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戶羅牛山「搶跑」賽馬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史上最強」新政刺激之下，海南賽馬開跑鼓點漸進。

從海南省政府所在地，沿著國興大道驅車30公里，經過美蘭監獄、戒毒所、精神病醫院即可以達到羅牛山農場，這裡地廣人稀，肥沃的土地滋潤著蔬菜、花木、香蕉樹以及蓮霧等熱帶水果。

羅牛山地界

羅牛山農場位於海口市美蘭區三江鎮，與國營三江農場交界，以前是海口的「五七幹校」，後來羅牛山農場改製成公司，即是如今A股上市公司羅牛山股份有限公司（000735.SZ，簡稱「羅牛山公司」）。

一位蕉農告訴界面新聞，羅牛山農場曾經是大規模的養豬場、養雞場，產生了大量污水，直接威脅羅牛山河入海口的東寨港紅樹林保護區，過去幾年時間裡，數十萬頭生豬已陸續「搬家」至幾十公里之外。

生豬搬家之後，肥沃土地小規模的出租給農戶或者閑置。過去十多年時間裡，這些土地身價倍增，出租價格從幾塊錢一畝上漲至千元，珍貴花木土地甚至高達數千元每畝，與土地價格形成反差的是生豬價格下行趨勢，今年以來生豬價格已由15.37元/公斤跌至10.59元/公斤。

羅牛山農場里的養豬場

羅牛山公司顯然並不滿意，他們認為這些土地，在海南島發展自貿區、自貿港的政策東風之下，應該更有價值。

5月8日，羅牛山公司發布公告稱，子公司羅牛山國際馬術俱樂部有限公司的「海南國際賽馬娛樂文化小鎮」項目已獲得《海南省企業投資項目備案證明》，建設地點即是三江鎮的羅牛山農場，總佔地面積7500畝，總投資額高達287.8億元，2018年開工，2020年建成。

這將是全世界最大、最貴的賽馬場，這個賽馬場將包含海南國際馬術中心、國際賽馬公園、馬匹設備、行政辦公配套及安居房項目等內容。

目前世界上最豪華的賽馬場是迪拜梅丹賽馬場，耗資20億美元，能夠容納6萬名觀眾一起為賽馬歡呼。

一起為賽馬歡呼的還有羅牛山公司的股民，羅牛山公司股價受賽馬項目刺激，已經連續一周上漲，漲幅超過30%，而在國家主席宣布支持海南探索自由貿易港之前，羅牛山公司股價曾連續上漲一個半月。

股價上漲之後，羅牛山的市值也僅約138億元，凈資產40億元；羅牛山2017年的利潤僅0.32億元，過去多年時間裡，羅牛山經常處於虧損狀態，高達300億元的投資額度，深交所希望羅牛山解釋大額投資的資金來源，以及項目在三年內完成的可行性。

羅牛山坦陳，賽馬場項目是為搶佔發展機遇、贏得市場先機而立項，項目將通過自籌、招商等多渠道獲取建設資金，但同時由於宏觀經濟環境的不可控，「不排除存在項目資金不足，項目周期延長的風險」。

羅牛山搶跑很快。3月19日，聘請留美歸國馬業技術專家李衛平擔任顧問；4月14日，國務院發布《關於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指導意見》指出，鼓勵海南發展沙灘運動、水上運動、賽馬運動等項目；探索發展競猜型體育彩票和大型國際賽事即開彩票。

次日，羅牛山公司組織高管研究、布署打造賽馬娛樂文化小鎮；4月16日啟動對擬開發土地進行全面清查摸底，4月17日與澳大利亞賽馬娛樂集團、美國賽馬娛樂協會接洽；4月21日對香港賽馬會旗下賽馬場進行參觀，了解學習賽馬建設、功能、營運及管理模式。

4月25日，羅牛山公司完成《海南國際賽馬娛樂文化小鎮項目建議書》編製工作，並協調海口市政府召開羅牛山農場土地(含項目用地)「多規合一」的空間優化和建設用地開發邊界界定的專題會議；5月8日，羅牛山即披露項目備案情況，以及啟動策劃定位諮詢機構的比選工作。

一位即將把公司遷入海南的企業家告訴界面新聞，洞悉政策的基礎上，羅牛山公司的選擇有機遇也有挑戰。機遇是政策對行業發展的容忍度放寬，在「多規合一，極簡審批」的政策下，項目推進速度加快，「除了賽馬業，最近進入海南的還有一些棋牌遊戲等行業」。

廢棄的桂林洋馬場

從羅牛山農場往西北方向20公里，如今的「桂林洋農業公園」正對面，有近20棟兩層馬廄，這是25年前海南賽馬項目的「先烈」。

這個名為「海南省賽馬娛樂中心」於1992年底批准立項，選址海口市美蘭區的桂林洋開發區，與高山村、綠松村接壤，規劃用地2000畝，包含賽馬跑道、馬場會所、馬廄等配套用地，總投資1.9億元，建設年限為1993-1995年。

項目啟動建設後，前後投入近億元資金，並從新疆、獨聯體等地買回近200匹寶馬，召集了數百人的運營團隊，政策風險以及資金鏈的斷裂，馬場項目被迫停止，1997年之後，寶馬遣散出場，村裡人再也沒聽到馬蹄聲。

馬廄荒廢之後變成養豬場、加工廠，以及被房地產開發項目所拆遷。廢棄馬廄的旁邊，就是一個大型海岸型房地產項目，建築面積100萬平方米，2012年開盤售價6100元/平方米，如今17000元/平方米。

羅牛山公司之外，界面新聞早前報道《海南距離賽馬開跑還有多遠？》中，更多的資本力量也在快速布局賽馬行業。海南馬業協會聯合會員企業聲稱，在天涯海角附近選址，五年內投資逾百億元，建設5000畝規模的馬文化產業園。

海南瑞澤（002596.SZ）聲稱已投資設立全資公司海南聖華旅遊產業有限公司，大力發展馬文化旅遊綜合項目；天山生物（300313.SZ）也發布公告稱，子公司新諾生物經營範圍包含種馬及馬凍精、胚胎業務等。

無論是上市公司，還是民間組織，公開聲明中都強調打造的是賽馬運動、馬術文化的物理載體，而沒有把賽馬運動與即開型彩票相關聯。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有先有蛋」的情形，天南海北中，中國人對於馬的認知仍然停留在勞作、旅遊騎乘的印象中。

賽馬運動在中國民間普及程度與國外相差甚遠。公開資料顯示，美國擁有馬匹920萬匹，賽馬場152個，馬業每年創造的直接、間接產值超過1000億元，對經濟貢獻超過鐵路運輸、廣播電視等行業；澳大利亞也擁有賽馬場464個，馬業是僅次於羊毛業、煤炭業的第三大產業。

參照距離海南最近的香港賽馬運動，中國內地進行賽馬運動面臨著免疫區、賽馬組織機制、人才等各方面的阻礙。同時，對於投資商自身而言，自身的轉型與馬業機遇發展的協同性也值得探討，羅牛山以農業、教育、房地產業為支柱產業，在生豬價格下行的情形下，土地成為最高價值標的物。

監管部門對於羅牛山公司的質疑逐漸深入。5月10日，羅牛山公司再次收到問詢函，要求其解釋公司跨界進軍賽馬娛樂業務的競爭優勢，是否涉嫌利用相關概念炒作公司股價，以及在項目可行性、資金來源、審批流程、項目備案法律效力等方面再次作出詳細解釋。

羅牛山2017年度報告顯示，公司當年營業收入12.98億元，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約1.53億元，「扣非凈利潤」僅為0.32億元。其中，生豬業務營收2.33億元，營業利潤0.45億元，同比減少51.72%；肉質品營業利潤0.09億元，同比減少207.04%；教育業務營業利潤0.41億元，同比減少20.03%；房地產營業利潤2.9億元，同比增加188.6%。

從國際旅遊島到自貿區、自貿港，海南立志成為國際旅遊目的地休閑度假中心區。賽馬運動能否與沙灘、陽光、熱帶森林一起，成為遊客走進來、留下來的理由，這是一個未知數。賽馬運動起跑，機遇千載難逢，運營方向未明，「養豬場」成為賽馬綜合體之後，唯一確信的是資產價值倍增。

馬的壽命一般在30歲左右，最佳體力年齡是4-6歲，從1988至今，30年的海南島始終沒有馬兒矯健的奔跑，卻吸引著一批又一批的探索者，追逐著隱約的馬蹄聲。

這會是又一個泡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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