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在薔薇叢中,安放一隻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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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很多人對這句話的理解,說老虎也會有細嗅薔薇的時候,講的是人性中陽剛與陰柔的兩面。
我的理解卻是:一個心有猛虎,有遠大抱負的人,也有在薔薇中,在細微事物中尋找 、傳遞幸福的能力。
甚至,他的雄心正是安放在簇簇薔薇中,得以芬芳四溢。梁文道就是如此。
第一次知道梁文道,是朋友推薦他的讀書節目《一千零一夜》。很多人包括我,看到梁文達第一印象,都是:哇,好儒雅的一個人!在他身上有一副沉穩到歲月靜好的感覺。
但以前的他,可是個極度叛逆的少年。
他從小學六年級就開始在想:「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上初一的時候,就很自覺地知道自己要念哲學。
念中學的時候的志向就是當黑社會老大,甚至差點加入其中。後來,想要當神父。
17歲,他在應付高等程度會考的同時,還寫劇評投稿撰,挑起了一番筆戰。
最有意思的是,他曾經在示威遊行時,把褲子脫光了表示抗議,坐在痰罐上跟警察對峙,那時他才剛剛過18歲。
梁文道從小就是個叛逆的活躍分子,從台灣到香港,一直都沒改變過,所以有人評價說:陳丹青身上有匪氣,梁文道身上有痞氣。
只是他的痞氣,隨著時間和閱歷,換了另一種打開方式,掩蓋在了他的閱讀和生活之下。
梁文道的讀書節目《一千零一夜》評分很高,當時看了幾期之後,不禁開始嫌棄起身旁那個滿身油膩的「大叔」來,感嘆道:梁文道穿衣服可真有品味啊!
有觀眾說,看梁文道的《一千零一夜》,就像是在看一場時裝秀。
對比很多一年不買幾件衣服的男生來講,梁文道的衣服真不算少,看看《一千零一夜》就知道,裡面出現的都是梁文道的私服。
寬檐軟呢帽、披風式大衣、圍巾手套,或者是馬甲、西裝三件套,還有中式立領的白襯衫,甚至他認為是正裝的中式長袍。
衣服顏色,基本就是素雅的黑或白。配上一幅橢圓的黑色框架眼鏡,簡直就是文藝青年的穿衣模板。
可以說是讀書里最會穿衣服的男人,會穿衣服的男人里最會讀書的。
在我的印象里,讀書人里有幾個比較會穿衣服的,比如木心,還有和梁文道關係很好的陳丹青。
還有一個就是魯迅,我們知道魯迅,那是很厲害的人物了吧,但是他看見丁玲,算來是一個外人了,看到她衣服顏色搭配不當,都要指點評論一番。
這樣一個講究的人,他出書時,最頭疼的,就是書的封面和裝幀,恨不得所有的設計都是他自己抄手。
類比來說,一個人的衣服就像一本書的封面裝幀,像一個酒店的大堂設計,甚至一個社會的基本面貌。品味怎樣,一眼就能看出來。
今天我們的城市面貌,包括街招,道路等等,其實是由一群男人決定的。所以從更大層面來看,一個男人的審美,甚至影響著整個社會的審美。
幾年前梁文道在介紹《時髦的身體》這本書時,就談過「衣服」這個話題。「它永遠是我們身體跟這個世界交會的中介點,是跟世界溝通的方法。」他說。
會穿衣服,不是說追求時尚,而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風格,找到了自己和這個世界溝通的一種方式。
中國很少有知識份子像梁文道這樣,懂得衣著的建築意義。從穿衣講到整個社會面貌的改造,也只有他這樣一個人,才會想到與世界進行這樣的溝通。
他說,「所謂文化,往往就是一點點的講究,日漸積累,逐步深挖,於是才有另一種生活的可能。」一個有審美判斷的人,在生活中就會有所講究。
今天我們一講到「中年男人」,就總不免想到「油膩」,想到「猥瑣」,最直接的,其實就是他們在穿著上開始隨意,開始不講究了。
熟悉梁文道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老煙槍。
他手裡時常都拿著煙斗。旅行箱里,隨時都是十幾種不同類型的煙斗。雖然他很慚愧,叫大家千萬別學他。
但是他對煙草的質量和口味,都有著及其細緻的研究。
什麼樣的斗得配上什麼樣的煙絲,而不同的煙絲又可以搭配不同的場合與時間,不同存放時間的煙絲的味道也變化無窮。
用他的理由來說:煙反正是要抽了,為什麼就不能夠去「考究」一下煙草的質量和口味呢?
對於咖啡,他也同樣如此。從速溶咖啡到磨好封裝的咖啡粉,從電動濃縮咖啡機,到金屬摩卡咖啡壺,法式濾壓玻璃壺等等。
不僅僅只是物質檔次上的變化,更是對生活質量的講究。
很多人就不一樣,例如法國大作家巴爾扎克,他每天都喝幾十杯咖啡,傳說他是這麼死的。
對於吃,道理也是一樣。
梁文道對於吃,也有著自己的判斷。有朋友說,他有時會坐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專門為了去吃一個地方的東西。
他甚至寫過很多關於「吃」的文章,比如講為什麼人在吃薯片後為什麼會很興奮,原來薯片在嘴中爆裂的聲音有一百分貝,會導致神經緊繃而興奮。比如他講西冷牛排的來歷,講日本懷石料理的複雜程序,講筷子與食物的關係等等。
他還出版了《味道》三本書籍。但他不是為吃而寫吃,不是為了詳盡的講一個東西如何好吃,而引起我們味蕾的快感。
「我盡量避免去談任何一家具體餐廳,談某一道菜怎麼樣,而是更希望圍繞著人類飲食的方方面面所牽涉的社會、政治、歷史、經濟、哲學甚至宗教的問題。」
食物所牽涉到的社會背後的問題,才是梁文道關注的,不僅僅是口味上的固執,更是一種文化上的依賴。
就像西方基督教傳統裡面的聖餐儀式。耶穌說:「這是我的身體,你們拿去分了吃。這是我的血,你們拿去分了喝,以後也要這樣做來紀念我。」
這句話跟它包含的整個儀式,自此之後普天之下的基督徒,都有這個儀式。一心一意地對待眼前的食物,與食物融為一體。
梁文道不是不是一個美食家,所以他講吃,不是為了單純的講吃本身。而是像基督徒一樣,從食物中,與這個世界發生關係,尋求一種有效可行的溝通方式。
和我們一般的生活方式不同,吃喝拉撒,上班睡覺玩手機。
梁文道一年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飛機上,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酒店中度過,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因各種事飛行,漂泊不定,每天只睡5個小時。
他幾乎不使用通訊工具,微信也在工作時才使用,一個月定時一兩次回復郵件。
台灣作家舒國治在推薦《我執》時寫道:他抓緊片段的空間,瘋烈的生活。
即便如此,他每天都要花上 5 個小時閱讀,不是堅持,而是他一種裝逼的說法:每天不讀那麼多,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有人說:靈魂和肉體,總有一個在路上。那麼,梁文道是兩者都在路上。
他在自己的讀書節目《一千零一夜·出走季》中,更是將這兩者完美結合了起來。
邊走邊讀,還要邊買。
每去一個地方,他都喜歡找一些當地的出版物,或者跟當地相關的出版物,然後買買買,就算是看不懂語言的書,也要買來做紀念。
他的買書習慣也是很特別。如果同一本書有好幾本的話,他會買其中比較爛的那本,就是外觀不大好,甚至缺頁、封面折壞、有水跡等等。
因為在這樣的書身上,肯定有故事,有複雜的歷史,而且這樣破損的書,很多人不願意買。於是梁文道把自己想像成書的慈善家,到處去收養那些沒有人要的「孩子」,他的書房就成了書的孤兒院。
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愛。
正是因為到哪裡都要買書的習慣,梁文道家裡的藏書已經佔據了他的整個書房。「挪一下凳子都會碰到書架上的書」。
他覺得,一個人的書房,一個人看什麼書,一個人擁有哪些書,其實就是一個人的全部。
一個人的書就是他的靈魂,一個人的全部藏書就是他靈魂全部。
所以,無論外部環境怎樣的變化,他總是用更多的時間,放在閱讀上。
對於他自己來說,「閱讀是一種精神操練」。閱讀能夠改變自己,讓他對人性有一個縱深的理解。
而對於觀眾,或者讀者來說,他又執行了自己作為一個「公共知識分子」的「道義」。
不是去向公眾構建什麼知識體系,也不是提供什麼現實的解決方案,而是幫讀者打開一扇門,甚至事打開一點點縫,讓讀者更容易進去。
「這個就是知識傳播者的價值,或者道義。」他說。
所以總的來講,梁文道的閱讀,是他與自己、與讀者,與世界建立關係,進行溝通的一種方式。
梁文道做過很多的事,變換過很多不同的職業標籤,據說他一共有60多種身份。但是他的身份,在本質上卻有從來沒有變過,那就是作為一個公共知識分子。
無論是我們講到他的吃穿住行,還是閱讀,還是做節目,梁文道都在試圖通過自己的方式,建立起與世界的關係。
而更大的理想,是他想通過這樣的關係,讓他人,讓社會能夠有一點點的改變。
他重新解釋過《論語》的第一句話:「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句話不是說「你學到什麼東西常常溫習」之類的,那樣就太無聊了。
「學」就是一種君子之學,學了之後還要能夠實踐出來,要能夠介入社會、引導社會、改變社會。
學而能夠在一個時代之中展現出來,發揮出來。如果一個君子,他能夠做到這樣,真是太快樂的一件事。」
把學到的東西用到實踐中,梁文道大圍的理想,就是如何協助香港及中國變得更加好。他自己過去所做的所有工作,都是在這個大前提之下。
在他身上,有一種強烈的文化自覺和道義擔當。
在訪談上,有記者問他:一般理解香港人,會覺得他們不關心現實,不關心政治,埋頭賺錢,享受生活,而你為什麼會選擇過現在的生活?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梁文道回答。
他覺得自己如此幸運,能夠上大學,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有一種很強烈的負罪感。他為這個社會擔負著天然的責任和義務。
楊瀾曾說,一個男人的性感是在歲月里積累下來的睿智,那麼梁文道,當之無愧就是性感和睿智本人。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梁文道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種滿了「薔薇」,又在他的「薔薇」中安放了一隻猛虎。這隻可愛的老虎,一頭扎進薔薇院子里,蹦出來卻帶著滿身清香。
願我們每個人也能如此,有一隻猛虎野性的性感,又有一朵薔薇沉穩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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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來源於小烏
圖 ▏來源於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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