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劉希彥：事便是業

我這個在外闖蕩了多年的人，經常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是聽父母的安排在一個小地方做一份穩定的工作好呢，還是應該出去闖一番事業。

不好回答，看什麼人來問。六七十年代的人，父母都吃工資，物質上缺乏，靠自己打拚出來，吃過錢上面的苦，多多少少有點金錢恐懼症。這是種難以自愈的心理疾病，有了錢也不能斷根。再者，人生觀的形成期看過太多港片，講狠，尤其是對自己狠，打啊殺的要搏出位。和他們說事業不重要，聽著會不習慣。八十年代的人，家境大多比較好，對待自己溫和些，所以不妨探討一下：

陽光。空氣。水。食物。健康。親情。愛情。友情。

和這八樣必需品相比，事業應該次要一點。

陽光空氣，大自然的賜予，普天之下，人人都可以得到。流進窮人家和富人家的水，來自一根自來水管，沒什麼兩樣。

剩下的幾項：好的消化功能和天然的食物多數時候是農村人的專利；事業和健康常常不能成正比；過剩的金錢與親情友情愛情也總是難以兼容。

此外還有什麼？一個飯桌上，大家紛紛舉起你買單的酒來敬你，因為你是個成功者——說穿了，成不成功也就是這一杯酒的區別。

事業事業，有事就有業，無非業力使然。世俗所謂的「事業」頂多只能算是個「事」，不能算「事業」。現在這兩個字被降得太低了。追名逐利就算事業，孔孟張仲景算什麼？上帝似乎並不偏愛那些成功人士，他們很多沒有後代，或者後代很糟糕，完全不能遺傳他們的所謂「優點」。他們的基因被世人羨慕，卻似乎不被上帝看好。

雖說主流價值觀無非是一個圈，世人畫的讓世人去鑽，憑一己之力誰又能與之相抗？我們給小孩子灌輸，理想的人格應該為事業犧牲這個犧牲那個。怎麼沒有人告訴他們，這個邏輯應該倒過來講，追求事業是為了能吃得更好睡得更香，更開心的生活呢？

應該提倡一種清風般自在的人生。假若人逼迫人是不可避免的，至少我們要學會不逼迫自己。人生在世有事做就好了，不必強迫自己非要有事業。有事業的人是吃不好睡不香的，這個道理很簡單，不說多了，有那麼幾個人跟著你才有飯吃，你還能凡事由著自己嗎？背著比頭還高的背包游遍世界的老外，很多不是有錢人，他們出門只花很少的錢，天地間一切美好都是為他們預備的。

假如職業不是自己的愛好，有了基本的生活所需，餘下的時間就應該去做點喜愛的事情，比如旅遊、戀愛、閱讀、釣魚、養花，哪怕睡覺也行，老人能睡的都能長壽。如果你資質出眾，把愛好做成了事業當然好；成不了更好，少了功利心，更會樂在其中。「得志」二字原本是自得其樂的意思，價值觀就是這樣變了的。

有個讀書人燒了一輩子香，最後感動了天神。天神問他想求什麼？讀書人說求「一生衣食無虧，遊山玩水。」天神說：「求財求壽容易，求這個太難，我自己還沒求到呢，不然今天怎麼會來管你的事。」

其實又有何難，有兩條腿就能遊山玩水，至於基本的吃穿所費又值幾何。想當天神，當人上人，這種福報自然是求不到的。

如果我們不那麼在乎貧富，不那麼喜歡爭奪，也就無所謂事業了。喜歡了就做，不喜歡，做點別的去。人有高低，白菜並沒有兩樣。只要穿暖和了，衣服和衣服的區別並不大。就算有十套別墅、幾十個馬桶，一天也只拉一泡屎——太匆忙了，還未必能一天拉好一泡屎。悠閑一點、友好一點、少佔有一點，於人於己於大自然都好，急赤白臉的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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