。抬眼看原來是四丫頭。
四丫按住被角,低聲笑道:「老娘發了大財,還不能給笑一個么?」見老太太唬得瞪眼說不出話,四丫又道:「放心,不是貪污的公款。」
她現在在市檢察院工作,十足吃皇糧的人。又說道:「先拿著,之後姐姐們再說給買房子的錢千萬別要。大妹妹小妹妹都困難,您老警醒著點兒,解決一個算一個,別糊裡糊塗地留一攤子亂。」
劉老太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地翻出藏在枕頭底下的小匣子,放進錢轉眼鎖上收好了。跟著咬牙切齒地戳四丫的腦門子道:「就你鬼靈精,我看頂多就是個假機靈。我不比你清楚?敢來教訓我了?!」
四丫擺手討饒道不敢:「就是給您提個醒兒。幾個姐妹里屬我最傻,專愛抱個路不平兒。」
劉老太搖頭笑道:「說的自己多仗義似的。好出風頭倒是真的。論掐尖兒要強的勁頭兒就你隨了我十分。就是還欠點穩勁兒。」
四丫道:「把我們幾個摞起來也沒老娘一個高。有什麼瞞得了您呢!」
老太太得意道:「這屋裡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是從我腸子里爬出來的?放個屁聞味兒都知道是誰放的。」
四丫笑道:「您說都一個爹媽生的,我們姐兒幾個性子竟然都不重樣兒的?」
老太太哼的冷笑一聲道:「兒女多了,啥樣兒的都有齊全著呢,還都是配著對兒來的,有精的就有傻的,有憨直的就有奸滑的,有愛出風頭的也有愛裝糊塗的,有假善的就有真惡的!」說完,兩個指頭狠狠掐了一把四丫的臉,四丫疼得直叫哎呦。
過一陣女兒們都進到裡屋來了,圍床坐著。四丫笑道:「剛才我給老娘零花兒,老娘嫌少把我臉都掐紅了。」
眾姐妹大笑說:「老娘老了越發變成個老財迷了。」
劉老太笑著轉過身面朝里閉上眼,心裡感嘆:女兒們大了,若在街面見著也都是旁人管叫阿姨的年紀了。女兒們的心思作娘的不用猜,只是經過了這些年的歷練越發有了些精巧的算計了。老太太就怕表面和和氣氣的一家人終有一天因為自己的緣故不歡而散了。今後是不會有清凈日子了,劉老太想著倒有些懷念從前。
老劉家在自家的小院子過完了最後一個熱鬧的年初二。老太太知道再也看不到葡萄藤子上長出的小嫩葉子了。她叉著兩隻小腳立在院子的大門檻里,摸著老舊的門框子。那是老伴兒生前一刨子一刨子做出來的,經了陳年的風沙和炒菜的煙火氣早已變得黑漆麻乎歪七扭八,門也再沒辦法關攏。其實也不必再關了。劉老太最後望了一眼這房子這院子,嘴張開幾次又合上,終究沒說出來一個字,拄著拐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老太四十五歲作了寡婦,拉扯大六個兒女,過了五味雜陳的三十年光景,如今在外人眼裡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可劉老太命里註定受得了苦卻享不了福。
一天,老太太照常一個人在屋裡睡中覺。女兒女婿都上班了,小外孫還沒放學,外面郵遞員敲門聲大了,老太太起身去開門。大概是起得急了,腳底下輕飄飄使不上勁兒,一個跟頭栽在床沿下邊。等她迷迷糊糊恢復了些意識,發覺半邊兒身子不能動了。劉老太硬是仗著腔子里的一股氣兒爬到對門鄰居家門口,氣瀉了,人又暈過去。
在等待搬新家的那年夏天,劉老太腦溢血中風了。買房子的事因此擱置了下來。醫生說幸虧救得及時。女兒們嘰嘰喳喳地來看老娘,每個都摸著娘的臉淌眼抹淚。劉老太不勝其煩,抱怨了幾句,女兒們又都笑了。劉老太一夜之間變作半歲的嬰孩了。她只能哭笑,發出含混不清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聲音。以至於兒女們見了她還沒等她給出反應就「好好好知道了」的哄上了。劉老太自己覺得沒意思,鬧過一陣後,也就認了命不再折騰了。她只能地蜷曲在裡間的床上,像一條幹癟枯萎的蠶屍。
七個兒女在外屋商量買房子。她們這麼齊全的湊在一處再為不了別的事。她們一直說,彷彿商量道下個世紀去了。
只聽大丫說:「咱媽這樣子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我是老大,房子的首付我出。剩下的分期,你們有能力的就給,有困難的也別為難,五丫和小妹妹那份兒,也算我的。」
五丫急待說話,被四丫一個眼神斜過去就住了嘴。
四丫轉而笑道:「大姐是土地主,光是在四環路那一處的安置費就破了那個區的紀錄了。要是論錢比孝順,我們誰都趕不上。但要說出力,老娘癱了八年,小妹辭了工在家伺候了八年。老娘生病前愛體面,這八年,沒生過褥瘡沒起過疹子,衣服頭髮指甲哪天不是乾乾淨淨的,要從錢上算,還真算不清。」
大丫道:「小妹是辛苦,所以小妹的那一份我給出。」
五丫見著機會趕著說:「大姐出小妹那份兒就行,我那五金店還賺點錢,我自己解決我那份兒。」
四丫回頭沖她瞪眼道:「你解決個屁!」又轉頭笑著說:「大姐做會計,賬算的明白。咱媽老早就說我們幾個加一塊兒也比上大姐。買房子可是一大筆錢,可架不住這房價蹭蹭的漲,過些年一賣有多賺出一套房子。等老太太百年之後,房主名字自然是填大姐的了。」
大丫嗔怪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出錢買房讓媽和小妹住得舒服點還錯了?」
四丫蹭地站起來:「你有本事房主添小妹的名字就當妹妹怪錯了你,向你道歉。」
大丫慢悠悠地說:「媽還活著呢,房子是她的,自然填她的名字,之後她要給誰我們誰都不能吱一聲。」
四丫冷笑道:「你付了八成的房款,媽不想給你也不成了。」
大丫騰地躍身起來道:「你當我是犯人呢?由著你這樣審!問問小時候給你把屎把尿的是哪一個?」
二丫一把揪住大丫胳膊道:「自家姐妹這是要幹嘛?姐姐你注意身體。四妹少說兩句。」
大丫前些年查出胃癌,切了半個胃。大丫哭道:「讓自家妹妹說這種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剩這半口氣遭罪。」
四丫一旁嘟囔:「剩半口氣兒還能到北京拆遷上訪,賺得盆滿缽滿的……」
大丫叫起了撞天屈。二丫急得抬手打四丫胳膊。五丫和小妹妹一旁不敢支聲。好一會兒大家無話。
二丫見狀道:「大姐也是好心,妹妹們都體諒些。畢竟大姐也是個病人。依我說我有退休金身體也還行,搬來照顧老娘也方便。小妹和妹夫那麼多年辛苦也可以多賺點錢,孩子還小還要上學。」
小妹小聲說:「二姐這是真替我們操心打算了。」
四丫哈地笑出聲:「怪道媽說蔫蘿蔔辣心,這家最厲害的是那個不顯山不露水,表面裝傻心裡算計的主兒。老娘癱了八年,你不說照顧,橫豎買房你倒方便了。一直不說話,這時候蹦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兒子要結婚,你也是惦記上這房子了。」
二丫氣的哆嗦指著四丫道:「今天可是瘋了,進了司法機關看誰都是賊。以為什麼人都能審了!」
大丫道:「甭裝的替天行道似的,說我們主意不正,不知道她自己存了什麼歪心思!」
劉老太在床上聽得明白。她已經八十多歲了,動彈不了但可恨耳朵眼睛都像從前那樣好使。昨天醫生上門檢查還跟她說她身體各項指標都好,連白髮髮根都變黑了,醫生說老太太您這是要活過一百歲啦。劉老太沖著醫生,呲牙咧嘴的,說不好到底是哭是笑了。她心裡想著自己怎麼命硬的連閻王爺都不肯收了。兒女多來冤業多。她拋心捨命的累了這些年,如今只想快些離了得個清靜。她伸出還能動彈的那隻手,翻來覆去地端詳,指尖早就發黑了,骨頭也變了形,雞爪似的乾枯嶙峋可怖,就算一刀剁了去也不知道還會不會疼。
作者簡介
貓步行走,一九八一年生人。因好逸惡勞而選擇於五一勞動節前一日出生。畢業於天津財經大學國際金融專業。喜與文字相交,妄想以記錄參差多態的人生來實現個人對人類文明進步的點滴貢獻。苦力所不逮,留下生命的印記也實屬樂事。


TAG:黃河文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