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閑話│五月，寫給一路相隨的你

最新 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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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 Me

朋友難當

羽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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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南京總是很多雨。雨聲淅瀝，聽多了，人就容易矯情，愛回憶過去。

五年前的這時候，我在雨中和兩個淮安籍的木工搬運板材，眼瞅著紫瓏齋開業的日子越來越近，裝修進度還差一大截子，我急得嘴角就起了泡，木工師傅要打玻璃膠，讓我去五金店買個「崽子」，我火急火燎地跑了好幾家，老闆們都不知道這個「崽子」是個什麼玩意兒，我冒著雨跑回工地，木工師傅叼著煙，一臉鄙夷：「你還大學生呢，膠槍前面用的那個崽子啊！拼音『姿巫矮』——崽子！」

哦！玻璃膠的「嘴子」！我站在雨中，雨水沖花了我的眼鏡，我只恨自己不懂淮安話。

2013年5月28號，我在門口做賊似的放了一掛鞭炮，紫瓏齋算是開業大吉了，小店十二平米，朝北，冬天陰冷夏天悶熱，對門是一家正規足療店，後面靠著一家非正規足療店，我每日蜷在那裡，低頭琢磨石頭，仰頭應付生意，白天我餓了就拿個饅頭蘸辣椒醬吃，晚上我怕店裡面那點低檔貨遭竊，就打個地鋪，在一屋甲醛味中入眠，如果半夜被門口醉鬼嘔吐的聲音吵醒，就乾脆起來繼續擺弄石頭，直到環衛工掃大街的聲音響起。

我和上門收保護費的小地痞聊因果報應，和深夜來撩騷的男同志談修身養性，和在我門口違規停車的車主鬥智斗勇，也曾經為了一顆80元的珠子陪人聊了整整一禮拜，直到有一次遼寧一個客戶通過淘寶買了我一件800元的糖料彌勒，我狂喜地給我姥姥打電話說：「姥姥，我賣出東西去了！放心吧，我生意特別好！」

每個精明的生意人，都會冠冕堂皇地講自己不愛錢，可我不是生意人，我所有的堅持與喜悅，真真的和錢無關，我在和自己較勁，我只想把這條路用自己的方式走出個樣子來，泥巴里滾過，荊棘中穿過，對石頭的這份熱愛，或是我最後的信仰。

電視台來採訪，他們好奇這位大學生為什麼放著國企的穩定工作不幹，偏要做個夕陽產業里的小個體戶？身處兩家足療店之間的他能否出淤泥而不染呢？我對記者說我不是在做一門生意，而是在從事手藝傳承與文化傳播。是啊，文化，多麼高尚的字眼，店門口雜亂的牆面與懸掛的拖把也許能夠說明，我那時的豪言壯語是需要多少的勇敢，而門頭上的那朵蓮花也始終提醒著，我必須勇敢。

這確實是一個老氣橫秋的行業，老頭子們穿著唐裝盤著串兒，「呲溜呲溜」地品著功夫茶，天馬行空地聊著傳統文化和收藏前景，然後不動聲色地把玉石賣出個開張吃三年的暴利。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邊抵抗著這樣的行業沉痾，一邊又生怕別人覺得我是資歷尚淺的毛頭小伙兒，那時的我發個微博都是上圖的腔調。

言重，是因為怕被人看輕，直到如今我仍羞於說出「五周年店慶」這個字眼，在這個重資本講資歷的行業里，五年，實在算不得長，可對於一個弄石頭的年輕人來說，也著實是負重跋涉了一程，想及此，我倒也坦然，畢竟年齡與專業水準未必有直接關係，而事業高低也不能僅用店面大小來衡量。

去年此時，我把紫瓏齋的一爿小店升級為百餘平米的玉道會館，為了給朋友們做一個舒適恰當的交流環境，我依舊固執地不計成本，精雕細琢了三個多月才竣工開放，朋友們來了都說裝修得不錯，石頭也比前幾年好了不少，他們還說「小鄭你倒是還沒變，還拿情懷當飯吃吶？」我聽了這話喜不自勝，五年了，情懷還在，而且還有飯吃，我覺得受到了莫大的肯定。

回顧這五年的歷程，若是說多了艱辛就有賣苦的意味，若是說多了成果則有驕傲的嫌疑，而我認為，這五年的成果根本不在於擁有了多漂亮的店面，也不在於把玉石之路探索了多少遍，更不在於作品拿了多少獎或是囤積了多少的好料子，仔細想想，這五年我奮鬥的成果可能有三：

其一，常看到數年前自己寫的科普被人複製改編，至今仍流傳於網路並使初學者受益，署不署我名我都開心；

其二，常遇外地玉友，交流投緣，彼此敬重，專程來南京會館賞玩，買不買東西我都開心；

其三，常有好料入庫不賣，常有作品直抒胸臆不為變現，常叮囑同事做好手上活兒，不要為了銷售去一味取悅客戶，還能如此任性，我最是開心。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成熟的經營者，但我也慶幸自己依舊是一個忠於內心的行路人，誰也不是生來就能擁有一切，在自己的路上銳意前行，別畏縮於風雨，別沉溺於風月，你有什麼理由走不好呢？即便是一塊頑石，只要持久地盤摩溫養，它一定也會還你別樣的光華。

去年8月，我走在酷熱的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那是我剛從和田離開，寂寞的沙漠公路讓我心生感慨，與朋友圈寫下這段文字：

你說玩石頭這種小生意能有什麼大出息，我不吭聲，只是埋頭把愛好做成事業；

你說自己雕刻你以為真能混成個大師嗎，我不吭聲，只是埋頭把工藝做出風格；

你說寫那些花哨的科普遊記不過是裝文化人為了賣貨，我不吭聲，只是埋頭把文章攢成書稿；

你說一趟趟地跑和田無非是形式大於實際的噱頭，我依舊不吭聲，只是默默把南疆的日月山川裝進心裡。

很多年過去，我已不是最初的我，而你還是原來的自己，路，從來只在自己腳下，而不會在別人的嘴上，勿忘初心，踏實前行，獻給每一個行路人。

最近學習使用抖音，我看到一個段子說：「男人最好的狀態，是眼裡寫滿了故事，臉上卻看不見滄桑」，我覺得這種情況，一定是他打了玻尿酸。

歲月催人老，五年過去，我已從25歲的小伙兒變成三十歲的准中年，每日里努力做到不油膩，但仍覺跟不上年輕人的衝勁兒，接下來的五年，大家會見到更多年輕的同事活躍在紫瓏齋的平台上，他們有著新奇獨特的設計思路，也有著我所不具備的親和與熱情，我更想沉下心來，為你們做一些與眾不同的玉雕作品，給你們一些發乎內心的感動，相信很快，我就能帶給你一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