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文 | 落第狂生（讀史專欄作者）
我倚坐在秦殿銅柱旁
任憑被斬斷的左腿鮮血汩汩流淌
發了瘋的嬴政亂劍砍在我身上
驚魂初定的文武大臣蜂擁而來 對我拳腳相向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迷茫
肉身輕飄飄 軟綿綿 或許化為了泥漿
魂魄掠過殿前慘叫哀號的秦舞陽
穿越陰森的青瓦高牆 遊盪於咸陽
我彷彿回到了童年的時光
幼時的我讀書 擊劍 效仿前人商鞅
夢想有朝一日輔佐帝王
可衛元君不待見我 最終淪為強秦附庸 導致囯喪
報國無門 只有加入遊俠的行當
北上榆次 與名劍蓋聶論短長
可那鄙視的眼光讓我心涼
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算天下第一名劍又能怎樣
後來路經邯鄲將魯勾踐拜訪
此人性格暴躁異常
一言不合就惡語相向
我逃離了這令人生厭的地方
遊歷到燕國之窮鄉僻壤
在此 高漸離成了我的知己 好搭檔
我們時常於屠戶家中訴苦悶 談理想
狗肉 美酒 擊築 吟唱
時而開懷大笑 時而哭訴衷腸
即使醉倒路旁 有清風為伴 天作被地當床 又何妨
我們的舉動時常招來外人的譏笑 誹謗
但也引來了不速之客田光
田光以死相托將我舉薦到太子丹府上
此後我被拜為卿相
香車 寶馬 珍倄 美酒不時奉上
我也在此結識了美麗善良的燕國姑娘
和著她悠揚的琴聲拔劍起舞 沉浸在溫柔鄉
可惜好景不長
太子丹千金購得徐夫人匕首 要我行刺秦王
我說要接近嬴政 必須詐降
這需要叛將樊於期的人頭和富饒的督亢
見他面有難色我只有親跑一趟
忘不了月黑風高的那天晚上
老將軍深明大義 自刎當場
熱血噴濺到我的臉上
我一定讓秦王給你和族人陪葬
萬事俱備 只欠一位好搭檔
可惜我那狗屠兄弟已去了遠方
暴秦鐵騎踏平趙國 俘虜了趙王
隨後越過長城染指燕國南疆
面對太子丹的催促我只有更換搭檔
血勇面紅 脈勇面青 骨勇面白
我只好接受後者秦舞陽
但不若神勇色不變者
易水河畔我們一行兩人 準確說應是四人 還有樊於期與田光
兩人以性命相托 我怎能讓他們失望
我佇立船頭凝視前方
和著高漸離鏗鏘的擊築聲高聲吟唱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歌聲在易水河上空激蕩
引得魚兒出水張望 鳥兒停止飛翔
送行人等皆素衣 表情凝重 神色異樣
船徐徐前行 逆著風浪
初冬天氣 草枯葉黃 倍感凄涼
突然 人群里衝出一人腳步踉蹌
哭喊著百轉愁腸
她是我一生摯愛 溫柔可人的燕國姑娘
大丈夫成大事怎能兒女情長
聽著哭喊聲我不能回頭 任衣袂飄飄 長發瘋狂地拍打著我的臉龐
我的愛戀只能隱於眉梢 藏於心上
我們無心遊歷繁華的咸陽
重金賄賂寵臣蒙嘉 很快得以接近秦王
我倆懷抱寶匣並行於秦殿前的台階上
殿外的秦兵分列兩廂 器宇軒昂 盔明甲亮
就像突然闖進兵器叢林 成為待宰的羔羊
秦舞陽臉色驚白 體若篩糠 神情異樣
進入大殿 嬴政正襟危坐 雙目如電 露著寒光
突然舞陽腳步踉蹌 險些跌倒在大殿上
嬴政喝退他 讓我一併將寶匣呈上
我懷抱兩個寶匣幾步接近秦王身前的案幾 打開讓其觀賞
望著樊於期的人頭嬴政欣喜若狂
起身向前 也少了提防
我將另一寶匣打開 輕推捲軸 露出了富饒的督亢
地圖在展放 我的心極速跳躍 似要穿破胸膛
圖窮匕見！
我大喝一聲 縱身越過案幾 左手抓住嬴政衣袖 右手持匕首向前猛撞
嬴政匆忙掙脫 衣袖被我扯下 神色極為慌張
他繞柱狂奔 我緊追不放 滿朝文武大臣呆立一旁
猛地一下 我的頭部被硬物擊中 兩眼也被異物迷住 分不清方向
腳下一滑 摔倒在大殿上
嬴政在文武指點下拔出長劍 向我砍狂
我的左腿劇痛難當
無奈中將匕首擲向秦王
可惜淬了劇毒的匕首擦過肩頭 釘在銅柱上
士為知己者死 這是我怒視秦王發出的最後聲腔
我倚靠著銅柱 任憑被斬斷的左腿鮮血汩汩流淌
魂魄離開咸陽 遊盪在易水河上方
風凄訴 浪吟唱
我看見了田光 樊於期失望的目光
看見了太子丹捶胸頓足的模樣
看見了不問世事 遁入空門的燕國姑娘
看見了自殘面容的聶政 斬衣三躍的豫讓
我彷彿聽見了高漸離的擊築聲在耳邊激蕩
如果同去的副史不是秦舞陽
如果沒有那正中頭部的藥箱
如果一開始我不打算脅迫秦王
如果我的劍術位居中上
……
想著想著我佇立成了一尊歷經千年風雨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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