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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岡:你好,憂愁

文 | 穆曉禾

1.

她18歲出書,19歲成為千萬富翁,沒上過大學,卻與兩任總統交好;

她是問題少年,始終與「黃賭毒」有染,卻又是當時的青春代言人;

她有過兩次婚姻,一生掙下無數錢財,但揮霍無度,時常債務纏身,臨死還欠下國家巨款,不得善終,她叫薩岡。

2.

薩岡是一個筆名,她真名叫弗朗索瓦絲·庫瓦雷。她喜歡寫作,「薩岡」是取自普魯斯特小說里的一對親王夫婦的姓氏。

可我覺得,她可能是向同時代的作家薩特致敬,畢竟老薩長她30歲。

18歲那年,她用了6周的時間,寫了一部小長篇《你好,憂愁》。

她一舉成名,小說初版只有4500冊,後來印數不斷增加,達到了84萬冊。

這是法國戰後的第一部暢銷書,被譯成了20餘種語言,僅在美國就售出了100萬冊。

次年,英譯版高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首位,在全世界的銷售量更是超過了500萬冊。

1955年,她榮登法國作家富豪排行榜第一位人物。

3.

她1935年,生於法國南部洛特省卡雅爾克市的一個村莊里,父親是工程師,家境富裕,在巴黎有一棟寬敞豪華的住宅。

她成名以前,12歲時進入一個名為「鳥群」的修道院的小學校,因調皮搗蛋學業差而被開除。

從15歲開始,她是德普雷廣場地下室酒吧的常客,喝酒、跳舞、聽爵士音樂,實打實的一個壞學生。

貪玩,逃課,不做作業,導致16歲時中學畢業會考不及格。

19歲時,考大學名落孫山。

4.

沒考上大學,將來何以為生,當然是寫作啊。

她已不存在這個問題,更不用父親來給她背書。18歲成名,19歲便身價千萬。

韓寒都沒她幸運,他喜歡賽車,她喜歡飆車。

他18歲出版《三重門》,她18歲出版《你好,憂愁》。

他們都在自己生活的年代裡,做過相當時長的青春代言人,用現在的話說是公知。

他們的小說,都曾被改編成了電影,不過韓寒是國內,薩岡是在美國。

5.

小說賣出500萬冊,是一種什麼概念,光是版稅也得有幾千萬吧。

薩岡是全世界範圍內,但韓寒是國內,至少也有這個冊數。如果,你恰巧今年剛買了一本楊絳的《我們仨》,那麼請翻開後面的版權頁。

你會看見印數:5296000冊。

從2003年7月至2018年3月,已第61次印刷。巧的是,薩岡於2004年9月逝世,終年69歲。

而楊絳出版《我們仨》時,才93歲,老人家活了105歲哦。

有些人,一直活在風頭浪尖上;有些人,卻安靜地直教人忘記。

我們多年來對印數沒有概念,源於書籍上人家不寫,三聯書店是一家良心出版社,敢於公開這個數據。

如果是一本眾所周知的書,其印數至少是百萬計,像《明朝那些事》類的,說千萬級都是少的。

我們龐大的這個國家,10萬冊扔進市場上,只是起個小浪花罷了。

6.

19歲的薩岡,銀行卡上已超過了8位數。她問父親,這些錢該怎麼辦?

父親說:「在你這個年齡,這太危險了,花掉它。」

她聽後,已經糊塗了……

這是怎樣地一個父親,竟然如此不靠譜。所以,後來她大手大腳,揮霍無度,不加節制,即便有再多的財富,也不夠她玩的。

這,真的太危險了……

7.

小說《你好,憂愁》講的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女主人公是17歲的少女塞茜爾,她的父親雷蒙放蕩成性,對她不加管束。

他們一起到海邊度假,過著吃喝玩樂的舒適生活。

父親的情婦安娜為人正派,很有頭腦,她很快要和雷蒙結婚,給他帶來正常的家庭秩序,塞茜爾就再也不能自由放任了。

為了不受她的管教,塞茜爾千方百計阻止父親娶她,為此竟然設計挑動父親的嫉妒心,又故意使安娜撞見他與另一個女人擁抱的場面。

因而,導致安娜與他決裂,在絕望之餘以車禍的形式自殺身亡。

安娜死後,塞茜爾恢復了從前的放蕩生活,只有在床上捫心自問的時候,才會為安娜的死感到憂傷。

二戰對法國造成了深重的災難,沉重打擊了作家們的人道主義信仰,反映社會現實的鴻篇巨製因此走向衰落。

從50年代開始,題材輕鬆、形式靈活的通俗小說便繁榮起來。薩岡,因此獲得了「通俗小說女王」的稱號。

《你好,憂愁》為薩岡奠定了一生的榮耀。

此後,她又寫了20餘部小說、9部戲劇,以及電影腳本和短篇小說集,甚至歌詞。1977年,她還導演了一部電影,但再未取得像處女作問世時的轟動。

她的文學經歷,又讓我想起了1774年的歌德。

25歲的歌德,同樣發表的是一部小長篇,《少年維特之煩惱》讓他一鳴驚人,從此走上德國的文壇。

但幸運的歌德,直到晚年才寫出了像《浮士德》那樣的巨著。

薩岡在《你好,憂愁》一書,塑造了一個少女塞茜爾的煩惱。這煩惱,這憂愁,這孤獨,竟然伴隨了她一生。

8.

小說出版了,薩岡就獲得了當年的「批評家獎」,此後她還得過一個摩納哥獎,除此再與她無緣。

當記者採訪時,詢問她為啥把文學獎比喻成「扭曲之舉」。

她說:「人們說,她的書賣得很好,不愁吃穿,所以用不著給她獎了。」

這真的是一個扭曲之說。不能因為人家的書,賣得好,就不給獎。世上,也從來就沒有因為哪個作家窮,而頒給他。

相反,看今日之各種獎項,有人頻頻得獎,這邊得一個獎,那邊隨之一個獎而來,越得越多。另外一些人,儘管作品很有實力,但困於各種因素,未得一獎。

像我比較喜歡的作家賈平凹,在未得茅盾文學獎之前,我一次次覺得,他該得了,他該得了。

薩岡的話,可應驗在村上春樹身上。

春樹每年都是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且也是博彩上的熱門人物,可他年年落選,會是因為他的書賣得好,而不給他嗎?

他一年的版稅,頂得上好幾個諾獎的獎金。

今年,他又沒戲了,諾獎爆出醜聞,文學獎今年不發,明年再說。

獎,對一個作家來說,是一種無言的痛。

9.

「在這種陌生的感情面前,在這種以其溫柔和煩惱攪得我不得安寧的感情面前,我躊躇良久,想為它安上一個名字,一個美麗而莊重的名字:憂愁。

我對它雖並不熟悉,但我熟悉厭煩、遺憾,甚至還有悔恨。」

「憂愁,你刻寫在天花板的細縫裡,你刻寫在我喜歡的眼睛裡,你並非就是悲苦,因為最窮困的嘴唇也會把你顯露。」

「自由自在地思想,自由自在地瞎想,自由自在地少想,自由自在地選擇我自己的生活,選擇我自身。

我不能說『成為我自身』,因為我僅僅是一塊可塑的麵糰,只不過它拒絕任何模子而已。」

「做愛除了使我獲得肉體上十分現實的快感之外,還讓我體驗到某種智力上的快感。

『做愛』這兩個字本身就具有一種誘惑力,只要從字面上把它們的意思分開,就產生一種文字上的力量。

這如此具體、如此積極的『做』字,和富有詩意的抽象的『愛』字結合在一起,令我傾倒。

從前,我說到『做愛』時,沒有一絲羞恥,沒有半點彆扭,絲毫沒有注意到它的屈委。

現在,我感到自己變得羞澀了。」

以上是小說《你好,憂愁》里的句子,像她的容貌一樣讓人著迷。

誰的青春不憂愁,誰的青春又不孤獨,他借用小說的句子,來表達自己的處世哲學。

她說:我考慮著,要過一種卑鄙無恥的生活,這是我的理想。

她視愛情為一種「病態的迷醉」,並坦言愛情這東西,可以持續「三至四年,絕不會更久」。像她的兩段婚姻一樣,都很短暫。

1993年,她曾回憶說:

「我的運氣好極了,因為我長大時,正好有了口服避孕藥。

我18歲那年,整天怕懷孕怕得要死,但避孕藥出現了。

此後30年,性愛自由了,不必擔心後果。然後,艾滋病出現了。

我成年時代的那30年,正是縱情取樂的年代。」

從小生活在貴族圈裡的薩岡,接觸了太多法國貴族的真實生活,看到了太多有著豐厚物質基礎的貴族們空虛的精神世界,百無聊賴的惡俗生活。

尤其是她自己有了錢之後,更加無節制地痴迷性愛,賽馬,賭博,飆車,酗酒,吸毒。

在她的筆下,我們看到了上層社會的墮落,這種墮落無疑也是薩岡自身一生最終的寫照。

10.

她不太注重衣著,經常梳著短髮,牛仔褲還往上卷著,一副邋遢的樣子。

她從年輕到老年,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地飲。

她還愛赤著腳飆車,1957年因車速高達160公里/小時,在一個拐彎處翻了車,並差點喪了命。

她非常喜歡參加瘋狂的晚會,她還熱衷賭博,有時還吸食毒品,以便有精神連著幾天沒黑沒白地工作。

1995年2月,薩岡由於轉讓和吸食可卡因,而被判處緩刑一年的監禁。

她如此折騰的一生,不過是為了讓她的生活,顯得豐富多彩,有滋有味。

即便是這樣,她還說:「寫作是一種激情,沒有它,生活將是死水一潭。」寫作重於個人生活。

杜拉斯是用文字來折磨自己,在折磨中求取解脫;而她則是用生活折磨自己,一點一滴消耗和榨乾自己的身體,在描述生活之時求得解脫。

連杜拉斯都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我不是個作家,一定會是個妓女

若沒有作家的身份,沒有持續地去寫作的話,估計她們的頭銜,會另眼相看。

11.

2002年,她因為在1994年隱瞞了8838469歐元的收入,被判處一年監禁,緩期執行。

由於她債台高築,即使把全部收入用來還債,也要到2031年才能還清,所以法庭預先扣押了她以後所有作品的版稅。

她犯下了偷稅漏稅罪,再次觸犯了法律。此時,她不是憂愁,而是上愁。

儘管,她曾與兩任總統交好,不少作家給她寫請願書,也未能獲得特赦。

2004年,她死後,法國總理拉法蘭在悼念她的文章中,卻這樣寫道:

「弗朗索瓦茲·薩岡是一種微笑,憂鬱的微笑,像迷一樣的微笑,一種排遣的微笑,但也是快樂的微笑。從她的第一部作品起,她那簡潔的文風就影響了我們一代人。」

雖然薩岡臨死還欠國家的錢,但是她的作品對國家的貢獻更大,所以法蘭西欠她的更多。

人死如燈滅,所欠下的債也便毀了。

在她凄涼的晚年,回蕩在她耳邊的,應是她父親的那句話:

「花掉它!」

是啊,她花掉的太多,屬於她的,以及不屬於她的。

12.

梳理完薩岡一生的軌跡,她在採訪時一段話,頗有現實意義,讓我們反思。

「她說自己小的時候,村莊里的人每天傍晚,都要聚集在一起聊到深夜。現在一到晚上八點鐘,家家戶戶都關緊家門。

她深感今不如昔,認為電視是罪魁禍首,不僅節目內容亂七八糟,而且使人們相互疏遠,成了偷懶和老死不相往來的借口。」

「我們的時代……只有對金錢的永不滿足而又使人煩惱的慾望,道德標準變得不可思議,精神價值已喪失殆盡。」

現在,我們也正在經歷這樣的情況。

手機幾乎讓我們喪失了一切,每個人都成為了低頭族。夫妻間,一人抱著一部手機,各刷各的,交流變成了點贊。朋友之誼,也只存在於「朋友圈」中。

比起薩岡的時代,我們更甚,更加嚴重。

13.

薩岡:跟憂愁,先說你好,然後說再見。

可是,我們誰又能不憂愁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自有不可言說的事。

對憂愁說你好,是直面,而不是逃避。

說再見,其實是常見。只是,別把憂愁變成了抑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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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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