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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巨震十年:倖存的他們,每個人都有一種重生

文/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石念軍

23歲的李凡經常會想起自己13歲的樣子。那一年的5月下旬,北川擂鼓鎮的五星村還是一片狼藉。尚讀小學六年級的她,就是在那一場地震里匆匆告別了童年。如今的北川擂鼓鎮五星村是一片重建的村舍,而作為西南民族大學的一位應屆畢業生,她已經很少回到那裡。

父親在西藏、母親在綿陽、弟弟在青島,跟每一個忙碌的奮鬥家庭一樣,李凡一家四位最為親近的人各在一方,努力觸摸著更好的生活。

十年發生了很多事,卻沒有哪一件可以超越彼時的記憶。隔著十年的光陰聊起這些年的傷痛與改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一段屬於倖存者群體自我的心靈重建史,就在她們所經歷的每一個日常里。

(本報記者和李凡時隔十年重逢在成都。)

繞不開的地震記憶

在位於成都市區的西南民族大學門口,遠遠看著李凡從人群中走來,年輕的臉上還帶著一些稚氣。

十年前的5月,第一次見到李凡,是在綿陽九州體育館的臨時安置點。藍色的帳篷叢林里,13歲的她和10歲的弟弟在撿礦泉水瓶。她跟我說起當時離開村子的情形,「以為從此就要遠離家鄉,再也回不來了」。

13歲正是女孩敏感而又缺乏認知的年齡。李凡就是在此時經歷了5.12大地震。那一刻她正在教室里上課,所幸他們班級所在的二層樓房沒有發生垮塌。媽媽正在浙江打工,在家務工的爸爸在地震後急忙跑回位於北川擂鼓鎮紅星村的家,卻發現爺爺已經被掩埋在房屋之下不再醒來……

十年過去了,這是李凡第一次跟我講起她自己親歷的地震,一切仍歷歷在目。而她所經歷的的顯然比這更多。她回憶當年從教室上跑出,安靜地坐在操場上看著另一棟樓房發生了垮塌,大人們悲傷、焦急而又慌張的出現,幼小的心裡第一次有了憂傷之感,以為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

這一天為李凡的童年徹底畫下了句號——原本,她還可以在小學的校園裡歡度最後一個兒童節的。

「因為經歷過地震,所以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文弱的李凡跟我講起她這十年里的求學與生活,偶爾也會說起地震對於自己的觸動與改變。在地震後的一月左右,李凡與另外800多名北川擂鼓鎮小學生一起,來到濟南的幼兒師範複課。這讓她對山東、對濟南有了更多的想念。在以後的求學歲月里,當年很多和她一樣來到的濟南的同學們,在報考大學的時候都選擇了山東。一段特殊的經歷,讓北川和山東有了別樣的血緣紐帶,而李凡和她的同學們無疑都是這份感情的維繫者。

那是李凡第一次離開四川,「每一頓飯都到處找辣菜」的經歷讓她頗感不適,而這一段泉城複課的經歷,給她留下的仍是不盡的溫暖。至今她還遺憾,當時一位照料她們生活的大姐姐張健,在分別時留給她的QQ號碼已經成為了空號。她很想念她。

也是在濟南幼兒師範,我們意外重逢,並真正建立起來迄今維繫十年的聯繫。現在的她很關心地問濟南幼兒師範是否還在,離開之後,她只是在一些來濟讀書的同學們分享的照片里,重新打量過它的模樣,喚醒從前的記憶。作為一位正在準備畢業論文答辯的應屆大學畢業生,她已經能夠十分理性地看待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也一次次試著為以前的經歷重新塑形。

(李凡和媽媽、弟弟在一起。)

忍著傷痛改變

十年後的北川,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

系滿白花的北川老縣城,就像一道巨大的傷疤,裸露在群山環抱之中。頹倒的樓房,記憶著十年前那一場災難的沉重。繁華整飭的北川新縣城,在距離老縣城半小時車程的異地,像我們常見的任何一處新城新區那樣,看不見點滴的悲傷。這是新生活的起點,也是新生活的象徵。

43歲的張敏和丈夫劉斌在北川新縣城的「巴拿恰」商業街上,經營著規模最大的北川特產商店:羌香園。山高水美的北川鄉村,出產著各種各樣綠色的食材,張敏夫婦把他們收集起來進行售賣,對外輸出北川的品牌。

張敏夫婦是震後第一批的再生育家庭。2009年的4月,他們剛剛迎來了自己的「二女兒」——他們6歲的大女兒,在那一場地震里不幸遇難。聰明、勤勞的夫婦倆,一度不能接受失去女兒的現實,把一直運營的客運車輛直接予以報廢,而根本不管單單是那一套營運手續就可以賣到十幾萬元。

劉斌坦言是二女兒的出生讓自己重燃希望。2011年4月,位於北川新縣城中軸線上的「巴拿恰」商業街開街,他們第一批入駐。現在,已經在這個羌語里「做買賣的地方」擁有了幾家的店面。

當年襁褓中21天大的二女兒,在我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剛剛度過了9周歲的生日。在張敏夫婦的特產店裡,這個9歲的可愛女孩,第一次見到自己21天大的樣子,禁不住問媽媽:「這是我嗎?」

故人重逢,免不了憶及從前。那是一段艱難的時光,張敏和劉斌向我說起他們這些年的奮鬥,有幸福也有心酸。當越來越多的外地遊客來到這裡,他們每每要面對遊客或關心或好奇的詢問自家地震時的遭遇,而慢慢地他們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回答。

「這份傷,哪是能夠忘記的?」時間越長,他們越強烈地感覺到,災後重建不單單是重建房屋,更重要的是心靈的重建。劉斌說,其實在二女兒3歲以前,自己白天好好的,晚上一躺下就會想起曾經活蹦亂跳的大女兒。甚至有時也會懷疑,兩口子那麼多年以來,開辦農家樂、擺攤賣烤串、開客車……整天起早貪黑是為了什麼?還好,總算熬過來了。

他們偶爾也會試著告訴正在長大的孩子,她曾經有一位姐姐。這份悲傷一直在他們的心裡並且越埋越深。而也正是二女兒的一天天快樂成長,讓他們知道必須忍著傷痛尋求改變,儘管這會很難。

(2009年5月,張敏懷抱剛剛出生21天的女兒湘湘。)

每一個人都有一種重生

走在北川老縣城裡,心情沉重的喘不過氣來。兩萬多同胞長眠在此。每逢年節和一年一度的5.12,都會有大批大批的當地人回到這裡,祭奠遇難的親人。

從這裡離開的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重生之路。包括當年曾經來到這裡抗震救援的人們,2018年5月11日,當年馳援於此的濟南市衛計委的同仁們再一次相聚,回憶當年的情形無不訴說著震撼。更遑論那些曾經生於北川長於北川的人們。

「這是當年北川中學初中部的遺址,那條橫幅是一位母親寫給遇難兒子的,她每年都來掛3次,這條是今年春節時掛上的……再過幾天,她肯定還會來的。」2018年5月6日,北川老縣城地震遺址的講解員景科鳳指著那一條泛白的橫幅,向我們講述起一位母親的故事。

這位母親叫成興鳳,在那一場大地震中,她16歲的兒子賀川永眠在被山體淹沒的校園裡。真正的悲傷從不會被時間沖淡,而讓人欣慰的是,這位母親並沒有就此沉寂。十年里,她和丈夫打工、開店,專心撫育女兒,先後買房、買車,努力守護著新的生活。

震區有太多這樣的故事。北川羌族姑娘賈茜,2008年5月的時候作為四川音樂學院的一名應屆畢業生,還在憧憬著畢業後的「空姐」生涯。父親的不幸遇難改變了這一切,畢業後,她選擇了回到家鄉北川進入文化旅遊局工作。在親身經歷了北川的災後重建事業之後,2014年她選擇了辭職創業創辦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名字叫做「寧貝兒」,寓意「爸爸賈寧的寶貝兒」。

這個音樂專業出身的女孩,在23歲的時候遭遇地震的衝擊,在33歲的時候希望能夠以羌葯和文化旅遊的方式,為家鄉北川的重建做一點事兒。

當年北川中學的高三學生周家宇始終記得,時任國家總理溫家寶,在他們的黑板上寫下「多難興邦」四個字。汶川5.12大地震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國人對苦難的認知,在困難中前行成為民族意識深處的底色。

從5.12走來,每一個人都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重生。李凡坦言地震讓她和弟弟有了不一樣的人生,讓他們不管是在中學留守、大學赴外的歲月里,都可以無比堅定地直面生活和學習的挑戰。如今,已經順利考取了本校碩士研究生的她,正在憧憬著繼續留在這個美麗校園裡的兩年生活;小自己三歲的弟弟也已經來到了青島讀大專,當說起弟弟把自己的一等獎學金轉給父母患病的同學時,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李凡發自內心的高興與驕傲。

「我覺得他挺厲害的。」苦難讓他們更加懂得感恩和積極生活。

站在北川老縣城的一角,抬頭張望四周的山巒,當年塌方的地方已經長出新綠;當年滾落山體的赤身裸色的巨大岩石上,已經在風吹雨打里變得深沉並覆有青苔。低頭俯看腳下的裂痕,縫隙里的小花,一朵一朵,枯黃與嫩綠之間,透露著春秋輪迴的痕迹……十年了,時間改變了一切,時間也銘記著一切。

2018年5月6日,在劉斌夫婦的「羌香園」特產店裡,我們又一次相見。在這之前,湘湘剛剛度過了9周歲的生日。

祝福他們永遠安康幸福!

文/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石念軍

(壹點號 泉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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