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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調》:玉環之容還是太白之夢?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枝寒梅露凝香,巫山雲雨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

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

沉香亭北倚闌干

一千兩百七十多年前的中國,國力空前強盛、經濟空前繁榮、政治空前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人民生活富足——這是一個盛世,在此之前,沒有哪個時代被直接冠以「盛世」之名過。這個時代有三個不朽的主角:李隆基、楊玉環、李白。隆基之明,開元盛世讓泱泱中華引領世界潮流,文治武功,傲冠全唐,頒布的許多政策更是功在當代、利及千秋;玉環之美,不僅使其寵冠後宮經久不衰,更是令其榮膺中國古代「四大美人」;太白之才,千古詩仙,無人能出其右,這三個人在各自的領域登峰造極,當他們之間發生碰撞的時候,我們又如何能想像不到故事的影響性和歷史性呢?

故事還要從天寶二年那個百花齊放的春天說起,那個春天,唐玄宗李隆基如同滿園花開正盛的牡丹一樣光彩奪目、怡然自得,他沐浴在春風中、矗立在花叢里,旁邊是千古美人在懷,後面是僕人隨從無數,前方是亭台樓閣林立,腳下是遼闊疆土萬里,這些,都是他的,是他將李唐王朝從危急存亡之中拯救出來,是他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局面,他的功績和成就甚至比他的曾祖父李世民還要高,不,應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樣想著,李隆基覺得這滿園的牡丹開得更燦爛、身邊的美人似乎也更美了。是的,自從改元天寶以來,他就決定要好好欣賞這錦繡江山、日夜與這風華絕代的美人兒為伴,因為他該做的已經做了,現在他要真正開始享受作為帝王的優越了,就在此時,一位身著華服、面貌雍容的伶官打斷了他的思緒,伶官奏請說京城有名的樂匠歌女舞者們已悉數請來,是否現在開始表演,李隆基看了一眼面前已準備表演的人們,他們的眼中滿含敬畏與欣喜,李隆基很滿意這種眼神,但當他眼睛掃過旁邊的太真娘子和絢爛滿園的牡丹時,他改變了主意:今日難得春光明媚、又當盛世局面,且有美人在懷、富貴花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自當表演些不一樣的東西,李隆基這樣想著並將想法告訴了旁邊等候回復的高力士。高力士腦袋飛快的轉了幾下告知李隆基聞名全國的詩人李白自被封為翰林待詔以來還沒有為皇帝和貴妃寫過詩,何不趁此良辰美景招李白前來賦詩幾首,李隆基一聽當即眼前一亮,楊玉環更是開心不已,於是李白被請到了園中的沉香亭里為楊貴妃賦詩。

李白在來的途中已知所請為何,李白也很開心,一來自己身為翰林待詔已久,滿腹才華還未有所表現,一是有負聖望,二是於仕途不利;二來久聞貴妃之美,終不得見,今日有幸一睹貴妃之容,總是一件高興事,所以李白進宮了。來到沉香亭,李白看到亭外牡丹花開正盛,鮮艷欲滴,些許蝴蝶兒在花叢中翩翩起舞,而李隆基和楊玉環端坐於亭內,時不時推杯換盞,笑聲回蕩在空中,好不熱鬧,再看楊玉環,好個美人兒,體態稍稍豐腴,面容端莊秀麗,顯富貴之態,露高貴之姿,膚白如雪,衣著華麗,果然名不虛傳。眼前所見已使李白興緻高了幾分,而且靈感也隨之而來了,於是提筆寫下了流傳千古的《清平調》。

《清平調》共三首,分別從不同的維度讚揚了楊貴妃,這三首詩算不上李白的代表作,因為詩仙這一輩子寫得比《清平調》更優秀的詩有很多,但我認為這三首詩是很特別的三首:

首先,這三首詩本身很美。詩之美,有時候並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但這首《清平調》卻將一個風華絕代、無限風光、寵冠三宮的貴妃淋漓盡致的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她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動人,花美嗎?鮮艷欲滴,美!人美嗎?傾國傾城,美!但人比花更美,這兩樣最美的所在相逢在這盛世中、交織在這春光里,沒有比這更美的了,難怪眾人見她傾心,君王久看不厭。這一切李白僅僅只用了12句話、84個字就完美的表現出來了,語句平實而輕盈、詞藻華麗而耐看,讀之讓人如沐春風、似墜花叢、遐想無限,這樣的佳句、這樣的描繪也只有詩仙李白能寫得出來。

其次,這三首詩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畫卷,畫卷的內容是絕美的貴妃、甜蜜的愛情和盛世的大唐。無可否認,因有玉環之麗質,才有李白這首《清平調》,要知道沒有相機,再好的容顏也抵不過歲月的流逝,終究會被模糊在記憶中、淡忘在時光里,沒有網路,美麗只能泛及身邊,或者存在在將信將疑的傳說里,而即使有畫像,也不能將一個人的面貌、精氣神完全的展現出來。李白這三首詩沒有具體描述楊玉環的容貌,卻讓我們讀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楊玉環的美麗,那美麗甚至不能用言語很好的形容出來,所以是楊玉環成就了李白的這首《清平調》。而讀《清平調》若單只看到了楊玉環的美,那這幅畫卷便只看到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講述李隆基和楊貴妃的甜蜜愛情,雖然這部分著筆很少,但我們依然能感受得出來,最明顯的就是那句「常得君王帶笑看」,即使這句是從李隆基的角度寫楊玉環的,但稍微想一下前面都是寫楊玉環如何美好,如果玉環不喜歡李隆基、生活得不快樂她還能這樣美好嗎,在任何時候,美好都不是單一的,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在春光無限好的時節漫步花叢、吟詩作畫,這難道不是甜蜜的愛情嗎?這幅畫卷剩下的一部分繪就的是盛唐畫面,這畫面在這首詩中並沒有直接的描述或體現,我們只能循著景和人去尋覓:春日融融,春風輕拂,牡丹花開,李隆基和楊玉環被一大群隨從擁簇著來到園中賞花,花美人嬌,李隆基心情愉悅,興緻高漲,時而笑看著身邊的佳人,時而溫和的看著前面的才子,只有盛世時的君王才有這樣的豪情、情懷、滿足、自信和洒脫,所以這當然呈現的是一幅盛世畫卷。

最後,拋開詩中人和詩中景,我們將視線聚焦在詩人李白身上。這一年,李白四十三歲,待詔翰林,進宮已有一年之久,前幾十年他蹉跎過歲月,窮困潦倒過,投奔人過,為了進宮面聖實現人生理想他求過無數人、為無數人寫過讚美詩,但現在他終於進宮了,終於有官職了,終於可以慢慢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了。這春光如此和煦,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正是做事的季節,眼前的帝王是聖明之主、其旁邊的美人是國色天香、盛開滿園的牡丹花開富貴、寓意祥和,那麼,過往的潦倒、落魄又算得了什麼,東風吹拂,好夢隨時來,從今而後,乘風破浪,掛雲帆而濟滄海!

自古帝王多情種,李隆基一生有那麼美人相伴,也喜歡過那麼多人,但只有楊玉環一人美得不可方物,只有楊玉環一人受寵時間長且經久不衰,生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死後仍然被帝王和臣民所懷念;楊玉環一生榮華享盡,被無數文人墨客讚揚或評論過,但只有李白這首《清平調》讚揚得那麼清新脫俗、淋漓盡致並且流傳千古;李白一生寫過好幾首讚揚詩,每一首都是經典,都被眾人所傳誦,但也只有這一首讚美詩寫得那麼酣暢淋漓、痛快備至、心聲盡出。

今天,楊玉環其人和她的美貌依然為人津津樂道,而李白這首《清平調》也已被編成歌曲廣為傳唱,但無論是讀詩還是聽曲,那種被文字渲染而出的奇妙感覺是揮之不去的,由那種奇妙感覺所聯想出來的那幅穿越時空的畫卷更是揮之不去的,所有的美好由詩而來、由人而去,這些美好到最後甚至不局限於時空、不困擾於場景、不拘泥於人事,一切都是那麼融會貫通。所以,當我們穿越時空的隧道看到這樣的花容月貌、不羈才子,我們還只認為這就是單純的一個景象、一個空間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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