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國產片都能拍成這樣，出一部我捧一部
「沒有任何樂趣的生活，活著還有意義嗎？」
「這話說的，沒樂趣就不活了，這，這話說的，太無情了。」
——《算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紀錄片，喜歡它的真實。
鏡頭下的人都有血有肉，一個個演技精湛，因為他們在演一部叫「生活」的電影，怎能不真實、精彩。
今天推薦一部紀錄片，它是我見過關於社會邊緣人最真實的影片。
《算命》
豆瓣評分高達8.9。
每次聽到關於社會邊緣人之類的影片，就會自然而然覺得他們在鏡頭前會是一副自卑、萎靡的姿態。
甚至會在鏡頭前露出乞求的眼神，渴望鏡頭後的人給予幫助。
可在《算命》中，看不到自卑，就連一點萎靡都不曾在他們身上瞧見，他們雖罵罵咧咧，吵吵擾擾，可鮮有怨言。
瘸腳的算命先生、聾啞傻殘的老太、髮廊的洗頭小姐、風餐露宿的叫花子，這些被叫做「社會邊緣人」的群體，在導演徐童的鏡頭裡，與我們普通人無異，也對，他們本就是普通人。
在這不得不說說導演徐童，他可以說是中國最重要的獨立導演之一。
徐童和石珍珠的合照（圖左為導演徐童）
中國傳媒大學畢業的他，本可以去拍高雅題材的作品，可他卻熱衷於觀察底層人的生活百態。
他的處女作《麥收》，講述一個性工作者與家人、朋友的真實境況。
而後的《算命》、《唐老頭》都是同一題材的影片，被稱作「遊民三部曲」。
不管你承不承認，妓女和乞丐也是社會的一份子。
《算命》以瘸腳算命先生歷百程的生活展開，我們也從他的生活里看盡眾生百態。
歷百程自身有殘疾，卻娶了聾啞傻殘的石珍珠為妻。
他說十幾年前經人介紹認識了石珍珠，那時的她只剩下哥哥一個親人，可被哥嫂百般虐待，住在屋外的簡易棚中，也沒有熱飯菜可以吃。
歷百程尋思著想成個家，於是討價還價地用一百三十塊把石珍珠娶回了家。
與他一起的十幾年，石珍珠從未做過家務，反倒被照顧得很好。
這也許應了那句老話「傻人有傻福」吧。
一個半生孤獨的殘疾算命先生遇見遭受虐待的傻女人，或許他們沒有愛情，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
只是一個需要陪伴，一個需要吃飽穿暖，僅此而已。
「有一個女人，就好像有家，就感覺幸福。」
歷百程和石珍珠就這樣走過了十幾年，原以為這是一段相互扶持、陪伴的感人故事。
可導演鏡頭裡又是那麼真實，不給人一絲想像。
歷百程帶著石珍珠去看望石家哥嫂時，在小賓館招妓，並坦言當初娶石珍珠也有為了解決性方面的需求。
生活里誰也逃避不了飲食男女的問題，將七情六慾如此赤裸地在鏡頭下展現出來，不自覺地大呼這TMD才是社會。
歷百程算命，所以知命，不去計較無法改變的，活得也算明白。
他信佛，可又滿嘴髒話，慾望與粗鄙在他身上如此鮮明。
他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與我們一樣的人，紛繁複雜的人性在他身上一覽無遺。
來找歷百程算命的大多是社會底層人，他們信命又不知命，於是找歷百程算命。
在這些人中，令人印象最深的是唐小雁。
她十七歲遭黑社會強姦，二十三四歲時又被通緝犯強姦，換作普通人早就崩潰了，可這些對於如今的她都是過眼雲煙，可以當成故事說出來。
她在北京開了一家髮廊，可實際是一家妓院，名為髮廊老闆，暗地裡卻是妓院老鴇。
在外人看來，她精明、能幹、做事雷厲風行，有情有義，可算命先生歷百程一句話戳中了她的軟肋。
歷百程說她是「孤單命」，實則也確實如此。
在被強姦時，她恐懼，想有人能保護她。
在北京闖蕩時，她迷茫，想有個依靠的肩膀。
明明渴望愛情，卻對髮廊里的人說，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
她也總是在酒後吐真言，在黑夜的掩蓋下，想起自己的從前哭成淚人。
在很大程度上，她是被逼良為娼，遭遇強姦後，並不是她不在乎，可獨自一人，無依無靠，打碎了牙齒也只能往肚子吞。
她只怪自己沒文化，吃了那麼多的虧，可即便如此，她依舊自信、瀟洒，敢愛敢恨。
這樣的人設即便是在電影中都能圈粉無數，更何況她是現實中一個活生生的人，怎能不讓人心疼。
還有同處於煙花之地的尤小雲。
看到她時，生活給她的折磨全寫在臉上，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夠使她快樂。
為了攢錢，讓在監獄中的丈夫早點出獄，她選擇了出售肉體。
一次一百，她七十塊，老鴇三十塊。
就這樣還碰到耍賴的嫖客，可她能怎麼辦，幹這一行哪有不受氣的。
尤小雲找歷百程算年底她能不能完成一件大事。
歷百程說「有希望」。
她瞬間鬆了一口氣，而她所謂的大事也只是想讓丈夫早點出獄。
對她來說肉體交易，每天都是折磨，身體和心靈的折磨，甚至掐著時間度日。
丈夫早日出獄成了唯一能使她快樂的事。
尤小雲就這樣一面咬著牙堅持、一面對新生活充滿希望，生活待她如此殘酷，可她還是不曾放棄過它。
當我在徐童的鏡頭中，看到如此真實的他們，不禁感嘆，儘管都是苦命人，生活對他們不友善，卻依舊想過好生活。
像朋友一般在鏡頭前娓娓道來他們的故事，大笑、大哭、大罵、大叫，說著他們的過往。
而徐童也不加掩飾，將他們的喜怒哀樂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
徐童在片中不曾表達過自己的看法亦或是對鏡頭的解讀，每一個鏡頭只是對他們生活的搬運，剩下的全交給觀眾。
是電影、是紀錄片，是喜劇、是悲劇，全由鏡頭後的人定奪。
若要說《算命》中有悲劇，莫不過於，歷百程和他的兄弟。
兄弟四人皆是殘疾，風水先生說原因是家中房子，是座凶宅。
可又能如何，家裡實在是太窮了，眼看著一個個兄弟殘廢，他們也無法改變。
正如片尾題詞說的那般「算不盡芸芸眾生微賤命，回頭看五味雜陳奈何天」。
歷百程半輩子都在為人算命，他們中有妓女、有走卒、有賭徒、有姦夫，可無論富貴卑賤，都是天意，命是天定，運在人為。
看過人間百態，也自然知道眾人都想有個心裡慰藉，儘是些嘗過五味雜陳之人，自然更加渴望苦盡甘來的滋味。
可有些明明知道的命運，卻沒有能力去改變，甚至活著成了他們最大的恩賜。
三個小時的片對於一部電影來說太長，可對於生活來說又微不足道。
看完後我還在思考，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歷百程還在算命嗎？石珍珠在不在他身邊？唐小雁找到託付一生的人了嗎？尤小雲和她丈夫幸福嗎？還有影片里好多好多的人，他們都怎麼樣了？
他們好像變成了我的朋友，不再是用憐憫、用看異類般的眼神去看他們，只想像許久未見的老友那般問一句「是否一切都安好？」
「沒有任何樂趣的生活，活著還有意義嗎？」
我的回答是「活著就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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