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滿人遭受的迫害

穆儒丐的小說《北京》中寫道，民初一位還不起高利貸的滿族老人在北京街頭被一群人毆打，這群人邊打邊罵道，「你當是還在前清呢，大錢糧大米吃著，如今你們旗人不行了，還敢抬眼皮呢？你看你的賴樣子，罵著都不出一口氣！」據老舍回憶，他家的門垛上常會被賣燒餅，賣炭的人畫上許多白道道，由於是五道一組，因為也被俗稱為雞爪子，老舍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母親拿著現錢回家，便開始發愁，她先是喝了茶，然後脫下上街穿的罩袍，盤腿坐在炕上，照著門垛上的雞爪子圖張羅著還錢的事宜。

清末民初滿人經濟普遍不好，無奈至極只能把家產賣給漢人，老舍家族原本有二三十畝地，到他父親這一輩，已只剩下一畝多，兼排列著幾個墳頭。不單是普通滿人生活愁苦，連滿人貴族亦復如是。清順承郡王后裔文仰辰，雖有王爺的封號，卻以賣畫為生，睿親王多爾袞後代，生活愁苦到竟至挖盜自家祖墳為生，有的前清王爺最後只能靠著洋車糊口。滿族女人昔日養尊處優，民初時也不得不到八大胡同做起皮肉生意。

造成滿人此等困境，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滿人享受特權已久，為軍備而設置的八旗駐防制度導致的幾百万旗人久居京城，而這些旗人不士不農，不工不商，不兵不民，「雖竭海內之正供不足以贍。昔日旗人擅騎射，到清末時，旗人騎馬射箭的技藝早已荒廢，取而代之的是養鳥技藝，終日提著個鳥籠吹著口哨招搖過市，有的甚至可以用半年的俸祿換一隻麻雀，籠中之鳥罐等麻雀必備之工具樣樣精美，總之，寒磣了自己和自家人都不準寒磣了自家的麻雀。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清末民初由於排滿的浪潮造成漢人對滿人普遍的歧視，據記載，1905年抗俄運動時期，在日本便出現了漢族留學生惡言攻擊旗人留學生，「北方學生，倒和我們很和氣，南邊學生，看見我們還是仇人一般的看待，甚至教習沒上堂，便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了許多什麼殺卻滿奴，直搗黃龍的話。還有把我們書桌上貼的名字，用小刀把頭一個字給削了去，旁邊寫了殺頭二字。「日本的情況尚且如此，國內的情況自是更為糟糕。武昌革命軍甚至打出了」殺戮滿官旗人「的口號，當時的革命軍儘管儘可能的剋制，不想讓別人，主要是外國人認為革命軍不過是義和團再世，儘可能的與義和團的魯莽野蠻劃清關係，但由於革命軍軍內多是幫內中人小混混，以至於在辮子的問題上提出了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野蠻口號，而在排滿的問題上則是，血洗滿人，當時區分滿人主要是看服飾頭飾，再則看口音，滿人念六不念liu，而念niu，天足也是滿人的特徵，到最後，為了躲避殺生之禍，滿人女子強行裹小腳，改變滿姓換以漢姓，不冠漢姓，縱然能免於一死，但卻難以找到生計。如原開封知府崇泰之子，光緒年間以行醫為生，民國後向政府申請行醫執照，卻因旗人身份遭到拒絕，最後，他只能改隸京兆房山縣民籍，並改滿姓瓜爾佳氏為漢姓李，易名為李承蔭後終得執照。

而據辛亥起義領袖之一熊秉坤回憶，當時武昌城內的滿人被抓後便立即被殺，旗人財物被掠奪一空，軍政府甚至貼出告示，「藏匿旗人者斬首。「，武昌城三日內被殺旗人不下四五百人，」橫屍遍地「，「革命黨人只要是捉到旗兵，不是就地殺掉，就是送到革命政府槍斃，很少倖存下來的。有的旗兵被捉後，至死不講話。越是不講話反而越是證明是旗兵。直到首義成功三天之後，軍政府下了命令，捕殺才停止「婦孺老幼亦不能免。路康樂的《滿與漢》一書記載：「一個將要被殺害的旗人婦女可憐的哀求：『我們是無罪的，我們也憎恨我們的祖先，因為他們虐待漢人』，另一位老夫人哀求：『殺死我們這些沒用的婦女和孩子，你們能得到什麼呢?為什麼不釋放我們以顯示你們的寬宏大量呢?』士兵們雖然有所觸動，但不敢回應，還是將她們殺死了。」傳教士李提摩太在《親歷晚清四十五年》中說，「 1911年10月22日，陝西省首府西安爆發了可怕的流血事件，一萬五千名滿族人(有男人、女人還有孩子)都被屠殺」。 傳教士肖樂克先生在一封信中說道，「西安府的滿洲人幾乎已被殲滅凈盡」。太原則是「滿城被屠甚為慘烈」，當時武昌城的士紳要求軍政府不得進入民宅搜索滿人，黎元洪亦下令不得隨意殺人，但卻為時已晚，不過據西安的滿人倖存者回憶，多虧漢人百姓相救才幸免於難，在暴徒滿盈的屠殺中，正是有此等良心尚存的人存在，才不至於讓我們對人類自身失去希望。而為了某種政治目的或是僅僅只是出於狹隘的種族觀而發動的一族人對另一族人的屠殺和暴動不只是屬於具體某一個國家的愚蠢，而是屬於整個人類的恥辱。

作者chan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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