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個詩人讓你相見恨晚

吳煥唐選舒中詩歌六首

陶的故事

整夜都沉默不語，任憑

火車在黑影里顛簸

煩心的事

滑潤，細膩，風韻猶存

從水深火熱里打撈的

外表，藏著創世以來

食色和心懷的對立

小腹，臀部，乳房

敏感的詞。關聯著你

也關聯著文明和羞恥

長吁短嘆，車輪悶響

緩慢消融，你莞爾一笑

虛驚，象一層釉子

真實的經歷

磷火

只剩下骨頭了，磷火

鑽出墓穴，跳動不息

有的如炕頭的油燈

有的如案頭的蠟燭

越黑，磷火越喋喋不休

一個人想說的話，都藏在骨頭裡

我半生沉默少語，燒不出磷火

只有愛我的人，知道

殘碎的骨頭都是火石，她輕輕一碰

就火星四濺，口若懸河

葡萄熟了

驀然抬頭，小小青果

渾圓飽滿，成熟的姿色

惹人垂涎，有人說甜

就有狐狸出沒心裡的酸

彷彿夢境，端詳思忖

葡萄是真實的

風晃動我，虛幻不定

陽光和水從頭到腳，從

身外到體內

撫摸到甜，碰觸秋天的一角

不老且鮮

碩果當頭，我們拽來葉子遮住臉

葡萄汁窖藏成美酒，要費時日

要隱秘和狂歡

灰雁飛過黃河口

氣溫和風向，牽扯著翎羽

警醒命定的旅途

泥沙在沉浮，河海在博擊。寧靜里的喧囂，鋒芒入骨。就連廣袤的葦盪，也看見櫛比樓宇，窺伺天地造設的荒蕪。

我來休憩，我來覓食

貪慾滋生，我不動聲色

折斷末日蚊子如鑽的血腥

天空上，淺水邊，我灰褐的衣裳，我獃滯的神情，藏不住心音，咚咚如鼓。

連指爪痕迹都沒有，飛過黃河口

長夜裡灰雁成群

溫暖，脫俗。我無計逗留

流水散漫

總在初夏里不著邊際

葦叢，荷田，更開闊的湖面

都像有預謀的人，備好了杯盞

可方可圓，或擠成一線

自己的心性變幻莫測

身體里的魚，白鷺，黑鳥

等待分揀，還有風

掀起浪，也捎帶些水

愉悅隱藏著災難

靜下來，積水成淵

看見禹王廟，孤寂如我

約束流水，疏導開天闢地以來

高貴與尊嚴，潺潺有聲

與隱私有關

小滿

撫摸著額頭，寒冷和凄苦

依然從鬆軟的土壤，泛起丁點兒咸

又舐在舌尖，像含著青春的賭注

初夏突至，在懷抱里

激活相類的莖桿，波浪層疊

如果一場大風裡把持不住

倒伏，連累種田人悔青心腸

所以分分秒秒，嚴加呵護

葉子終於靜下來，漿液匯聚

比出生和死亡更加凝重，籽粒膨脹

你自然挺直了腰桿，懷揣星辰

讓人尊敬和折服，小滿

就像四十不惑，就像江山風雨

以守為攻，積慶有餘妝點美人遲暮

舒中，1970年出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第三屆「齊魯文化之星」（文藝創作）。著有《大河於胸》《舒中詩選》，合集《詩歌組》等多部。

吳煥唐推薦語

舒中的每一首詩都在孕育著一個小小的核，我們翻讀他的詩句，一點一點拆開他裹藏在詩中的鑽石，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又或是在詩中發現一枚種子，正在突出重圍，給於我們力量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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