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湮滅》到生長，見證一場「群魔亂舞」的變形記

最新 05-12

看完電影《湮滅》，匆匆把原著《遺落的南境》三部曲讀了一遍。讀完第一部的晚上，我便在噩夢中尖叫著驚醒，塔上的人臉升級變成了佔領噩夢的巨獸——比起純正的科幻，更多的是克魯蘇式的扭曲與恐怖。

小說的第二部與第三部並沒有酣暢淋漓的解謎，而是在迷宮般的敘述中讓人死死地被纏繞在文字的細枝末節之中，乃至看了書評後才得到些許恍然大悟的感覺。即使這樣，或者說正是這樣，才更顯露出其文學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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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類型的外星生物

在以往，外星人總是有著具體的形態。人們努力發揮想像，讓它們看上去更為怪異。只要是「存在物」就想為其賦予形體，就像是計算機那樣：從0與1製造了出龐大的「智慧」，卻不斷希望它能接近人腦，更試圖為其賦予擬人的形態。

《遺落的南境》所構建的卻是更出人意料的「無形」，是一組自發演變的「程序」。所出現的那些聳人聽聞的「怪物」，正是在「無形」驅動下的變異，其原料真正地來源於人類和其他生物。

怪物本身不僅吸收了物理形態，更跨越了維度的限制，比如「進化」後的生物學家。比起過早失去自我的其他人，生物學家在這片X區域以人的形態生活了三十多年，並最終成為了一隻不僅身形龐大、海陸雙棲，更是全身長滿眼睛、超越時間與空間的生物。

它長了許許多多閃爍的眼睛，像花朵和海葵一樣綻開，遍布體表，如同從夜空中摘下的活體星座。她的眼睛。幽靈鳥的眼睛。數目眾多的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就在這重重注視之下，幽靈鳥看到了自己。她看見自己站在那裡，低頭凝視。她看見生物學家如今同時存在於多個地點與環境，各處的地平線重疊在一起，模糊不清，高低起伏。

在努力尋找第四維的這時候，這又是一種引人深思的可能性。

另外，在以往，外星人總是帶有目的，無論是充滿野心的征服欲，還是純粹的交流欲。在《遺落的南境》中，目的已經在一場意外中喪失。瘋癲是否還具有貶義？殺戮又是否為嚴令禁止之物？這套「程序」激發了融合和變異，卻也勾畫出了一種超越道德的規範。

遠離地球的某處，墜落的彗星造成一場災難，摧毀了整個生物圈。某個定製的生物體碎裂瓦解，細小的碎片經過漫長危險的路程，穿越黑暗無形的過渡空間和偶爾閃現的光亮，最後消散失落——靜靜地埋沒在燈塔的玻璃鏡片組裡。而一旦它受到激發，脫離休眠狀態，便開始重新生長，盡其所能地執行預置的強大功能。

然而時間與環境已經改變。問題在於，創造X區域，並賦予其目標的種族已經消失了。X區域既是機器，也是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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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與演化

其實是在看書評之後才意識到，在進入X區域後，成功離開的全部為複製人，而X區域吸收的不僅是技術，還包括所有人類的思想、性格和生理特徵。正是燈塔管理員索爾的愛好與個性，引導了X區域最初的探索與發展。

由索爾演化出「爬行者」，藏匿於地下塔，在牆上不斷地書寫文字。同樣令人意外的是，文字本身不再具有重要性，語言的解讀全然失去了意義，「寫」的動作相當於「吸收」的過程，是支撐X區域擴張與演化的核心。

回過頭來看，其實在小說的第一部《湮滅》中就已闡明了X區域的機制。與其說是當時無法理解，更不如說是無法想像到其所涉及的廣度與深度。

也許文字本身並不重要，因為那只是受孕的過程，只有當左邊塔牆從頭至尾填滿一行字，這一過程才算結束。爬行者不僅僅生活在塔中——它要到外面搜集與吸納文字，哪怕不一定理解。爬行者需要記住文本，相當於將其吸收，然後再返回塔內。塔牆上的語句或許是爬行者帶回的證據，以便讓塔進行分析。

這讓小說三部曲中的心理描寫承擔了舉足輕重的意義——進入者的所有性格，無論是暴戾還是衝動，是謹慎還是多疑，全都被X區域予以吸收。

看上去，X區域的吸收秉持著一種「棄其糟粕，取其精華」的原則。但是，如何定義糟粕與精華呢？

局長是一個最容易讀懂的例子。她身患癌症，X區域曾吸收她的癌症因子，讓第11批探索隊全員（的複製體）患上癌症後死去。意識到這一「錯誤」，X區域在之後進行了糾正。

是否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存活仍然具有不可撼動的重要性？

而總管作為一枚棋子，即使進了南境局，也只是受人催眠的一個傀儡，但在覺察到違和感之後，通過筆與紙，成功將自己「催醒」。也許，這也意味著一種自我糾正、自我清醒的能力？

那些特殊的文字則是催化劑，是促成轉變的動力，推動模仿者與被模仿者相互作用。也許這是一種能與其他諸多物種完美共生的生命體。也許它「只是」一種機器。但無論何種情況，就算它有智慧，也跟我們的智慧大相徑庭。它在我們的生態系統中創建出一個新世界，其運作方式與目標絕對與眾不同——通過強大的複製行為，轉變成遭遇到的其他物種，並將自己以各種方式隱藏起來，卻不失其最根本的特異性質。

這一核心理念像是一把解讀的密匙，如果能早點拿到，也許能夠在心理描寫的迷霧之中，更早探出理解的通道，而不是像摸瞎子一樣粗暴而生硬地「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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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改編

我仍然認為這是非常不錯的一次改編。

三本書的厚度、大量的主觀心理描寫、敘事常常停滯不前……如果是一位資金足夠的粉絲導演，或許可以完整地呈現「風格化」的忠實改編。