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希」墨寶各流落，何年聚首惟統一

魏晉時期是中國書法藝術史上的第一個高潮期。這個時期出現了許多天才的書法家，為後人留下了大量的優秀作品。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羲之之子王獻之的《中秋帖》以及王獻之堂兄王殉的《伯遠帖》都曾被收入清朝皇宮，名重一時，被稱為「三希墨寶」。清朝滅亡以後，它們先後出宮，流落四方。

《快雪時晴帖》4行28字，是王羲之傳世墨跡中的精品。該帖書法厚實生動，行筆流暢飄逸，以側鋒取妍，神采飛揚，體態更新，被譽為「天下法書第一」

《中秋帖》

《伯遠帖》為墨跡行書，是惟一的東晉人真跡，保留著鮮明的時代風格，其用筆削勁挺拔，鋒芒稜角突出，結構疏中有寬，有筆斷意連、相顧生姿的藝術效果，後人稱之為「寬可跑馬，密不通風」

「三希堂」的由來

《快雪時晴帖》縱23.6厘米，橫16.4厘米，紙本，上有王羲之行草墨跡4行：「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快雪時晴貼》字體厚實生動，行筆流暢，以側取研，神采飛揚，被譽為「天下第一法書」。

《快雪時晴貼》真跡早已無存，流傳下來的此帖為唐人鉤填本（用薄油紙蒙於原作上，鉤描後填墨，又稱「向拓」或「廓填本」），但此本摹藝極佳，保持了原作的風韻神態，故千年來一直為收藏家所重。此帖曾入宋、金內府，後為賈似道所有，南宋亡後為元朝趙孟頫、劉賡、護都沓兒等人所藏，其後又入明人王穉登、劉承禧、汪道會，文震亨、吳廷等人手中。清代康熙朝時，此帖被琢州馮銓之子馮源濟進獻入宮，帖上至今仍有馮銓的《快雪堂圖書印》。

乾隆帝對《快雪時晴帖》極為推崇，視為至寶，稱其28字為「二十八驪珠」，是「上上真跡」「一千古妙跡」「神乎技矣」，並在其上題詩題字70餘次，此帖前後均配有畫，元、明、清各代名人題跋及乾隆帝題詩題記散見全冊各處。

《中秋帖》縱27厘米，橫11.9厘米，紙本，是王羲之之子王獻之的手跡。帖上行書3行：「中秋不復不得相還為即甚省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計22字。《中秋帖》亦不是王獻之真跡，後人傳為唐人鉤填，更多的人則認為是宋米芾所臨。還有人說《中秋帖》原為，5行32字，後被割去2行10字。

《中秋帖》風格獨特，字多連屬，最多達6字相連，筆畫濃壯渾厚，筆勢流動，情緒充沛。米芾曾稱它為「天下子敬第一帖」。《中秋帖》也曾入北宋、南宋內府，明時為大收藏家項元汴所藏，清時歸入皇宮。乾隆帝對此帖也極為喜愛，稱為「至寶」。不但自己題字給畫，還令其他大臣題跋繪圖。

《伯遠帖》，王獻之堂兄王殉所書，是「三希墨寶」中惟一的真跡，也是東晉著名書法家中唯一流傳下來的真跡。它縱25.1厘米，橫17.2厘米，紙本。其上行書5行：「瑜頓首頓首。伯遠勝業情期，群從之寶，自以贏患，志在優遊，始獲此出，意不克申，分別如昨，永為疇古，遠隔嶺矯（嶠），不相瞻臨。「計47個字。《伯遠帖》行筆序列粲然可辨，其書法遒逸典雅，結體娟秀俊俏，行筆流暢穩健，靈活自然，筆斷意連，頤盼生姿。《伯遠帖》為歷代收藏鑒賞家至愛，現帖上共有藏印及乾隆諸璽印達53方。

乾隆年間前期，《伯遠帖》收入清內府。乾隆帝得之大喜，將其與《快雪時晴帖》和《中秋帖》一道，稱為「千古墨妙，珠璧相連」的「三希寶帖」。乾隆帝將自己日常居住的養心殿前殿的西暖閣隔出兩間小屋，刻意裝修後，用來收藏3件墨寶，名為「三希堂」。

三希墨寶在「三希堂」歷經了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六朝，均安然無恙，可是到了清末的宣統年間，清朝覆滅，三希」寶帖便各自流出皇宮。

《快雪時晴帖》局部

「二希」寶帖的流亡與回歸

民國成立，清帝遜位後，清皇室仍居住在紫禁城內，由民國政府每月供給300萬銀元津貼。可是，一向揮霍無瘦、奢侈成性的皇室，這點錢是不夠開銷的，況且皇室已不能在紫禁城久呆也是一個明顯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皇宮內的書畫珍寶便開始被上至太妃、皇上，下至宮女。太監的一應人等偷的偷，賣的賣，大批流出了皇宮。

光緒帝的妃子瑾太妃看準了「三希」寶帖的名氣，決定將其盜出宮外變賣。因為《快雪時晴帖》名氣太大了，出官後怕引起世人的注意，所以她就取了「三希」中的《中秋》《伯遠》二帖。拿到「二希」後，她又怕賣給大古董商會引起事端，便囑小太監帶出去後悄悄賣給不太大的店鋪。小太監於是就賣給了北京一個叫「品古齋」的小古董鋪。

「二希」寶帖剛剛送入「品古齋」，就被為袁世凱管理私人財務的帳房先生、極具慧眼的郭葆昌發現了。郭葆昌家產萬貫，收藏文物甚豐，於是，不惜重金將「二希」購了下來，秘為收藏，輕易不示外人。

到了民國二十年（1932年），郭葆昌有一次請當時的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和徐森玉教授同去他家吃晚飯。飯後，郭葆昌將其歷年來收藏的墨寶拿出來請客人賞玩。馬衡和徐森玉見到其中的。「二希」寶帖後都大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兩件清室至寶是如何流落到郭家的。

解放前夕，郭葆昌的兒子郭昭俊將「二希」寶帖帶到了台灣，準備賣給台灣故宮博物院。可是，剛剛由大陸遷移過去的台灣故宮博物院卻因資金短缺，而無力收購。急等錢用的郭昭俊轉至香港，將「二希」作為抵押品向英銀行借貸，規定贖寶期限是1951年底。到了1951年，郭昭俊並沒有錢來償還銀行的貸款，當時英方正覬覦這兩件國寶，便不斷上門索款，並要郭昭俊將二帖賣給銀行。郭昭俊無奈，便有了售帖之心。

這件事很快被徐森玉的兒子、郭昭俊的世交、廣東省銀行香港分行經理徐伯郊得知，徐伯郊生怕「三希」落人外國人手中，便一面力勸郭昭俊將國寶賣給祖國，一面迅速向時任上海文物管理委員會主任委員的父親徐森玉和文化部文物局長鄭振鐸彙報此事。徐森玉和鄭振鐸又向周總理作了彙報。，周總理立即批示要想辦法收回，決不能使之流亡海外。但是，當時中國處於建國初期，所有外匯預算都十分緊張，一時抽不出巨資收購，怎麼辦呢？

郭昭俊雖然同意將兩件國寶優先賣給中國政府，但等來等去，錢總不到位，不免有些心焦，而且動搖起來。在周總理的不斷關心和籌划下，終於從別的預算中抽出了一部分資金。為了確保買到真品，中國政府方面派出了文物局副局長王冶秋、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和徐森玉等人前去鑒定。為了保證「二希」及鑒定人員的安全，地點便定在了澳門。因為當時中國剛剛解放，中英外交還未正常化，香港時常有台灣特務行動，故不得不做此防範。

經過鑒定，郭昭俊手上的「二希」確為真品，雙方這才議價，最終以35萬元重金成交。「二希」寶帖這才由澳門購回大陸，結束了它的流亡生涯。如今，《中秋帖》和《伯遠帖》都珍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中。它們的倖存，體現了新中國與舊中國在文物政策上的根本區別。

《中秋帖》局部

《快雪時晴貼》的劫數

《快雪時晴帖》因為名氣過大而逃過瑾太妃盜賣一劫，但是不久，它又被廢帝溥儀盯上了。溥儀為了得到更多的錢供自已揮霍，準備將《快雪時晴貼》抵押給東交民巷的美國花旗銀行。交易不久便談妥，《快雪時晴帖》抵押金為40萬元，溥儀已出具了抵押證書，就差將《快雪時晴帖》盜出皇宮了。

就在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令溥儀做夢也想不到的大事。

1924年10月，馮玉祥發動「首都革命」，帶兵進駐北京。進京以後的馮玉祥恥於看到在民國的天下，還有一個前清的小朝廷存在，便於11月初下達了將清廢帝溥儀驅逐出宮的命令。11月5日，灣儀被通知出宮。手忙腳亂、氣急敗壞的廢皇帝，此時並沒忘收拾金銀珠寶，也沒忘《快雪時晴帖》。他命御前小總管將此寶帖夾入衣物之內，再放進木箱，準備明目張胆地將其盜出宮。可是，沒等出宮門，就被檢查人員搜了出來，同時搜出的，還有仇十洲畫的《漢宮春曉圖》。當然，這些就被不客氣地扣留下來。溥儀只得沮喪地出宮去了。

搜到這幅寶帖的是馮玉祥部少校書記官郝成章。當下，他便把這件外表裹有錦緞的精美藝術品送到了剛剛成立的清室善後委員會辦公室內，並打開展示給眾人看，向大家徵求保存此寶帖的意見。這時，北京警察總監，後來淪為汪精衛一黨的張璧便有了將寶帖據為已有的念頭，他對郝成章說：目前清室善後委員會設備還不齊全，沒有專門人員負責保管，此帖不如由他帶回警察總署，暫時代為保管。

郝成章見眾人默不作聲，以為大家都沒有異議，便要答應下來，剛要將寶帖交給張璧時，身旁卻有人拉他的衣襟。郝成章隨這人走到一旁，就聽那人說：此帖交給張璧時是真品，只恐交回來時，就成贗品了——防人之心不可全無才是。郝成章聽了如夢方醒，明白了張璧索帖之意。當下他回到屋後，便對張璧說：此帖由你私人保存，恐怕日後會有糾葛。為了你的名譽、威望不受影響，還是由大家再想個別的辦法才是。張璧滿腔希望忽然破滅，又惱又恨，但懾於公論，只好悻悻離去。

大家幾經商議，決定將這幅一字值1萬多元的寶帖用保險柜鎖起來，放在神武門西邊清室善後委員會臨時辦事處。保險柜是從東交民巷現買來的，有暗鎖對字的那種。當時為了怕個別人私拿，便配了5把鑰匙，分到5個人手中，規定只有5把鑰匙湊齊時，才能開保險柜。

1928年6月，張作霖當了民國政府海陸軍大元帥職剛剛1年，就被迫退出北京。撤軍的當晚，張作霖派秘書劉哲來故宮博物院點名要《快雪時晴帖》。當時的博物館館長當然不肯讓其帶走，便對劉哲說，保險柜鑰匙被馮玉祥和孫岳各拿走1把，現在5把鑰匙不齊，保險柜無法打開。劉哲看了看龐然大物的保險柜，覺得撤退後帶著它多有不便，十分無奈，只得空手去見張作霖。

令人想不到是，張作霖出北京的當晚，坐火車行至皇姑屯時，竟然被有預謀的日本人給當場炸死。倘若《快雪時晴帖》被他強行帶走，恐怕也會被炸為裔粉，葬身火海之中，永不得與世人相見了。

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九·一八」事變後，國民黨政府為保護珍貴文物，將包括《快雪時晴帖》在內的故宮文物全部裝箱運往上海，又由上海運至川西，抗日戰爭勝利後才運回南京保存。幾年後，國民政府在解放戰爭中節節敗退。蔣介石將故宮的文物精華從海路運往台灣，存在台灣雙溪故宮博物院中。從那以後，《快雪時晴帖》便離開了大陸，一去就是50多年。

「三希」寶帖歷盡艱辛磨難，幸喜全都安然無恙，若它們能夠聚到一處，存於一室之內，那就了卻了天下人的心愿。（原載於《塵埃歷盡》）

《伯遠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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