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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埋108個小時 「最牛倖存者」摘掉幸運光環過起平淡小日子

這是李克誠2010年在外旅遊時,乘坐遊船的船票票根,他覺得上面的數字108個他被埋的時間一樣,所以保留了下來作紀念

封面新聞記者 李媛莉 攝影報道 攝影 忻曉松

有人好奇他怎麼熬過了飢餓,有人想知道他害怕嗎,有人問他想過死沒有……零零碎碎的問題,李克誠回答了10年,終究有些乏。

「都擺過的。」第一句話他這麼跟記者說。「當時啊,我正在睡午覺……」下一句話鋒陡轉,他總是不忍強硬拒絕。

2008年汶川地震時,50歲的李克誠被壓在震垮的四層樓房下,獨自求生108個小時,後來幸運地全身而退。外界緊緊盯住了這份幸運,說他是「最牛的倖存者」。

十年後,李克誠摘掉了幸運的光環,過著平淡是真的小日子。

地震廢墟中求生的108個小時

4月的一天,什邡南泉鎮街尾的茶鋪里,李克誠又成了焦點。一起喝茶的老夥計提到了5月,另外有人馬上把話題拋向李克誠,「汶川地震你埋得久喲。」「啊」「當時嚇慘了沒有?」……時不時會在這裡出現的龍門陣,又擺起來了。李克誠斷斷續續,眼看又快要把十年前廢墟中求生的事兒複述一遍了。

「不說了,要回去煮飯了。」時間製造機會,他快速抽身。

回到百米開外的家,地震後翻新的小院寬敞整潔,窗明几淨。院壩里的搖椅、遮陽傘,台階上的掃帚、簸箕,還有圍牆邊的花草樹木,布置得井井有條。家園裡裝著李克誠對待生活精緻細膩的態度。

泡杯新茶,落座搖椅,李克誠慢搖起來。推開時間的窗戶,他帶著記者望向2008年5月12日的晌午。

「我有睡午覺的習慣,那天吃了午飯還是回去睡午覺。」是年,李克誠在什邡市紅白鎮中心學校的食堂上班,職工宿舍樓底層末端的房間是他的寢室。

地震來了,李克誠被搖醒,他眼見著牆面從中間裂開,門框扭成波浪形,「門打不開,人都要飄起來了。」他記得,慌亂中還扯出了褲衩穿上。但是逃生反應終究沒跑過地震波,還在扯門時,房頂塌下來蓋住了李克誠。等他清醒過來,棲身的空間從一間房變成了一道縫。

樓房還在嘩嘩地垮,手腳都被卡住了,他拚命扯,不停挪,在餘震中強行翻身,雙手上舉,雙腿弓起。「幸好有根椅子。」那是前幾天李克誠撿回的老闆椅,地震後,它卡在一塊預製板下,頂起的狹小空間保住了他的命,還保住了他的四肢。

四層樓層層疊疊壓了下來,像威化餅乾。

李克誠一刻沒閑著,「手還能動,我就趕緊到處摸。」他心裡是有念頭的,「我平時愛喝水,寢室頭一直放著很多礦泉水。」摸啊摸,碰到一個礦泉水瓶,「一捏,結果是空的。」又繼續摸,摳出幾個作業本,「老師要把作業帶回寢室改,我就曉得肯定有本子。」

四處摸索的時候,李克誠已經想好了,「礦泉水瓶拿來接尿,白水都能救命,尿應該比白水好,有鹽的嘛。餓了還可以吃本子。」

估摸著時間,傍晚5點左右李克誠感覺餓了,「平時這個點就該是吃晚飯的時候。」那天中午,他只吃了兩個雞蛋,特別後悔,「早曉得多吃點。」想了陣,他撕下幾張作業本,塞進嘴裡嚼,但一直吞不下去。

再一想,他把礦泉水瓶扭開,之前接好的尿該派上用場了。一口灌下去,差點噁心得吐了,強忍一陣,他閉上眼睛繼續灌,合著吞下了幾張紙。

「才等2個小時就喝尿了?」旁人都驚訝,李克誠未免太心急了。「當時沒想那麼多,就覺得餓了,所以要吃東西。」他沒有什麼有備無患的長遠計劃,在暗無天日的廢墟中,李克誠依然和平時樣,率性而為。

第二天,餘震給李克誠被困的夾縫開了個小洞,能夠透進陽光,還有地面上的聲音。「我聽得到上面的人說話,很吵,但他們聽不到我喊。」呼叫很久後得不到回應,李克誠乾脆不喊了,「保存體力,等他們找到我,他們肯定要找我。」

天黑,天亮,一天;天黑,天亮,兩天;天黑,天亮,三天;李克誠就這樣數著日子等待,他再也沒有吃過紙,因為不覺得餓,只是渴。接尿、喝尿、接尿,不知道如此循環了多少次,始終還是口渴。

天黑天亮交替到來,李克誠心中生的希望跟著這個節奏起起伏伏。白天,一旦聽到上面有人走動,他就拚命喊,覺得自己肯定能活,到了晚上,蛙鳴狗叫的聲音越聽越安靜,他害怕得不敢睡。

最絕望的時候,他摸起了身邊的爛瓦片,在手腕的動脈處比劃,「死了一了百了。」但想到才14歲的女兒和老婆,李克誠又捨不得,又把爛瓦片丟了,繼續喝尿。

5月16日晚上,李克誠被轟隆隆的機器聲吵醒,挖掘機來了。完了,完了,恐懼吞噬李克誠,他第一次全身發抖,面色蒼白。

忽然,面前的水泥板猛地被掀開,挖掘機的鐵鏟再次準備落下,懸在李克誠身體上方。「校長,校長。」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他沖著挖掘機副駕駛位置上的副校長吶喊。

「還有一個活的!還有一個活的!」校長呵住鐵鏟停在半空,只有李克誠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所有人沖了上去。數百米外,老婆陳玉林把早就準備好的白布,丟給旁人,飛奔過去。

5月17日1時20分,李克誠終於重見天日。「抬出來的時候身上光溜溜的,褲兒都被撕爛了。」每個細節從李克誠嘴裡蹦出,都像在擺別人的故事。

黑暗裡困得太久,醫生不許李克誠見光,把他眼睛蒙上黑布,但李克誠不幹,執意摘掉了。他還犟著要喝水,「當時醫生不准我喝水,害怕身體遭不住。但是實在渴得受不了,我就跟醫生說,喝死了都要喝。」一瓶1.5升裝的礦泉水,李克誠一口氣喝完了,還覺得不夠。

在醫院做完檢查,李克誠除了手腳有擦傷,並無其他大礙。第二天媒體蜂擁而至,他在病床上繪聲繪色跟大家聊起來,期間不停有人確認,「你真的是李克誠?」

病床上躺了一周不到,李克誠就鬧著要回家,「我好得很,呆在這兒幹啥子嘛。」但這回,他沒有犟過醫生和老婆,還是老老實實住了一個月。

摘掉幸運光環 平淡才是福

李克誠和妻子陳玉林在震後重建的家門口

「見過樂觀的,沒見過他那麼樂觀的」,「全靠他心態好,樂觀救了他」,別人點評時,李克誠應著,「我這個人,一向心態就好。」

不過,沒有傷痛留在身上,也沒機會看到地面上的血雨腥風,一向心態好的李克誠在震後最初幾個月,心中依然有「餘震」——睡夢中,他總會聽到轟隆作響,辨不清是地動山搖時大地的咆哮,還是等待救援時那股人聲鼎沸。

「也就是開始那兩個月,後來就沒夢到過啥子了。」李克誠不刻意忘記,也不有意逃避,十年前數十萬人經歷的浩劫,放在他身上,實際是一個人死裡逃生的經歷。

「埋在底下,上面是啥子情況,他完全不曉得,連看都沒有看到。」相比之下,陳玉林的忘卻艱難許多。她曾站在廢墟上絕望哭泣,也曾萬念俱灰地準備「壽衣」, 她看到曾經熟悉的身影,從擔架上掉落手臂,永遠不再抬起來。

十年來,陳玉林再也不敢回到紅白鎮中心校,哪怕重建後的校園已經掩蓋過去的一切痕迹 。「都以為他死了,校長跟著挖掘機,本來是清點屍體。」

「哪裡想到他居然還活著。」陳玉林不敢停下手中的筷子,怕停住了眼淚就得出來,「太幸運了,真的太幸運了。」

有人跟李克誠開玩笑,說他肯定把這輩子的好運都用光了,才能從夾縫中全身而退,才能躲過挖掘機的鐵鏟,他不置可否,覺得生活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震後重建時,原紅白鎮中心校活下來的教職員工,大部分都選擇了離開,到其他地方重新開始。李克誠沒動過這個念頭,「當時一心只想在那裡干到退休,哪怕退休了要是需要我,還是願意繼續干。」

李克誠正在為妻子準備午飯

沒曾想,身體的其他疾病支撐不了,2012年李克誠提前離休回到南泉鎮的家。「可以和娃兒老婆挨到一起了,也好。」他總能挑出事情最好的一面。

中午12點,李克誠炒好菜端上桌,再踱到小院門口打望路口,見著隔壁院的鄰居騎車靠近,他嘟囔著,「她咋個還沒回來呢?」「在後頭,馬上就攏。」去年,鎮里來了個包裝廠,閑不住的陳玉林入廠當女工,和在鎮上教書的女兒李秋沂一樣成了「上班族」。

「我就給她倆母女煮飯嘛。」每天,李克誠按時準備一家人的三餐,活動範圍超不過街口的茶鋪,總是準點出門,準點回來。和鎮里許多人一樣,天地間也有李克誠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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