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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槐花飄香的季節

作者簡介

魯玉琦,山西垣曲人,骨科主治醫師,曾任垣曲縣新城鎮骨科醫院院長,垣曲縣第五、第六屆政協委員。愛好文學,作品散見於網路。

文學

又是槐花飄香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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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魯玉琦

穀雨的前幾天,老天收斂了料峭的面孔露出了笑臉,陽光明媚喚醒了沉睡在綠葉中的槐花(指洋槐花,全文皆是)花蕾,暖風掠過輕輕拂開泛著青綠色的花絮,山山嶺嶺似白雪初降,到處一片白茫茫;猶如白雲繚繞,如夢如幻。槐花蘊藉了一春的馨香,襯托著嫩綠的樹葉,密密匝匝綴滿枝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怒放的槐花恰似張開翅膀的白色蝴蝶。花香四溢,一股股甜香氤氳在空氣里,瀰漫在廣袤田野,隨著春風撲鼻而來。這種清香勝似梅花的暗香和桃花的幽香,不必用鼻子貼近去聞,相隔幾百米那股香氣直往鼻腔鑽,通過嘴穿透肚子,全身一種清香自然,心曠神怡的感覺。"槐花五月釀瓊花,鬱郁芳香醉萬家。春風碧波飄落處,浮香一路到天涯。"蘇軾的名句不知是否讚美當今的洋槐花?其實詩意,韻味與今日的洋槐花恰如其分,不偏不倚。

槐花飄香,勾起我的童年回憶。那是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糧食歉收,生活極度貧困,物質匱乏,加之全村一個食堂,共吃大鍋飯,漫長的春季,青黃不接,大鍋飯簡直是大鍋清水湯,漂浮的野菜里偶爾可以找到幾根麵條,懸浮的米粒屈指可數。青壯年勞力萎靡不振,面黃肌瘦;老弱病殘中不少人卧床不起,危在旦夕。從遍地找薺股絮(垣曲方言:薺薺菜)開始,接著是榆錢(垣曲方言讀:ru,jian),桐花,還有這遍地可採的槐花,以野菜為生。那時我和媽媽生活在農村,每次打飯回來,媽媽總是先給我舀,把麵條米粒盡量讓我吃,她喝的全是湯,日子久了媽媽憔悴消瘦,體力不支。記得一天中午媽媽餓昏過去,倒在床邊,喝了幾口久違的糖水才緩過勁。天氣漸暖,門前小溪旁的洋槐樹枝葉茂盛,一個清晨媽媽高興地給我說"洋槐花開了,我們有救啦",並順手摘了幾串槐花,朵朵槐花就像豆瓣的樣子微微鼓起,槐花給我們帶來生活的希望。家裡的鐵鍋早已砸碎煉鐵,只能用砂鍋煮槐花。雖然煮熟的槐花只是撒了一點鹽,吃到嘴裡卻是無比的香甜,至今記憶猶新。午飯多吃了一碗槐花菜,解除飢餓填飽肚子,精神了許多。夜裡有時候餓得睡不著,前心貼後心,飢餓就像一條小蟲在肚裡動彈,怎麼都按壓不住,心神不定,坐卧不寧,這可能就是"飢腸轆轆"吧,口嚼煮熟的槐花確實有效,緩解飢餓,很快入睡。天天頓頓槐花成了主要添薄(垣曲方言:增加的意思),時間長了小腿和腳背有點腫,可能是營養不良的結果,不過我們終於度過了難關。1963年春季,雖說人民食堂解散了,但去年每人分90斤小麥,100斤玉米,就是勒緊褲腰帶也難維持生計,開春後不少人家糧囤見底,還是要靠吃攉菜(垣曲方言:酸菜)挖野菜為生。媽媽常說"二月里兌兌摸摸,三月里缺吃少喝。"媽媽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糧食要從毛簾(垣曲方言:裝糧食的袋子)口省",平日扣扣掐掐春末還有幾斤玉米面,採回來槐花拌上玉米面蒸出來,五穀的香和槐花香氣融合在一起,入口順溜,真是好吃。槐花走進千家萬戶,救活了我們這一代人的命。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我回家務農,和二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儘管起早貪黑出滿勤,到年底還是欠款戶。每人勞累一天掙不到三毛錢,何以維持生活?二哥是個能人,憑有點文化,愛好鑽研新鮮事物。花二十塊錢買了一箱蜂,一年後變成了兩箱。槐花含蜜多,串串槐花像一隻只小酒杯盛滿甘露,朵朵花蕊都是一個儲蜜罐,勤勞的小蜜蜂飛舞在花叢中,帶回來的全是蜜,兩三天就可以搖一次蜜,這可是養蜂人夢寐以求的黃金時間。幾天過去了,家鄉槐花凋敝,遠處山上正在盛開。二哥在黃路源聯繫好蜂農,趁月明星稀的夜晚,弟兄倆抬著蜂箱,借著清光,在蜿蜒崎嶇山路上慢行。午夜時分,萬籟俱靜,微風輕輕吹過,槐樹林里槐花紛紛揚揚,飄飄洒洒,彷彿在下一場花瓣雨,飄落在我們身上,又踩在腳下,槐花顯得凄涼。但到了山上,海拔高氣溫低,槐花爛漫正當時,槐香遠遠襲來,香飄萬里,人浮在香氣里,縷縷香氣直往心裡鑽,疲勞早已忘記,二哥交待給養蜂人代管,返回時天已大亮。連續收穫了三次蜂蜜,眼看著晶瑩剔透的蜂蜜,像水一樣清澈,像香茗一樣清香,心裡高興極了。那年蜂蜜純度高,買了個好價錢,解決了一年的油鹽錢。

1971年春節後我結婚,媳婦在娘家小住了幾日,又是一個槐花飄香的季節,我去古垛(地名)喚媳婦。午後的太陽有點熱,烤得臉上火辣辣的,夫妻倆在槐樹林里穿行,微風吹來,一串串槐花低垂在橢圓形綠葉中間,互相搖曳。上到北嶺頂,下個坡坡到了郊窪(地名),坐在路旁的樹陰下歇息。她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笑著告訴我"懷孕了",天降大喜,我喜上眉梢,冷不防給了她一個吻,這是對妻子的最好回答。她撒嬌地撲進我的懷裡,倆人擁抱在一起,我就要當爸爸啦,有一種熱血沸騰的自豪感。信手摘來幾串槐花,就像一串串多情的風鈴,每朵花像一顆顆翡翠瑪瑙,潔白無瑕。放在她眼前,讓未來的孩子首先聞到花香。她將花瓣剝開,露出水嫩的花蕊,放在我的舌下,咬一下,汁水流入喉嚨,一種甜蜜芬芳感覺,就像嚼著口香糖,香滿口腔,醇留齒間。槐香送爽,蟬鳴奏樂,蜜蜂伴舞,槐樹林里人間清歡淋漓盡致,純潔愛情如詩如畫。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帶來了福音,我家蓋新房用槐木椽,還添置槐木傢具,槐木農具,就連小平車也是槐木車盤。槐樹適宜黃土高原生長,再生能力強,今年砍伐明年自己又會長出新樹,木質堅硬,自然首選槐木。又是槐花飄香的季節,那幾年以野菜充饑,吃壞了胃,一吃槐花就燒心,再也沒有饞嘴槐花的味蕾。但採摘槐花一如既往,老伴手拿鉤斗桿,懷揣麻袋,去南山捋槐花。早去晚歸,手扎破了,堅持不歇。傍晚時分,我去接她,挑著擔子,身披萬道霞光,踩著掠石(垣曲方言:墊腳石)過河,夫唱婦隨十分愜意。摘回的槐花夾雜著槐葉餵豬,吃剩下的晒乾,槐花槐葉成了養豬的主要飼料。轉眼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我在縣城工作忙,無暇顧及生活瑣事,姐姐總是按季節捎來槐花,妻子改變做法,用雞蛋和槐花攪拌後油炸,那種外焦里嫩,甜香味又鉤回對槐花的食慾,槐花又一次成了餐桌上的時令菜。

2009年我退休了,愛好騎行。每當春意闌珊之際,穿梭在槐花綴滿枝頭,香氣瀰漫的田間陌路,情不自禁駐足,望著一串串槐花如同白葡萄令人饞涎欲滴,折幾嫰枝,採摘槐花,女兒用面伴蒸,再燒油放進各種調料澆上,槐花自然香氣與製作香味渾然一體,吃一口垂涎三尺。今年又是槐花盛開季節,我騎行在山路,路旁大小車輛雲集,採摘槐花的人絡繹不絕,有些人折枝毀樹,槐樹木質外露,一片慘景,令人痛心。

我愛槐花,素裝純潔,爍爍如雪,香氣誘人的外表秀;我愛槐花,它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沉潛著曾救人性命的內函美。我更愛槐花的本質,不與梅花斗寒,不與桃花爭春,不與萬木競秀。自由自在地逼開隱藏的寒流,坦然綻放在暖春,花枝招展,香彌人間。

(責任編輯:楊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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